3

溫慕微微皺眉看着遞過來的紅布,又很快的斂了表情,換上了一張笑臉,一笑眼睛微彎,跟一輪月牙似的,他伸手拿走了紅布。

楊劍心瞧着那細細白白的手伸過,從他手裏拿走狼牙時,圓潤的拇指肚還無意的擦過他的掌心,癢癢的,讓他有些心猿意馬,直盯着那只手看。

溫慕自然注意到了楊劍心的目光,再一瞧他的手,因為常年拿兵器練武的緣故,手指關節粗大,虎口有一圈厚繭。

估計是因為自己的手指不好看,所以可能多少對他這細皮嫩肉有些羨慕吧。

溫慕這樣想。

但是被一個男人一直盯着看還是覺得有些不自然,于是溫慕不動聲色的用衣袖遮了起來。

看着那雙玉手就這樣被遮住,楊劍心心裏直可惜的搖頭,那麽白白嫩嫩的手就這樣藏在衣袖裏當真是可惜了!日後跟了我,定然不叫他那雙玉手做活!

“楊将軍的禮物我便收下了。”溫慕道,“時辰不早了,楊将軍快些回去歇息吧。”

楊劍心從看到他時,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他。若是溫慕是女子,定然能從那露骨的眼神中看出幾分暧昧。

畢竟從始至終都沒有人能看上太監的,更不用說還是位将軍想和太監做對食的。

因此,在溫慕眼中,楊劍心是帶着幾分讨好的。這倒是省了他不少的事。

楊劍心倒是個會看眼勢的,立即道:“那便不打擾總管了,末将先行告退。”

溫慕看着楊劍心飒然而去,回了車裏,馬車又慢悠悠的行駛在街道上。

打開紅布一看,當真是一顆狼牙,可能是較為年長,那人也不會打理,狼牙有些發黃,當真不是什麽貴重的玩意兒!

溫慕随便包了一下放在了腰間。

楊劍心哼着清平調腳步輕盈的回了客棧,客棧夥計已經去休息了,燃燼的油燈冒着白煙,月光從窗戶照進,楊劍心依着月光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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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門,站驚芃坐在窗戶邊照着月光擦他的黑金長刀,那黑金長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劍光,擦過的地方顯現出紋路,刀身通體刻的是魚紋,一種扁平尖長的尖牙深海魚。

楊劍心有幸見過兩次這刀出鞘的場面,威風凜凜,和他主人無比般配。

站驚芃聽到門響,轉過頭,将刀收了起來:“他收了?”

“那是當然!”楊劍心關上門坐下倒了杯茶喝,“不過他似乎不喜歡,你說我明日送他些什麽好?”

站驚芃不說話,低頭又開始擦劍鞘。

楊劍心想了想,忽然問道:“戰哥,你說我送他一張虎皮,他喜不喜歡?”

站驚芃擡眼:“你未有虎皮。”

“我記得你不是有一張麽,拿來送他吧。”

站驚芃驚了一瞬,又變回了那副冷面,将黑金長刀啪一下放在了桌上,正好攔住了楊劍心,以表示他的不滿。

楊劍心故作害怕的道:“哇,不給就不給嘛,幹嘛這麽兇,怕死了。”

站驚芃沒理他,将刀收回。

楊劍心在設計虎皮上戰敗而歸。

他去年就相中了站驚芃的那張虎皮,和站驚芃打賭比武,被打的躺在營帳裏躺了三天,這次又一次慘敗。

站驚芃擦好刀,解了衣袍準備上床歇息,瞧楊劍心還在苦思冥想明日要送什麽,真心覺得,當年他要是跟自己學武有這麽積極,也不至于五年了才被封一個平将軍。

“不歇息?”站驚芃問。

“歇。”楊劍心也解了衣袍往床上一躺,将一張床占了個滿滿當當。

站驚芃只能抱着刀去對面床上歇息。

他們訂的是雙人間,上房裏最便宜的一間。裏面放着兩張床,一張挂着帷幔,一張未挂帷幔。本是站驚芃想睡挂了帷幔的床的,被楊劍心搶了,便只能睡那張未挂帷幔的床了。

溫慕回到溫府,下人備了熱水,解了外衣和襪子,坐在床邊洗腳。那一雙腳白白嫩嫩的,連指甲都修得圓圓整整。

洗過後,下人倒了洗腳水,伺候溫慕休息。溫慕擺擺手,示意他下去。

待下人走後,他從香盒裏取出一粒香點燃,放在了衣架下,将脫掉的衣服全數挂在衣架上,那袅袅白煙便纏繞在了衣服上。

溫慕看到放在一旁的狼牙,有些不屑,随手一丢,丢在了花瓶裏:“呵,想跟本總管套近乎,就送了這麽個玩意兒,有你受得。”

都說太監沒了什物,就會從別的欲.望中尋找快.感。溫慕在宮裏待了十來年,從一個單純的人兒,再到現在的權傾朝野,他早就被皇宮裏那灘肮髒的水染的沒了自己。

他拼命的掙紮,無非就是為了命和地位。

來給他送禮的不是深海夜明珠就是異域的奇珍異寶,還從來沒有人給他送過一顆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狼牙。

他是挺欣賞楊劍心的,還有意拉攏他。但是他真的不是個心胸寬大的人,送禮都不送個好點兒的禮,滿是敷衍,還想榜上他這麽大的一顆樹,天下可沒有這麽好的午餐。

這麽貪心的人,不給點教訓,反倒顯得他溫慕愚昧無知,是個好愚弄的人。

楊劍心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媳婦兒心裏變成了一個想用最廉價的東西榜上最大的樹的貪心人。

他此刻睡得昏天黑地,夢見高涎那個話痨跟他搶甜酥吃,兩人在夢裏打的難舍難分。

還沒分出勝負,忽然有人踢他,一激靈坐起來,站驚芃抱着刀面無表情的站在他床前,見他已經醒來,說道:“将軍讓你我二人回營練兵。”

“練什麽兵?”楊劍心開始穿衣服,“林頭兒不是說班師回朝後休整這段時間不用練兵嗎?”

站驚芃沒理他,楊劍心有時懷疑他是因為不想跟人說話,所以才這麽高冷的。

“退房嗎?”見楊劍心已經準備就緒,站驚芃問道。

楊劍心看他,語重心長道:“如果将軍的府邸可以讓我住進去,我一定會退房!”

站驚芃看都沒看他,直接越過他走了。

二人回了營帳,将馬遞給了小兵去了練武場。

程立橋正光着膀子揮着拳頭和高涎比武。高涎看到楊劍心和站驚芃仿佛看到了親爹,兩眼淚汪汪的說:“你們終于回來——”

話還沒說完,程立橋瞅着他的破綻,一拳打在了他左肩上,撲棱一下飛了出去,躺在地上說完了最後一個字,“了——”

楊劍心想笑又不敢笑,瞧将軍這麽賣力,肯定是心情不爽啊!身為一個擔任軍中足智多謀的軍師皆左膀右臂,他一定不會上去觸黴頭的!

兩個校尉上去把高涎擡了下去,程立橋用衣服把身上的汗擦完,走到楊劍心和站驚芃面前:“昨夜去哪兒了?”

楊劍心眼觀鼻鼻觀心的等着站驚芃回答,但這人四平八穩的抱着刀往那兒一杵,仿佛問的不是他一樣。

楊劍心最難套路的一個人就是站驚芃,怎麽都不上當,反正我就是不說話,跟我沒關系,你愛怎麽着怎麽着。

楊劍心只能回答:“進了城,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倒是沒什麽,昨日你沒做什麽事情吧。”程立橋昨日進了宮,越想越覺得楊劍心有壞點子。

雖然這家夥的壞點子都是用在戰場上,平時在他們跟前倒是沒用到,但是這家夥問了溫慕!

溫慕是什麽人,心狠手辣,權傾朝野的宦官佞臣!連獨占十五年太子之位的李印瀚都不是他的對手,就楊劍心那點兒心機謀算哪能跟溫慕比!

而且他還對溫慕那人不了解,怎能比得上!

程立橋越想越心驚,下了朝急忙往回趕,一回來就找楊劍心,怎麽找都找不到,問高涎,高涎說不知道。

程立橋更慌了,生怕那個自以為是有點兒謀略的愣小子找溫慕的麻煩。被溫慕盯上,楊劍心還不是分分鐘就掉人頭的命!

他覺得楊劍心回京真的是一個錯誤,那個愣小子只适合在戰場上打仗,不适合和人勾心鬥角。

當即,程立橋秘密派了精兵去城裏找,找了一天也沒找到。

在宵禁的時候,沒法只能将人撤了出來。

休整的軍隊私自派兵進城,被發現了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因此程立橋不敢讓精兵住在城裏。

當兵的和百姓很好分辨,當兵的受慣了軍營的熏陶,身上的氣質帶着正氣,穿了便裝一露面,便能認出來。

京中忽然多出很多陌生人,肯定會引起注意。他們現在的處境又是燙手的山芋,不管是滿朝文武還是皇帝都揪着他們不放,只要他們有一點兒動靜,都能引起皇帝的疑心。

皇帝最怕什麽?不是結黨營私也不是拉幫結派,而是乘勝而歸、班師回朝的大軍。

尤其是他們這一戰,贏得漂亮,僅憑楊劍心一招誘敵深入,将蒼彜大軍引至滄林山,又來了個甕中捉鼈,蒼彜大軍被圍困在滄林山中整整七日,斷糧斷水。

蒼彜大将不服,隔空喊話,要求與其一戰,楊劍心那愛裝的性子一上來,和那萬延青木和來了個約定,兩人單挑,輸了就乖乖投降,贏了便放了他們。

這一戰不言而喻,楊劍心贏了。

楊劍心不明白程立橋為什麽會這麽問,但他真的沒幹什麽事。吶,站驚芃可以給他作證。

楊劍心搖頭:“并無。”

站驚芃也搖頭:“并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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