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楊劍心握緊手,最後嘆了一口氣,去林頭兒那兒端了飯菜過來。

溫慕沒了在京中的傲氣,整個人跟犯了錯的小孩兒一樣,規規矩矩的坐在凳子上,低着頭等着吃飯。

他不是很喜歡這樣頹廢的溫慕。

這次溫慕來,比受傷那段日子還要瘦的離譜,整個黑眼圈很大,很憔悴,看着一點兒也不像高高在上的溫大總管。

一點兒都不懂得照顧自己。

楊劍心有些氣悶,好不容易把人養胖了點兒,結果被他自己給糟踐完了。

他擰着眉走到桌子前,溫慕急忙起來,把飯菜一一放在了桌子上,有些怯生生的看着楊劍心。

張了張嘴,最後也沒說什麽,二人坐下開始吃飯。

兩人相對無言,溫慕一直觀察着楊劍心,發現他不笑了。

以前在他面前很能笑,一笑露出兩排白牙,看着很滑稽。可現在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一個眼神也不給他。

溫慕微微憋嘴,眼睛泛着熱意,沒一會兒視線變成了霧茫茫一片,本來不想哭的,只要看到楊劍心對他都冷漠,就忍不住想哭。

溫慕假裝揉揉眼睛,将淚水擦在了衣袖上,繼續吃飯。

楊劍心不動聲色的注意着他,看到他擦了一把眼淚,心口泛着心疼,不過一個月左右不見,怎麽變得這麽愛哭?

放在桌下的手想伸過去摸摸他頭,又怕溫慕惡心他,只能又悄悄的放了回去。

吃過飯後,楊劍心替溫慕關好門窗,端着碗筷正要走。

溫慕忽然叫住他,問:“你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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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劍心停下:“去送碗筷,你先歇息吧。”

“我不累。”溫慕急忙回答,随又不好意思道“那個小将軍說,你們這裏沒有多餘的營帳給我,讓我同你住一間。”

說罷,溫慕小心翼翼的看向楊劍心,楊劍心背對着他,他看不到楊劍心的表情,微微有些失落。

過了會兒,楊劍心“嗯”了一聲道,“你在此處歇着,我同蘭祁睡一間便可。有需要的盡管跟他說,他會盡量滿足你。”

溫慕驀地睜大眼睛,一雙吊眼泛着紅,又低下頭,帶着哭腔問:“你,不和我睡?”

溫慕這聲當真像極了奶貓喵喵叫,叫的楊劍心渾身癢癢,只想把他摁在床上狠狠地親。

兩人關系弄成這樣,自然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心無旁骛的睡在一起,況且,像分別那樣的,楊劍心不想再經歷一次。

既然溫慕想讓他們當好友,那便就成好友,先從好友來,然後再慢慢來。

說不準哪天自己追溫慕追累了,就學會放手了呢?一切都說不準的。

“末将不敢逾越——”

“你以前怎麽就敢!”溫慕氣的怒瞪着他,看着他彎腰對自己恭恭敬敬的,越發刺眼,“你以前怎麽就敢欺負我?現在就不敢了!”

楊劍心不說話,眼神有些哀傷,任由溫慕發着脾氣。

剛走進楊劍心營帳的蘭祁,被裏面那聲奶音吓了一跳,喃喃道:“這小公子脾氣還挺大。”

溫慕看着一直彎腰沒動過的楊劍心,心疼了,怕他彎的時間長了,腰受不了,只能深吸口氣道:“罷了,你走吧。”

溫慕那股氣憋在心裏出不去,硬生生憋的整個人渾身發軟,搖搖晃晃的躺在了床上。

楊劍心端着碗筷出來,晦暗的眼睛看着溫慕用過的碗,沒留意等在一旁的蘭祁。

蘭祁跟在楊劍心身後,開口叫了兩聲,沒應,看着他整個人都很不對勁兒。

想問問他怎麽了,因為什麽惹小公子生氣了。

于是從楊劍心肩膀上拍了一下,還未開口說話,猛地天旋地轉,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就仰面朝天,眨巴了兩下眼道:“你摔我幹嘛?”

楊劍心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偷襲我幹嘛?”

“我哪有偷襲你!”蘭祁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不忿道,“我叫了你許多聲,你都未應,怎麽能怪我?”

楊劍心:“那你找我有何事?”

“沒有。”

楊劍心站住,沒好氣的看着他,然後撸起袖子就要跟他動手。

吓得蘭祁趕緊抓住楊劍心胳膊,說着好話:“楊哥,別動手,好歹兄弟一場,不要動手,我只是來看看那小公子需要些什麽。”

楊劍心聽到是因為溫慕,才放下拳頭,道:“多備幾床被子,給他鋪在床上,夜裏再給他添一盆碳火,小心他半夜着涼,第二日又得了風寒。”

蘭祁記下:“要不要讓林頭兒給熬些湯,初來劍門關,肚子肯定受不了,看小公子細皮嫩肉的——”

蘭祁忽然對上楊劍心不悅的眼神,住了嘴。

“熬些,一會兒陪我去狩獵。”

“要給我們大家開竈了嗎?”蘭祁一聽狩獵,整個人開心的就差跳起來,抱住楊劍心胳膊,頭靠在他肩膀上道,“楊哥人真好。”

“滾開!”楊劍心不耐煩的把人推走,嘴角露出一絲笑來,“不是給你們吃的,是慕,溫公子吃不了這裏的飯,給他換換口味。”

“楊哥對小公子可真好……”

站在窗戶下的溫慕看着遠走的二人,臉都黑了。

心裏泛着酸意,氣得關上窗子罵道:“還說心悅我!混賬!”

一腳踹在了桌子上,整張臉紅白變化,抱住腳坐在凳子上,脫了鞋一瞧,大拇指指甲蓋青了一塊兒。

溫慕輕輕揉了揉腳趾,眼眶紅了:“該死的楊劍心,不行,他不能死,混賬楊劍心,就知道欺負我,明明說心悅我,還和別人拉拉扯扯,你都不關心我在路上有沒有受傷,為什麽可以出京城,你一點也不關心我。”

越說越傷心,整個人趴在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默默在被子裏哭。

而還不知道自己被罵的楊劍心,拉着蘭祁上了山。

這裏沒有沙層,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土山,連綿數十公裏,最後沒進了平原裏。

這裏離他們營地有二十裏,只有一些青草和許多矮小的植被,這裏多田鼠,兔子,楊劍心拿出一只小型弩,上好□□,挂在了腰間。

他與蘭祁二人将馬匹栓在了山下的矮樹上,上了山。

最近這幾天狩獵的人多,土山上已經很少能看到跑出來吃草的兔子。

兩人轉了半天也沒看到一只兔子。

楊劍心擰着眉站在田鼠洞口,思考要不要給溫慕抓幾只田鼠回去炖湯。

他們營中一年只能吃三次肉,中秋節一次,春節一次還有就是元宵節一次,平時就是帶着肉沫熬出來的油炒菜吃。

溫慕吃慣了山珍海味,現在來吃糠咽菜自然是吃不下的。

中午便沒怎麽吃,楊劍心思考,定然是飯菜不合胃口。

本來也不胖,這要是來劍門關幾天再瘦下去,怕是身體要垮。

楊劍心正要彎腰抓田鼠,蘭祁大叫道:“楊哥楊哥!有兔子!”

楊劍心猛地一轉頭,正看到一只大又肥的灰色兔子,極速奔跑。楊劍心快速拿起弩,瞄準兔子,“咻”一聲,箭矢發出,劃破長空,蒼勁有力的刺進兔子的胸腔,瞬間倒在地上,沒了生氣。

楊劍心一笑,跑過去提起兔耳朵,拍拍皮毛道:“這夠慕之吃好幾天了,再打幾只鳥,給慕之做個麻辣小鳥。”

說幹就幹,楊劍心從腰間拿出彈弓,對着飛在半空的麻雀就是一彈弓。

“噗通”一下掉在了地上。

蘭祁急忙跑過去撿起來,道:“楊哥,你勁兒用的大了,心髒都讓你打穿了。”

楊劍心沒理他,繼續打着,沒一會兒蘭祁就撿了十來只。

“回吧,這回去天也黑了。”楊劍心把兔子和麻雀用繩子系在一起,下了山後挂在馬鞍上。

二人策馬而去,半個時辰便回去了。

營地已經吃過飯了,林頭兒正和士兵收拾殘局。

楊劍心急忙進去,開始給兔子扒皮:“林頭兒,住我營帳的人吃飯了沒?”

林頭兒放下手裏的活,看到他手裏的兔子,瞬間亮起了光,周遭士兵都笑着看他手裏的兔子,個個盯着不放。

楊劍心道:“自己想吃,自己去捉。林頭兒,我營帳的人吃飯了沒?”

林頭兒搖搖頭:“沒吃,他仆人說是在睡覺,等醒來再吃。”

楊劍心點了點頭,他以前經常捉兔子,扒皮速度很快。

不過半個時辰,便做好了飯。

楊劍心端着飯悄悄進了帳子裏,裏面黑漆漆的,只有營地外的火架透進去些許暗光。

他摸索着把飯放在了桌子上,拿出火折子點燃了燭火,昏黃的光不足以把整間帳子照亮,但足以看清縮在床上的那座“小山”。

“小山”整個身體都蓋在被子下,小小的一坨。

楊劍心輕輕掀開被子,溫慕整個臉頰透着紅色,眼角還流着一條淚痕,張着嘴呼呼大睡。

他心一軟,伸出手揉揉溫慕頭,嘆息一聲:“你到底在想什麽?我看不懂你。既然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又為何來這裏?讓我只會更加難忘記你。”

溫慕被摸的有些不耐煩,翻了個身,被凍醒了。

楊劍心看到他醒了,急忙收回手,冷着一張臉道:“起來用膳吧。”

眼睛有些漲,溫慕揉揉眼睛,才發現眼睛腫了。

他坐起來想要抱楊劍心,楊劍心不動聲色的躲開,溫慕有些委屈:“今天和你一起的那人是誰?”

楊劍心停下,似乎在疑惑他問的是誰,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溫慕問的是蘭祁。

“蘭祁。”楊劍心回答,“溫公子用完膳後,吩咐一聲外面的人便可,末将先行退下了。”

溫慕一聽這人連飯也不和自己吃了,頓時慌了:“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你說出來我會改。”

他忍着淚水,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望着楊劍心。

楊劍心最看不得就是他這雙眼睛,真讓人心疼。但他是什麽意思?是來找自己求和做好友的還是說心悅自己呢?

楊劍心看不清溫慕是怎麽想的了,楊劍心直直的看着他眼睛,試圖從他眼裏看到些什麽,然而只有會讓他心軟的情緒。

楊劍心搖頭:“你并沒有做錯什麽。”

“那你為何連用膳都不和我一起了?”溫慕捏着衣角,“還是說,你現在有了新歡,看見我嫌煩了?”

楊劍心擰着眉反問:“什麽新歡?”

“就是那個蘭祁,你們二人拉拉扯扯的,還要睡在一起。”溫慕眼淚吧嗒一下落了下來,楊劍心忽然慌了,更多的是心疼。

他急忙過去,想抱又忍住了,改用粗糙的手輕輕的抹掉他的淚水,聲音也不自覺的變溫柔了:“怎麽還學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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