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姐姐
宮中守衛森嚴,不過對于容初來說,帶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出宮并無太大壓力,畢竟慶雲宮中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一向無人關心。
她帶着李景恒一路上騰雲駕霧。天上風大,吹得兩人的衣裳呼呼作響,少年站在她的身邊瘦削的身子顫顫巍巍,容初側頭看他一眼,見他臉色慘白,分明是怕極了,卻還強裝鎮定地瑟縮着肩膀與她保持距離。
怕他一個凡人半路會從天上摔下,也為了凸顯自己的貼心,容初幹脆騰出一只手,一把将人撈過來護在自己的身邊。
少年身上果然沒有幾兩肉,小身板瘦的仿佛只剩個骨架,摸起來也甚是硌手。察覺到他好像掙紮了兩下,容初以為是他害怕,連忙出聲安慰:“沒事,姐姐護着你,不會摔下去的。”
容初說罷,摟得又緊了幾分。
“……”
被自己的體貼感動的容初自然沒有注意到她懷裏少年緋紅的臉和無處安放的手。
李景恒僵硬地站在容初的身側,那張俊臉一會紅一會白。
他右側緊挨着的是容初的身子,那單從模樣上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女此刻正攬着他的腰,那只纖細的胳膊看似随意地将他攬住,可實際上他卻掙紮不開半分。
他的腳下是輕飄飄的雲朵,感覺只要一個不合适,他便會從雲上摔落,粉身碎骨。他只能如她所願站在她的身邊。
李景恒別過眼去,不敢看腳下,也不想看身側的人,可是身旁容初身上總有一股若有若無淡淡的香萦繞在他的鼻尖,那是他不曾聞過的味道,夾雜着一點花香,也攜着淡淡的酒的清冽。
就在李景恒出神的這段時間裏,容初駕雲快速掠過皇城,飛過幾個小山坡,在城西郊的小山頭落下。
“你說的是這裏嗎?”
甫一落地,容初便出聲向身旁的李景恒求證。
真搞不明白,他一個深宮皇子來着荒郊野嶺的小山頭幹什麽。
可她并沒有得到回應,轉過頭去就見李景恒愣愣地站在她的身邊。
這孩子,該不是吓傻了吧?
容初心中暗道,難不成是飛的太快,吓到他了?
剛想要伸手去拍拍李景恒的肩膀,少年卻猛然擡起頭來,一把将容初推開。
“就是這裏!”李景恒別過頭,眼神一邊躲閃一邊道,說完,扭頭快步向樹林深處走去。
瞥見李景恒紅彤彤的臉頰,容初瞬間便明了了,原來是又害羞了。
這位小皇子平日裏秉性不怎麽樣,害羞起來時倒是可愛的緊。
見前面人已走遠,容初也只好擡腿跟上去。
樹林陰翳,只有星星點點的陽光能透過繁密的枝葉灑在林間的小路上。
容初緊跟着李景恒,最後在一堆土包前停下。這土包上雜草橫生,看起來也有一些年頭了。容初還在尋思李景恒來這裏作甚,就見李景恒一步一步上前去,最後在那土包前跪下。
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土包之前的地面,仿佛是對待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母後,恒兒來看你了。”他道。
聽到李景恒的話,容初一愣,這才注意到這個荒涼的土包之前還立着一座石碑。石碑經歷風吹雨打,上面已有無數裂紋,甚至從石碑的縫隙中還長出了幾棵雜草。
石碑上一字未寫,但容初也反應了過來。
這個土包原來是座墳啊!
可是李景恒的母親為何會葬在這裏?他喚他的母親為母後,也就是說,他母親生前也該貴為皇後。既是皇後,為何會葬在這偏遠山頭的犄角旮旯裏?
容初心中有疑惑,只是看着跪在墳前的李景恒那悲戚的神色,終究沒有問出口。
容初坐在一邊的樹下,看着李景恒用他的雙手一點一點将那堆泥土刨開,然後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之前的那支金簪放入土坑中,再一點一點将土坑填上。
等這一切忙完後,那一雙瘦削的手指上,已滿是傷口。
可是他卻渾然不覺一般,重新回到墳前跪下,雙手垂在身側,對那座無名石碑喃喃道:“母後,若有來生,您莫要再入帝王家……您安心去吧……”
容初在他的背後,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話中的悲傷她卻聽得真切。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她想。
“神仙姐姐之前同別人打聽過我?”
容初一愣,擡起頭來,就見李景恒已然轉過身來,目光淡淡地看向她這邊。
他說的這話,應該是對她說的罷。
鬼使神差,容初點頭開口:“你一人獨居慶雲宮,總讓人覺得,有些可憐。”
回想起初見他時的模樣,容初不知道,那樣一個半大的少年,是怎樣在那偏僻陰冷的宮中獨自一人活下來的。
“可憐?”李景恒聞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冰冷中夾雜着幾分嘲諷,他低下頭,額上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神色。
再擡頭對上容初的目光時,他的眼眶已有了幾分紅意,開口說話,聲音中也有掩飾不住的委屈:“既然姐姐好奇,那我便與姐姐說說。”
“母後入宮之前,是說過親的。她本與那小将軍兩情相悅,兩家也只待選個良辰吉日便可将這親結了。”
“可成親那日,給她掀起蓋頭的人卻是父皇。而那小将軍則在他們大婚之日,被父皇派到了遙遠的邊疆。”
“已入後宮,任母後如何鬧,她的娘家也不願讓她再回去。父皇不放人,她只能被迫坐上旁人豔羨的皇後的位子。”
容初就盤腿坐在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聽着那個往日寡言少語的少年講着那些有關他死去的母親的往事。
那些個往事像極了她曾經在天上時閑來無事從司命星君那裏翻來的話本裏講的故事。
年輕的帝王對那小姐一見傾心,趕走了小将軍,将小姐強取豪奪搶進後宮。
可人心易變,一年又一年,帝王終于厭倦了他皇後的冷若冰霜,于是廣納後妃。
年輕美麗的女子一個接一個地入宮,沒有人再記得那個坐擁三宮六院的皇帝也曾獨寵過一人,沒有人可憐深宮之中的那個可憐皇後,她與她年幼的幼子似乎只是這皇宮的擺設。
“後來,陳貴妃買通将軍府的下人陷害我母後與将軍藕斷絲連,父皇一怒之下,命人将遠在邊疆抗敵的将軍處以五馬分屍之刑,母後也被廢黜賜死。母後被他們灌下斷腸的毒藥,父皇下令不準母後入皇陵,舅公也與母後斷絕關系。”
李景恒說着,轉過身去看着那堆凄涼的墳包,聲音哽咽:“母後去的那日,她前一秒還在為我慶祝生辰,後一秒宮人們便湧入宮中給她灌下毒藥。她生前是那樣愛美的女子,卻死不瞑目。她死後也只能孤獨地一個人躺在這深山之中。”
李景恒一邊說着,一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今日是她的忌日,多虧仙女姐姐,她總算得以擺脫那個吃人的後宮了。希望她下輩子只做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子,能夠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看着李景恒雙眼泛紅蓄着淚水卻強扯着一抹笑意,容初知道這個半大的少年定然是難過極了。
在腦海中組織了半天的語言,開口卻只吐出了兩個字:“節哀……”、
她明明想多說點什麽安慰他,可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萬一說錯了話又傷害到他可就不好了。
好在李景恒并未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情緒低落,而是主動轉移了話題:“神仙姐姐,我記得初見時你曾說過,你說我是帝王命格,你是來為我矯正命格的仙女,是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做皇帝嗎?你真的可以幫我嗎?”
容初重重點頭:“沒錯。”
的确是這樣,可她先前與他說時,感覺他對那帝位并不是很在意,她還有些頭痛應該怎樣才能讓他對皇位産生些興趣。
如今他主動提起此事,讓容初有些感到奇怪。
“我的确會盡我所能助你,可你要告訴我,你如今為何想做這皇帝?”
“父皇無道,受苦的是天下百姓。只有為君,才能将天下黎明百姓解救于水火之中。”
李景恒不假思索的回答,他開口時如黑曜石的雙眸異常明亮,聲音亦是铿锵有力。
容初在心中暗暗點頭,看起來司命星君的眼光準沒錯,這小子有如此覺悟,日後定然會是位明君。
“好,你有如此志向,日後本星君定然全力助你!”容初從地上站起身來,拍拍李景恒瘦削的肩膀,肯定地說道。
“謝謝你,仙女姐姐……我能喚你容初姐姐嗎?”
這小皇子開竅挺快嘛。
對于李景恒的變化,容初并未多想,反而甚是滿意,只是覺得“孺子可教也”。只要小皇子肯乖乖配合,日後她也能早些完成司命星君交代的任務,早日回到九重天。
她眯着眼樂呵點頭:“好。”
“天色不早了,容初姐姐,我們下山吧。”
“好。”
容初心情甚佳地提步向山下走去,她自然沒有注意到方才在她身後乖乖巧巧的小殿下已然斂去一切表情。
那雙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此時只剩一片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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