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樊凱

樓道空曠,腳步聲格外明顯,因為整幢樓也就只剩了10個人,故而大家基本上都住在三層或者四層,只有遲浩平周雪夫婦住在五層自己的家裏。

末世前,人人都嫌擁擠,恨不得一個城市只住四個人,東南西北各一個,誰也別礙着誰,末世一來,反而又想住的近一些,像還未睜眼的小動物,只有緊緊依靠着同類,才能在這恐怖血腥的世界裏活下去。

鄭寧遠拍門叫呂芳的時候,住他隔壁的門先開了,是樊凱,末世前是做銷售的,理着幹淨利落的板寸,白襯衫黑西褲,即便是在朝不保夕的末世,也打理的幹幹淨淨,一臉機靈相,旁晚燒屍體的時候,順子姑姑和許靓爸爸的骨灰就是他自告奮勇出去搜集的。

雖然他們這麽多人守着,有刀有槍并不會真的讓他出事,但是這份心意鄭寧遠收到了,就連一直沉默郁郁寡歡的許靓,都抱着爸爸的骨灰罐子向樊凱投去的感激的目光。

“鄭哥,您要幹什麽去?”樊凱跟孫小山一起住,同樣在三樓,一聽到動靜就立刻出來了。

“對面有個人求救,維去救他了,我們去樓下接應,那個人情況不太好,我叫一下呂芳,待會兒可能要施救。”鄭寧遠沖他點點頭,只是敘述了事情經過,并沒有要求或者命令什麽,剛剛認識一天的人,他還想再看看。

樊凱果然很有眼色,立刻走了出來:“我們也去吧,人多力量大嘛。”

孫小山跟在後面,臉上的不情願一閃而過,鄭寧遠腳步不停的下樓:“願意來就來吧,帶上家夥。”

樊凱回屋拿了把兩把菜刀,塞給孫小山一把,抱歉的笑笑,推門進了樓梯間。

鄭寧遠這回拿了一把劍,仿古代的青銅重劍,鋒利不足但是厚重有餘,能受得住力,适合在空曠的地方斜劈大砍。

沖身後幾個人點點頭,鄭寧遠扳動安全閥,合的緊緊的門立刻發出“咔噠”一聲,露出一點縫隙。

月亮彎彎,是下弦月,細細的只有一線,那光芒卻不弱,但是卻黃的發紅,透着一股子妖異。

因為白天的大火,他們樓前并沒有喪屍游蕩,但是鄭寧遠知道,只要他們打開門,用不了多久,喪屍就會循着生肉的味兒蜂擁而至。

鄭寧遠看了一眼手表,還有一分鐘。

于是他不再猶豫,伸手推開了門,鋼鐵摩擦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裏分外刺耳,幾個人的心都随着這一聲門響而高高的吊起,不由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想從手裏的鐵家夥上汲取勇氣和力量。

鄭寧遠一步跨出鐵門,橫劍而立,睜大了眼睛看向對面樓門口,雖然維去的時候是從三樓一躍而下,一副蜘蛛俠的模樣,但是帶個人回來的話,鄭寧遠還是比較相信他會走正常路徑回來,畢竟不顧及自己還要顧及傷者吧?

轉瞬又想到維剛剛幹出了“即便聽到了求救聲也要等到自己吃晚飯再說”的事情,于是不放心的掃了兩眼窗戶,顧及傷者這種事……算了,就不要對維要求太高了。

維願意主動開口說去救人,已經讓他很詫異了。

還有三十秒。

黑暗的角落裏響起拖沓的腳步聲,喪屍已經嗅到了人味兒,過來了。

在第一個喪屍轉過拐角露出它那顆腐爛的頭顱的時候,對面樓門開了,一個黑影竄出,迅速向着這邊跑過來。

但是那樓門開了就沒能再關上,喪屍一窩蜂的擠出,足有二三十個。

索性黑影速度很快,背一個人絲毫沒有降低他的速度,可是兩樓之間的路上,已經有了聞風而來的喪屍在晃動,這些喪屍本來是被鄭寧遠他們吸引而來,維一出現,他們卻齊齊掉頭,向着他迎頭趕去,是了,那個受傷的人身上的血腥味兒對它們的吸引更大。

只是這樣一來,竟然形成了兩頭夾擊的局面,鄭寧遠想也不想,揮劍沖了上去,莊毅緊随其後,陌刀一擺,在月光裏反射出肅殺的寒光。

樊凱心撲通撲通像要挑出腔子一般,但是還是咬緊了牙,跟在莊毅後頭沖了過去,孫小山目光閃爍一會兒,面上帶着濃濃的驚恐,他覺得自己邁步的腿都在打顫。

因為喪屍被傷者吸引,都是背對着他們,所以殺起來并不困難,鄭寧遠一劍一個,照後頸上一劍砍斷了算,莊毅也是如此照做,他的陌刀大而沉重,比鄭寧遠的重劍更具優勢,樊凱落後一步,手裏的刀夠到第一個喪屍的後脖子的時候,鄭寧遠他們已經幹翻了三個喪屍。

樊凱想學鄭寧遠他們那樣砍脖子,但是他力氣小,刀又是不合手的菜刀,又鈍又輕飄飄不着力,卯足了勁砍下去,居然一下子沒砍斷,喪屍回過頭來,沖着他握刀柄的手就是一口咬下,樊凱幾乎能看到那尖利的牙齒和腐爛的只剩半條的舌頭,尖叫一聲棄了刀,後退一步,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喪屍上前一步,眼看就要撲到身上,樊凱心中絕望,心裏瘋狂的念叨:完蛋了完蛋了,叫你逞能,出什麽頭立什麽功,這下沒命了吧……

就在差一厘米咬到他的時候,喪屍腦袋掉了下來,直接落在樊凱懷裏,無頭的屍體順勢而倒,牢牢的壓住他拼命後退的雙腿。

“媽呀!!!我活不了了!完蛋了!要被吃了……嗚嗚……”樊凱被喪屍腦袋這麽一吓,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還沒等他感受一下身上到底哪兒疼,一只手把他拉了起來,強作鎮定的聲音響起:“快走,喪屍太多了,鄭哥顧不了咱們。”

樊凱幾乎被拖了起來,一站起來,懷裏的喪屍腦袋咕嚕嚕滾到地上,一只眼球不堪這麽來回折騰直接掉了出來,轉個圈将已經散掉的瞳仁對着樊凱。

樊凱被那眼球一瞪,只覺得一股熱意順着大腿流下,還沒等他意識到那是什麽,人已經在迷迷糊糊中被拖進了樓,門随即關上,落鎖。

樊凱瞬間覺得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腿腳再也邁不動,直接滑到了地上,孫小山也沒有再拖他起來,順勢坐到了他身邊,大口大口的喘氣平複着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

鄭寧遠脫下濺滿喪屍血的t恤擦了擦刀上的污物,一邊上樓一邊扔到窗外,喘着氣跟着維爬樓,一邊低聲對莊毅說:“我去看看這個人,你安慰一下這倆孩子。”

莊毅點頭:“放心吧。”

他們将人擡到呂芳那裏,呂芳早就收拾出了一個床鋪,整潔利落,正好安置這人。

鄭寧遠特意拐回去穿了件幹淨上衣才過來看人,他實在受不了身上沾滿喪屍的臭味兒。

四五十歲的男人,昏迷不醒,帶着一副已經髒的不得了的金邊眼鏡,右腿大腿那裏有一條傷口,血已經浸濕了褲子。

呂芳熟練的把髒衣服脫掉,拿着鄭寧遠給的急救箱給他清理的身體,進行包紮,一邊感慨:“這是怎麽弄的啊,幸好沒有割到大動脈,否則完了。”

維背着個人一口氣跑到三樓,中間還弄死了無數喪屍,卻還呼吸都沒有亂,仍舊閑閑的道:“紮了塊玻璃,我給他拔了。”

“拔了?直接用手拔的?”呂芳看着那條十厘米左右,幾乎将整個大腿戳穿的口子,十分為眼前這個人默哀。

“不嚴重,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傷到動脈。”維仍舊淡然,仿佛不是在讨論從一個人大腿上徒手拔出一塊寬十厘米,一不小心就會戳穿大動脈的玻璃片,而是在敘述晚上要吃什麽一樣。

于是氣氛陷入了合情合理的沉默,鄭寧遠清了清喉嚨,拿條繩子将這人雙手綁在了床頭櫃上:“呂芳,這人今天晚上麻煩你照看了,明天早上我還有話問他,不要給他解開繩子。”

呂芳臉上有些驚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鄭哥為什麽要綁着他啊,他很危險嗎?”

“啊,不,他不危險,他很重要。”鄭寧遠笑眯眯的囑咐:“沒事,你弄好了就回去睡覺吧,估計今天晚上他可能不會醒了。”

鄭寧遠回去收拾幹淨,莊毅也回來了,滿臉晦氣。

鄭寧遠問他:“怎麽了?那倆小夥子今天很勇敢啊,沒有好好誇兩句?”

“還誇呢,那個小個子,一臉鬼靈精那個,居然被吓到尿褲子!”莊毅呸了一聲,又繃不住樂了。

鄭寧遠瞪大了眼睛,半響才爆笑出聲:“哈哈,還沒想到真是……哎,人家還小,那個叫樊凱是吧,二十二有沒有?還小呢……哈哈哈哈,太可樂了。”

維走出衛生間,*着上身,緊致的肌肉泛着水光,八塊腹肌紋理分明:“小遠……”

鄭寧遠正笑的開心,一扭頭頓時愣住,莊毅也收了臉上的笑意,羨慕嫉妒恨的瞥一眼,恨恨的回房間了。

說實話,維雖然勒令鄭寧遠叫他名字,但是他卻極少叫鄭寧遠的名字,從來都是用眼神表達意思,反正他大多數時候只跟鄭寧遠說話,或者他直勾勾盯着你,那種屏蔽了全世界眼中只看到一個人的樣子讓人很難會弄不清他在跟誰說話。

他竟然叫我……小遠?鄭寧遠眼睛被美景晃得一花,腦子中随即被這句話占據,竟然沒有聽到維說了什麽。

直到維沒等到回答,皺着眉上前一步,鄭寧遠才慌亂的別開目光:“啊,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衣服,給我衣服。”不知道是不是鄭寧遠太過緊張的原因,竟然聽到那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和……縱容?一定是聽錯了!

鄭寧遠走進卧室,從衣櫥裏取出一件t恤給他:“你的衣服都在這裏,這半邊都是。”

維沒吭聲,也不知道到底聽到沒有,帶着微涼的水汽,規規矩矩的躺到了自己那側。

鄭寧遠被這舉動搞到無奈,話說是誰慣的這大少爺脾氣?見維已經擺出一副睡熟了的樣子,只好認命的爬上床,反正找個衣服,舉手之勞罷了,他幫他拿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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