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馬屁
見此情狀,空知空悟推開玉無缺就沖了進去,不知候在哪的藥傀提着藥箱緊随其後。
他們不像玉無缺這般驚詫,但神色憂慮,一聲不吭,號脈紮針喂藥,動作一氣呵成,玉無缺輕手輕腳地跟進去站在一邊,大氣不敢出。
鶴不歸面色蒼白,眉目緊閉,呼吸清淺到連起伏都快沒了,仿若一具一碰就碎的偶人,他之前應該正在雕刻卯榫,乍然昏厥倒地,手不慎被劃了個口子,傷口已經結痂,地上的血也幹了,可見在此處躺了很久都無人察覺。
一群死腦筋。
玉無缺又在心裏罵了一句,明知鶴不歸病了,還放任其秉燭刻木到深夜,別說提醒早睡,就連入殿都不敢,傀儡認主太過聽話也有弊端,這不就沒把人照顧好麽。
傀儡們想把鶴不歸抱到床上去,可弄來弄去,連擺動衣服都小心翼翼,更別說觸碰主人身體,玉無缺嫌他們費勁死板,把人都推開,取下刻刀,勾住膝彎和腰背,直接将人抱了起來。
多虧常年追雞逐鵝,加之這半拉月體力活幹得到位,雖才十六,一身緊實肌肉足以把鶴不歸抱起來。
但這人也太瘦了些。
鶴不歸挺高的個子,又是修道之人,抱在懷裏卻并不費力,攬過一把窄腰隔着單薄衣衫竟然能摸到肋骨形狀,玉無缺松了許多力道,生怕重了把人捏青,也學着傀儡小心翼翼起來,輕巧地安放在床榻上。
蓋好被褥,玉無缺讓開身讓藥傀侍奉,他站在一旁,得以近距離地好好觀察太微上仙本尊。
病氣覆面,瞧不出半點威嚴氣勢,比起高高在上的仙尊,此時的鶴不歸更像個纏綿病榻的美人,他周身沒有靈力湧動的痕跡,應當不是走火入魔,可嘴唇發紫,手腳冰涼透心,明顯是體虛的症狀。
半月不見,人都幹瘦了,怎麽會病成這樣?
玉無缺一臉擔心地問道:“有什麽我可以做的嗎?”
空知搖搖頭:“我們會處理,公子不必憂心。”
“太微上仙生的什麽病,以前也犯過?”
空知沉默片刻道:“主人私事,不方便說。”
讨了個沒趣,玉無缺只好退到一邊收拾桌案。
藥傀施針之後開始輸送靈力,他們默契而有序,顯然處理這種突發情況很有經驗。
只一炷香的功夫,煎好的藥端了進來,空知這才想起玉無缺還在沒事找事做,賴着不走,便趕他:“公子,你還不回去嗎?”
“等上仙醒了我再走,他這麽病着我也不放心啊。”
玉無缺把桌案上的木屑掃幹淨了,又去擦書架,聞聲巴巴提着食盒過來:“這些我做了一晚上呢,怎麽都得讓上仙嘗嘗吧。”
空知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主人恐怕吃不下,最近他都沒吃過東西。”
“現如今病倒了更得吃了。”玉無缺老氣橫秋地道,“你們呀,就是太聽他的話,他說不吃就不吃,生病了不吃東西能好得了嗎?”
空知眨眨眼。
“外婆的拿手好菜,我學了個七七八八,等他吃幾口我保證走,不賴着,行不?”
“可是……”
“別可是了。”
玉無缺搬了把凳子坐在床頭,兩腿一翹:“我既已是上仙認可的雜役,伺候榻前也是應該的,同你們一樣,不看着他醒過來,無法安心入睡。”
空知盯着食盒裏的甜點和雞湯,最後默許了玉無缺留下。
……
一個時辰過去,鶴不歸醒了。
寝殿一向安靜,一丁點響動都會引起他的注意,何況今日的響動是熟悉的削刻聲,他循聲瞥去,見到一抹白衣盤腿坐在案前,低頭認真地刻着什麽。
果然是玉無缺。
私闖寝殿,反了天了。
鶴不歸撐着身體坐起來,張嘴正要質問,喉頭一陣發緊,直接咳了個驚天動地。
玉無缺猛擡頭:“上仙醒啦?”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立即端着晾好的白水一路小跑過來,蹲在床前遞給鶴不歸:“潤潤嗓子,溫度恰好。”
鶴不歸推開水杯,瞪着他問:“誰讓你進來的?”
“我闖進來的。”
“放肆。”
鶴不歸啞着嗓子,一句“放肆”說得有氣無力,他要是坐在大殿的主座上,皺着眉歪着腦袋來這麽一句“放肆”,玉無缺多少會有點後背發疼,可目下病美人窩在被褥裏,披散着頭發,根本聽不出責怪之意。
何況今夜事發突然,玉無缺早就以下犯上地又抱又攬,闖個殿算什麽,他膽子都肥了不少。
“是是是,我是放肆了,上仙先別氣,聽我解釋。”
他老實巴交地蹲着,眼睛亮堂堂地盯着人看,很是誠懇:“今日庭芳來看我,說上仙病了,我便做了些宵夜想給你補身,送來時怎麽喊都沒人應,這才闖了殿。你暈在殿中吓我一跳,雖然空知他們給你喂了藥,可不見你醒來我也不敢走呀。”
鶴不歸看了一眼桌案問:“那你方才在做什麽?”
“收拾完桌子就去擦多寶格,想起進來時上仙在削東西,我怕你要得急,案上又有圖紙,便……擅自替你削完了,榫頭簡單,按着你畫的圖紙做的。”
榫頭立在桌案上,一個個擺放整齊,刀工不錯。
食盒架在熏茏上保溫,聞着是挺香,玉無缺肩上擔着塊抹布,袖口挽着,像是幹過活的樣子,倒是沒說假話。
這一夜,木工夥夫雜役的活都幹了,看來半個月扔着他不聞不問,他自己還挺自覺。
念着他是一番熱心腸,鶴不歸眼神柔和了些,自己狼狽病态被瞧見倒不打緊,就是怕瞧見之人惦記在心,如此這般,又是塞軟墊又是端水,讓鶴不歸招架不住,但人不舒服,他下意識并未拒絕,軟綿綿地靠了過去。
“上仙先喝點水吧。”
“不喝水,拿茶來。”
“不喝茶,傷胃。”玉無缺把白水強行遞給鶴不歸:“你許久不吃飯,茶水太刺激,還是喝水好。”
鶴不歸:“……”
鶴不歸懶得費唇舌,拿過喝了一口。
見他聽話,玉無缺趕緊把食盒打開:“上仙再吃點東西,光喝水病哪能好得起來,都是軟糯好入口的,先吃哪個?”
嘴裏發苦,又沒力氣,鶴不歸滿臉都寫着拒絕:“不吃。”
“不吃不行,吃三口。”玉無缺像哄小孩一樣把吃的端到鼻下,鶴不歸扭開頭,他又改口,“那吃一口,吃了我就走,辛辛苦苦做的呢。”
“我不想吃。”
“那半口?”
鶴不歸還是別開腦袋,犟着不吃,此時連話都不想說了。
他我行我素慣了,殿裏又從來只有傀儡,傀儡照吩咐做事,指東不敢往西,從來沒有誰敢忤逆他的意思,更別說壓着喝水吃飯的。
玉無缺仗着自己是一片好心,料想鶴不歸不至于被壓幾口飯就叫傀儡來打人,也跟他倔了起來:“我不知上仙到底什麽病症,可方才見你如此虛脫,明明就是過度勞累透支修為導致的,能勞動你損耗至此的必然不是小事。”
“若事情棘手,上仙也想盡快恢複吧,我聽空知說你好幾日水米未進,這哪成啊,吃一口吧。”
“外婆親傳的手藝,吃過的都說好,太微上仙?”
像路過食肆被小厮拉着推銷,吵得人頭皮發麻,鶴不歸涼涼道:“無事獻殷勤。”
玉無缺噎住。
所以不吃東西犟頭巴腦的是以為他別有用心?
鶴不歸對他人的戒備讓玉無缺有些意外,但上仙脾氣古怪,又常年獨居,生出什麽奇怪邏輯玉無缺都不想跟一個病人計較,要是因為這個拒絕吃飯,那他承認自己別有用心就好了呀,反正沒安壞心。
玉無缺直言:“我就是來拍馬屁的,确實有事求上仙。”
鶴不歸就猜他沒憋好屁,但也沒料到他承認得如此幹脆坦蕩,不免好奇:“求什麽?”
“雲巅大會要開了,我有一起長大的好友參加比試,原是約好了看他試煉入選的,此番我犯錯不得下山,很怕錯過了他入選之日。上仙安排我做的事我一定做好,還有兩個月,若上仙覺得我表現還不錯,能否通融我下山觀會,也順道看看外婆?”
玉無缺又強調:“就一日,可以讓夏肆他們跟着我,看完就回來絕不多待。”
是拍馬屁,也是為還人情,馬屁主要是想拜師,但玉無缺不敢提,提了怕鶴不歸直接把他轟出去,餘下心裏牽挂之事就好友和外婆這兩件了,鶴不歸非要知道別有用心安的什麽心,玉無缺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果然,他說完之後鶴不歸垂着眸子,沒有立即拒絕,想了想道:“看你表現可以考慮,溜須拍馬就不必了,你出去。”
玉無缺不急着走,把食盒裏的甜點一盤盤端出來。
“雖是馬屁,卻是我用心做的,上仙既然願聽我所求之事,那不如賞臉吃一些,也算我在表現。我不知你喜好,所以甜鹹一樣做了點。”
空知正好這時進來,他看了眼蹲在床邊端盤子的玉無缺愣了下,而後道:“影傀都回來了,有事向主人禀報。”
“那我先回去了。”
玉無缺擺弄完吃食,識趣地退下。
“公子慢走,今晚多謝。”
玉無缺咧嘴一笑,沖空知擠眉弄眼,順道指了指食盒,這才離開寝殿。
人一走,空知立刻跪下:“請主人恕罪,未經允許,讓外人擅自進入寝殿,空知有罪。”
鶴不歸擡手讓他起來:“先說正事,影傀查到什麽了?”
“山內靈獸不少,影傀一一驗過,發現身型較小修為不高的靈獸并無異樣,反而是兇性未除的大型異獸近日來有些反常,脾性暴躁,靈力外洩,甚至有幾只已掙脫了禁制符咒,若不是雲巅大會開會在即,山中戒備森嚴巡防嚴謹,恐怕已跑了幾只了。”
鶴不歸微微蹙眉:“有術法殘留痕跡?”
空知點頭:“确定是‘濁月’,宮主以防打草驚蛇将此事按下不提,已清除外部痕跡,暗中追索來源,如今可以确定的是,參加試煉的異獸,無一例外都被蠱惑了。”
那坤達獸就不是被針對,如鶴不歸猜測,濁月範圍太大,他們不過是被波及而已。
天極宮誅滅妖邪無數,也有網開一面的時候。囚禁于禁地中的異獸大都兇殘暴戾,但不少生于上古,殺了可惜,便用符咒和術法鎮着,讓他們至多只留有一成實力,傷不了人,弟子們也可利用其修煉。
可雲巅大會試煉時是要真刀真槍上陣的,精挑細選的兇獸會被允許釋出五成實力與弟子對抗,屆時若被魂術幹擾,兇獸失控發狂勢必鬧出禍事。
鶴不歸摩挲着被子角道:“像是沖着天極宮來的。”
空知:“宮主已加派人手看顧試煉兇獸,術法追蹤還在繼續,痕跡太淡了,需要時間。”
如若是連白應遲都尋不到的蹤跡,可見對方在魂術上造詣頗高,非等閑之輩,但鶴不歸有一點想不明白,既然造詣勝過旁人,濁月也可精準挑中兇獸施展,何以會外擴到赤金山,以至于被鶴不歸發現。
對方就不怕打草驚蛇,還是故意為之,另有目的呢?
“把影傀派出去,每只兇獸必須有人暗中守着,有任何異動及時禀報,待雲巅大會結束,外人離開山門為止。”
“是,那玉公子這邊……”
魂術共鳴只能擋,不能藏,玉無缺在浮空殿的結界之下受到的影響會降至最小,但并非是萬無一失的,若出去了更不好說。一日找不到施術者,鶴不歸就無法放下心來。
異獸暴動或是赤金噴發,到底還能靠人力去擋,如若不死城門大開,就是生開了冥界之門,試問活物如何與陰魂相鬥?凡人何以抵抗冥界的力量呢?
“不放。”
“謹遵主人吩咐。”
正事說完,空知拿出錦盒呈上:“宮主交代将此物交于主人,他知道主人在處理赤金山噴發一事,怕你損耗太過,虛不受補,這藥丸有十顆,可代替金丹,但一次最多用一顆。”
鶴不歸眼眸微動,伸手接過來:“師兄還說了什麽?”
“宮主想來看主人,我依照主人吩咐回絕了,他怕說多了惹你不高興,只讓我們好生照顧你,別由着你的性子不吃不喝。”
又來個說教的,鶴不歸無奈道:“後面這句是你加的吧?”
空知低着頭,看了眼食盒:“空知不敢,不過這正好有飯食,我伺候主人用一些吧。”
鶴不歸确實虛不受補,但并不是不吃不喝導致的,最簡單粗暴的療愈手段就是輸送靈力,才撐得住這副四處漏風的血肉之軀。
白應遲給的藥丸裏凝有金丹修士的靈力,也不知師兄存了多久才煉出一小瓶。
錦盒裏的藥丸圓潤透亮,玉石質地卻泛着金光,注入的是至純至陽的靈力,鶴不歸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輕輕嘆了口氣。
空知似感應到主人情緒有異,道:“宮主和太清上仙都争着要給主人東西,其他也就罷了,這一件十分精貴,空知才替主人收下的,他們很是在意你。”
“我知道。”
“其實赤金山之事,若得二位上仙助力,主人也不會像今日這般……”
“他們快要走了。”
鶴不歸打斷空知的話頭,目光落在璀璨的藥丸之上。
“渡劫期關鍵,誰也無法預料天劫何時到來,犯不上為了這事再耗損靈力。如今禁術再現,外頭并不太平,需要他們的地方還多,赤金山本就是浮空殿之責,我撐得住。”
鶴不歸又提醒道:“不許對他們多言我的事,但凡問起,就說……我一切安好。”
“一直是這樣做的,主人放心。”
鶴不歸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大包大攬也在能力範圍之內,既是能自己解決的,何苦麻煩別人。
白應遲和白疏鏡也絕非不信任他的實力,只是鶴不歸身體不好,兄妹倆照應他成了習慣,習慣很難改的,他們一如既往地疼愛師弟,鶴不歸從前甘之如饴,有恃無恐,現在卻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
小時候鶴不歸剛來天極宮,師兄姐輪流帶他,寵溺和疼愛勝過至親骨肉,他也曾把天極宮當做第二個家,天真地以為這裏什麽都不會變,師尊如父,疼他的師兄姐永遠不會離開自己。
直到前任宮主飛升,璇玑長老雲游四海,白氏兄妹先後化境入了渡劫期,鶴不歸才幡然醒悟,确實沒有變,他永遠逃不開生離死別,骨肉分離。
這世間多一個他牽挂的人,他就得多嘗一遍。
獨享壽與天齊的命格,卻是這樣苦。
以至于他拒絕再和什麽人有所牽連,最好與世隔絕,誰都不認識的好,不認識就不在乎,不在乎便如師尊所言,不必刻意去愛具體的人,愛世人也是一種道。
只是孑然一身而已。
可世間萬般苦,抵不過一點真心讓人眷戀,師兄的藥,師姐的溫言細語,亦或手邊這盤盤點心雞湯,在他最虛弱和孤獨之時,都化作了滾燙流沙,鑽進鑄造多年自以為冷硬如鐵的心裏。
燙得人心腸都軟了。
“罷了。”鶴不歸把藥丸收好,眸光落在食盒上,“嘴裏苦,吃點甜的吧。”
五香糕方入口即化,表面撒了桂花糖霜,口角生香。圓歡喜表皮炸得酥脆,咬一口餡流淌出來,花生芝麻蘇子都有,竟然不重樣,吃完這些正好有點膩,百合甜羹清爽下火,一口入喉,甜膩壓下去不少。
用心做的膳食,吃得人心口一甜。
“味道還不錯。”鶴不歸難得誇一句。
空知見他吃東西也歡喜,道:“玉公子說他幼時就泡在廚房,觀夏婆婆做什麽他都瞧着,長大了自己也會做不少,今夜這些飯食玉公子做了三個時辰。”
鶴不歸端着盤子一樣樣嘗過來,随口問道:“他這幾日做了些什麽?”
“按要事簿一一做來,一件沒落,公子精力旺盛,夜裏還忙着做傀儡,每日子時才睡,第二日辰時已經在晨練了。”
鶴不歸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舔到糖霜,甜絲絲的,他拿絹子擦了擦嘴,又擺出一副冷冰冰的臉:“以後不許他再随意進來,不過——”
“準他進入秋實苑和藏經閣,若要看書,借他便是。”
藏經閣裏的古籍都是孤本,其餘便是鶴不歸手跡,偃師手作圖本就如術法秘籍,輕易不外傳的。
空知意外道:“主人不怕玉公子偷學技藝?”
鶴不歸看了眼桌案上的榫頭,倏然閃過玉無缺盤着腿,勾頭雕刻的畫面,這臭小子大概只有在做傀儡的時候能安靜下來,看得出他是真心熱愛。
既然他有心,想來古籍和手跡也合意,權當還了今夜這幾盤點心的人情,誰也不欠誰的。
“能學走,算是有些本事,随他去吧。”
身體有了熱量,神思清明不少,鶴不歸掀開被子下了床榻,又繼續坐到案前。
“空知,還有半個月,赤金山的事要了結,都準備好了麽?”
“以浮空殿做軸,閉鎖赤金山的大陣已經啓了,藥傀全部待命,我等定護主人周全。”
“好,多點幾盞燈,你們退下吧。”鶴不歸拿起刻刀,餘光瞥見什麽,又道:“等等。”
“主人還有什麽吩咐?”
熬了三個時辰的湯,用藏經閣百年書卷相抵,再喝一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鶴不歸漫不經心地道:“把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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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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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