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算盤

玉無缺硬躺了三日。

每日醒了吃,吃了睡,周而複始,宛如養豬。夏氏十個兄弟他都見過了,進進出出,伺候左右,都很客氣體貼,就是缺了點人氣。

不過永樂真人的湯藥是真的管用,三日過後,玉無缺已經可以坐起來了。

這天,空知又送藥過來。

“公子怎麽起來了?今日可有感覺好些?”

玉無缺笑得沒心沒肺:“好多啦。”

空知看着滿床木屑,很是震驚:“公子這是在做什麽?”

“唔,我見夏肆胳膊肘的零件磨損嚴重,就找料給它新做一個,将好把其他幾位的也換了。”

玉無缺的面前放了個天大的簸箕,也兜不住他亂飛的木屑,還有一個小圓缽架在床邊的炭火上溫着,裏頭盛着暗金色的不明液體。

“這裏濕氣大,塗一層這個可以防止木頭腐朽,我瞧着太微上仙也塗了一層類似的,只是夏肆他們許是很久不打理自己了,塗料都掉了,我再上一層,你要嗎?”

“原來從山下運來的瓶瓶罐罐裏放着這些。”

空知捧着手中的零件細看,做得很用心不說,這防水塗料曾經是鶴不歸沒日沒夜試了幾百種藥液,這才兌出合适的,沒想到玉無缺竟然也做得出來。

“多謝公子美意,近身侍傀都有固定的時間做保養,得由主人親手來,不許經他人手。”

玉無缺手一僵:“那我給夏肆他們換零件,上仙不會生氣吧?”

“不會,公子喜歡做這些正好,我按主人吩咐給公子送來冊子,待腿腳好全,這些事就都交給公子去做了。”

玉無缺接過厚厚一本冊子,翻開來匆匆看過,當即傻眼。

內書三百件芝麻點兒大的雜事,雜到“荷塘裏每一片葉子都要擦洗”,“石橋上玉獅的每一縷胡須重新抛光”,這些都還在情理之內,更離譜的,比如“上仙今日份的茶葉要順成同一個方向”“沐浴水要三分花香三分葉香四分活色生香”都寫了進去。

封皮上一本正經地寫着“要事簿”,內容卻是“無事可做但就要硬編幾條”的随意。

想來鶴不歸是除了關門打人,沒有其它磋磨人的法子,便硬湊些頂要緊的破事拘着他。

玉無缺皮笑肉不笑,從牙關擠出幾個字:“弟子領罰,煩請轉告上仙,我包他滿意。”

……

養傷這幾日,鶴不歸再沒過問過玉無缺的事,要不是空知有事沒事就得來通報一聲,鶴不歸差點要忘了自己還拘了個人。

太微上仙悶在主殿裏做東西,情形和玉無缺那兒幾乎是大哥的二哥,一樣滿地碎屑,數盆炭火溫着塗料,保持液體流動的杯架支在一旁,竹筒碰撞不時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他盤腿坐在雜亂無章的地上,往往一坐就是幾個時辰。

空知推門進來,開門見山道:“主人,玉公子又想借東西了。”

那崽子今日借打磨機,明日要燒爐,後日要屯火舌子,簡直是個欲壑難填的無底洞。空知一早得了吩咐,養傷期間不予責罰,要什麽就給,不必特意回禀,所以都是回禀完就給他拿去。

今日特地來禀明,看來要的不是尋常物件。

鶴不歸神思恍惚地擡起頭問:“他到底在幹什麽?不是腿還沒好,無法下地麽?”

“玉公子閑不住,雖然無法下床,但在床上做了一個微型案臺,已經開始做傀儡了,除了修補損壞的那幾具外,夏雨苑的侍童都被他動過,做防水和關節潤滑,倒是省了今年的保養工作了。”

鶴不歸:“……”

“玉公子還想借一些鲛紗和鱿草,說是要拟态狡兔做新的傀儡,安放魂核,他原就打算給狡兔尋這樣的去處,無奈沒錢購買,現下知道咱們有便試着問問可否相借,但此二物貴重,我不敢輕易給出去,便來問主人的意思。”

鲛紗仿皮膚,鱿草仿毛發,這兩樣東西出自深海,都是不可多得的做拟态傀儡的材料,外頭一兩值五十赤玉,可謂貴重,尋常偃師一般會把精力財力花在傀儡的機動和實用上,拟态這種在外形和制作工藝上的更高追求,他們是不舍得花大價錢去做的。

也只有鶴不歸這樣的頂級偃師,方方面面必須追求到極致,手中每一個傀儡都保證能做到是不凡之物,才得以保持了一顆不變的匠人之心。

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傀儡不論大小都是天價,千鶴舫每年出售鶴不歸偃甲的預訂名額,都會興師動衆地在千鶴城辦一次拍賣會,拍出史上最高價的是一具傀儡——辟邪誅鬼的鎮墓神獸方相,八十萬金玉,同樣出自鶴不歸之手。為了搶到名額,道門間打破腦袋的流血事件也發生了不少。

浮空殿是天極宮最富裕的地方,要什麽都有,但不是什麽都可以給出去。

或許是因為那句“兔子都是我養大的”,也或許是玉無缺作為一名偃師該有的态度得到了鶴不歸的認可,他想了會兒便同意了。

“空知,你做個賬本,往後不論貴重他要什麽都給,但賬目一筆筆記清楚。”

“可是公子家世普通,別說往後了,就是這一兩鱿草,他都未必還得起。”

“沒指望他還。”鶴不歸財大氣粗道,“既要用,就得用之有理,欠下賬才懂萬物非随手可得。”

鶴不歸頓了頓問道:“山下雜役一月多少工錢?”

空知道:“末等雜役每月一百赭玉。”

“照這個算,直接從賬目裏抵。”

一千赭玉值一個赤玉,一兩鱿草價錢是五十赤玉,空知快速心算,得出結論,按雜役的工錢來抵,玉無缺得幹四十年活。

“主人用心良苦,這是要磨砺玉公子的性子呢。”

用心良不良苦倒是另說,平白無故送人那麽多東西,鶴不歸總得給自己找點借口,舍得給玉無缺材料,算是一種偃師間的心心相惜而生出的好意,只是這點好意,鶴不歸不希望被人察覺和誤解。

人情債互相欠多了,就會産生不必要的親近。

不過是個無關緊要之人,對方要真覺得欠了什麽,他也希望不是人情債,只跟錢財這等身外物有瓜葛便好。

“這幾日有得忙,你們都不必進殿了,讓藥傀待命,吩咐下去,誰來都不見。”

“是。”

……

又三日,空知帶着藥傀去了夏雨苑。

躺了六日玉無缺已經快好全了,皮肉傷是小事,腿上火毒已拔,但割掉的大片血肉沒這麽快長出來,藥傀小心翼翼地拆下紗布,裸露的白骨着實讓玉無缺吃了一驚。

空知按住他的肩膀道:“公子忍着點疼,拆藥之後要行血肉再生術,此術劇痛無比,但能将血肉複原如初。”

玉無缺皺眉耷臉地坐好,抓着被子角問:“這術我知道,是永樂真人的獨門絕技,藥傀竟然也習得了?”

空知淡淡一笑:“主人會,藥傀自然就會,此術改良過,原是用在傀儡上的,公子的傷在皮不在骨,所以恰好能用,否則還是得請永樂真人過來醫治。要開始了,公子切莫亂動。”

忍冬,扶芳兩名藥傀上前,認真割掉腐壞的筋肉,一刀刀下來原是很疼的,但藥傀下刀幹脆,力道凝于手腕,在距離骨頭毫厘之間游走,經驗老道得像表演了一出庖丁解牛。

玉無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藥傀的動作上,以至于這種鑽心的疼都能生生忍下來。

一般來說,偃師的技藝學得十分,教于傀儡最多三分,且要日以繼夜地訓練才能有這個效果,而鶴不歸的傀儡竟然能将血肉再生術用得如此爐火純青,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

別說是傀儡了,哪怕是修行之人,沒有超強的靈力掌控和悟性是用不了這類術法的,何況此術來源永樂真人,那是已至大乘期的尊長,術法之精妙不可能随随便便被人學走,非是同他一樣或更高修為的人才有這個能耐。

由此推算,傀儡的功法應當和太微上仙同出一脈,能和偃師同出一脈的傀儡猶如左膀右臂,玉無缺也一直照着這個思路在訓練自己的傀儡,卻在今日得見鶴不歸的傀儡,已然達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程度。

“空知,你們身體裏是不是也有類似魂核的驅動裝置啊?”

無須傀儡牽引,又有智慧支配行動,加之連此類高等術法都能學會,玉無缺只能這麽猜測,忍了幾日實在是憋不住,問出口後空知并不回答,他就知道自己問對了方向。

“我猜,這個東西應當是直接和太微上仙連通的,你們聽見的他也聽得見,你們要說的話,自然也是他要你們說的,所以他會的術法,你們至少可以發揮到五成?”

空知盯了眼玉無缺張開的手指頭,答:“十成。”

玉無缺張着嘴很是震驚。

這就是傳說中的頂級偃術嗎!

“快告訴我,你們的驅動裝置到底是什麽?嘶——”

藥傀收了靈力,一雙腿完好如初,皮膚和原先的一樣白皙光滑,已然看不出那曾燒成了白骨,再生的皮膚有些脆弱,布料掃過又癢又痛,空知趁玉無缺張嘴說話,塞進去一顆藥丸。

“公子多的別問,主人不喜歡有人打聽這些,好了,再養一日,明天起公子便要依循要事簿開始做事了,我先走了。”

病好第一日,憋了六天不得出門的玉無缺,仿若死牢裏被豁免的犯人,撒了歡地放起風來。

他倒是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勘察地形。

空知耐耐心心地帶着他逛遍浮空殿每個角落。

禦劍至正殿上方想跟太微上仙問安,結果被結界給打了下來,除此之外,浮空殿一日游還算順利。

玉無缺算是徹底開了眼界。

浮空殿主殿之外有四個院落,分別以“春華秋實”、“冬雷夏雨”命名。

秋實苑是停放傀儡和偃甲的倉庫,傀儡的做工光看空知便知有多精細了,可是巨型偃甲玉無缺是頭一次近距離觀賞,那些斬妖除魔得以聞名天下的神獸偃甲就安安靜靜地停放在眼前,玉無缺又是震撼又是豔羨。

走到春華苑時,又被富貴豪氣震得無語凝噎。這裏分門別類屯放着各種材料,都是外頭千金難求的,難怪找上仙借鲛紗和鱿草如此容易,敢情他庫房裏屯的東西就沒有不名貴的,根本不在乎那幾兩東西。

冬雷苑是練兵場,夏雨苑屬客殿,如今已經給玉無缺住着了。

逛完一圈,玉無缺扒着門扉,油然升起一股念頭。

鶴不歸一手鬼斧神工的技藝,難道就不想找個人傳承下去?

如果他想,這世上除了自己還能找出第二個當他徒兒的絕佳人選嗎?

沒有!

玉無缺大膽發問:“空知,你家主人還收徒嗎?”

空知愣了下道:“主人不收徒。”

“為什麽不收?”玉無缺站得筆直,昂首挺胸地拍拍胸脯,“你看我怎麽樣?”

“公子很好呀,英俊潇灑,意氣風發,主人雖不收徒,但浮空殿已有公子當有的位置。”空知掩面做出輕笑模樣道,“雜役有工錢可拿,徒弟可沒有,公子安心便是。”

瞧瞧,連傀儡都會陰陽怪氣了。

只當個雜役豈不是浪費了一身本事?

不過想想也對,鶴不歸即便收徒,也要收個乖的,誰會要一個第一次見就把心愛靈獸殺了的頑劣弟子。

玉無缺越來越後悔自己出手太重,沒給上仙留下好印象,自打來到浮空殿開了眼界,見識了太微上仙的實力,“拜師”二字便入了腦。

他心裏算盤打得生響,鶴不歸責罰,他便好好表現,不止是要争取鶴不歸早日原諒他,若能被另眼相看,拜入師門潛心學藝是最好的打算,若不能,得上仙指點一二,誇獎兩句,也勝過自己空悟十年。

之後幾日,暗暗定了目标的玉無缺跟打了雞血似的勤奮,掃藏經閣的落葉,除武場的雜草,去廚房劈柴,伺候浮空山裏懷孕的朱鹮等等等等。

做一件劃一件,沒曾想還會事生事,朱鹮順利産卵了,玉無缺又多了一事——孵蛋。

沒什麽腦力活,全是幹苦力,因此每日太陽下山回到夏雨苑,玉無缺都處于精疲力竭腦袋放空的狀态,送來的飯食永遠都是一個味道,挑不出錯處但不好吃。

半月過去,人瘦了一圈。

空知以為他如此勤勉是因為囊中羞澀,想努力賺工錢,特意送來十個赭玉,以資獎勵其助産的功勞。

玉無缺并沒有多高興,這半個月別說聽鶴不歸誇誇自己,連面都沒見着。

照這麽下去,技藝學不着,師門的邊兒都不可能摸到,幹粗活反倒長一身緊實肌肉,好像來浮空殿是強身健體來的。

這日正在柴房劈柴,身後突然有些異響。

“無缺!終于見着你了!”岳庭芳大包小包地挂着,在栅欄外頭探頭探腦,見到玉無缺差點老淚縱橫,“還好吧?聽說你差點被打死!”

“庭芳?”玉無缺丢下斧頭向他撲去,“你怎麽來了!哇,這些都是給我的?快拿出來,這幾天清湯寡水的,饞死我了!”

少年人毫不講究,扒拉開一地的木頭席地而坐,玉無缺餓狠了,狼吞虎咽,邊塞邊笑。

岳庭芳撩開他的褲管檢查傷勢,見疤都淡了放下心來:“永樂真人給咱們講解赤金山的熔漿,可吓人了,還好你體質特殊,恢複得真快。”

“永樂真人的藥管用,再加上還有太微上仙看護,我早沒事啦。”

“吃慢點,這些是你一個月的量,一天就吃完了,我看你怎麽辦。”

“人生得意須盡歡,今日有酒今日幹。”玉無缺歪理邪說多得很,又問,“什麽叫一個月的量?對了,你怎麽上來的,不是說浮空殿平日不許人出入嗎?”

“師父去求了宮主,太微上仙大概是看在宮主的面子上,才通融我每月來見你一面。”

岳庭芳抽出手帕給玉無缺擦嘴,唉聲嘆氣:“師父已經放棄為你下山求情了,只叫帶了日用品和吃食。”

玉無缺“嗯嗯”應着,渾然不在意。

岳庭芳見他吃得像是沒見過肉似的,以為真如外界傳言,在浮空殿挨完打,還被長久地折磨,包括但不限于不給吃飽穿暖,日日抄經罰跪砍柴燒水。

小少爺所能知道的苦便是這些,他将自己代入,立時無比心疼自己的好兄弟,愁得下一秒得哭出來。

岳庭芳:“無缺,太微上仙允準一月見你一次,說明他短時間內不會放你下山了,保不齊雲巅大會都開了你還得在這待着。淩霄入選親傳弟子可是大事,咱們說好了的,等他選上一起下山喝酒。”

這樣的大事玉無缺當然不可能忘,淩霄和岳庭芳一樣,都是兒時相伴到如今的兄弟,兄弟高升,怎可缺席?

想起這個玉無缺也犯愁。

“太微上仙給我安排了滿滿一冊子雜事,三百多件必須做完,而且也沒說做完可以下山。”

岳庭芳難以置信,小聲說:“這算哪門子責罰,倒像是故意刁難你。”

玉無缺正在妄想着拜師,就算是成心刁難,那也是一種考驗!

他擺擺手道:“上仙安排,自有他的深意,我會盡力做好,淩霄那邊我不敢保證一定到,盡量吧。”

岳庭芳嫌棄地瞥他一眼:“那你想要什麽寫個單子給我,下回給你拿來,還有這個,放好咯,師父給你的,都是治跌打損傷最好的藥,萬一再挨打……”

玉無缺嘟哝:“師父能不能盼我點好。”

“這你就錯怪師父了,太微上仙脾氣古怪,性子冷傲是人盡皆知的,師父是怕你跟他對不上路子,又把人惹急了吃不了兜着走。”

“那師父可就想多了,我這都住了小一月了,除了挨打那日見過他,再沒遇到過,上仙不稀罕搭理我,何來的惹急眼吶?”玉無缺問道,“你方才來時,去拜見上仙沒有?他可見你了?”

“沒見着,聽門口侍傀說上仙身體不适,閉門謝客,這不,我還替宮主帶了補藥來,送進去時聞見殿中好濃的藥味。”

玉無缺一愣:“病了?”

轉頭詢問夏壹,傀儡言簡意赅:“主人是病了。”

“什麽症候?嚴重嗎?病多久了啊?要我伺候不?”

傀儡一概說不知,還告誡玉無缺不要去打擾。

岳庭芳驚訝:“馬屁精。”

“你懂個屁。”

一個預備役徒兒的自我修養,必然包括照顧生病的師尊,哪怕不為拜師,憑着鶴不歸包庇了他一次,這個人情也是該還的。

夏壹:“岳公子,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

傀儡趕人,岳庭芳只好依依不舍道地告別:“無缺,我得走了,下月再來看你,保重啊。”

“快走吧你,我在這挺好的,告訴師父,淩霄和外婆,別擔心。”

送走好友,玉無缺火速劈柴,劈完一頭鑽進隔壁廚房,化身夥夫。

平日飯食都是傀儡做的,油鹽醬醋嚴格按照比例放置,因此味道萬年不變,菜式來來回回也只有那幾種,難吃得緊,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好挑剔,他早就自己下廚改善夥食了,今日就有了個不容拒絕的理由。

恰逢傀儡又端着無人動過的晚膳回來,玉無缺趕緊問:“一口沒吃,上仙沒胃口?”

傀儡道:“主人最近都這樣,連續幾日顆米未進都是常事。”

“那怎麽行!”玉無缺卷卷袖口,站到竈臺後,“人是鐵飯是鋼,一日不吃餓得慌,晚膳不用,夜宵總得來一口吧。”

“主人從不吃夜宵。”

“病中總有例外。”玉無缺開始和面,“都是外婆教的,我且試試,到時候擡去,萬一上仙肯賞臉吃呢。”

玉無缺親自動手,蒸了五香糕方,炸了一盤圓歡喜,配一碗百合甜羹,他不知鶴不歸得的什麽病,只好往甜食裏加了補身的藥材,不會出錯,為了防止他挑嘴不吃甜的,還又另熬了山參老母雞湯。

做完這些,早已明月高懸。

玉無缺提上食盒,親自送去。

浮空殿燈火如晝。

空知把人攔在殿外:“主人不許人打擾,公子心意我替主人謝過,子時已過,主人不再進食。”

玉無缺拍拍盒子:“這是夜宵,就是子時吃的,不到這個時辰吃還不香呢,喂喂——”

空知說什麽都不讓進門,門前守衛森嚴,為了拍馬屁硬闖大殿也不合适,可辛苦了一晚上就做了這麽幾道,人又病着,不吃怎麽行。

玉無缺提着食盒走了幾步,實在不甘心,轉身突然大喊:“弟子玉無缺拜見太微上仙,做了幾道補身的夜宵,想請上仙進一些,祝您早日康複!”

空知:“……”

“弟子玉無缺拜見太微上仙!上仙若不出聲,就是默許我進來咯?”

空知皺着眉:“公子莫要喧嘩,否則我讓劍傀轟人了。”

玉無缺臉皮厚得很,繼續大喊:“我真的進來咯?”

“太微上仙?”

“上仙?”

殿內安靜異常,相比平日,連機器運轉的聲音都沒有。

鶴不歸最煩誰吵他,玉無缺放肆成這樣也不見內裏傳來責罵,倒是奇怪。

空知和空悟對看一眼,忍不住扣了門扉:“主人?”

玉無缺趁機湊近:“上仙睡啦?”

空知蹙眉:“應該沒有,可為何……”

玉無缺瞧他神色不對:“上仙病着,別是身體不适你們都不知道吧,快打開看看啊!”

“主人不許我們擅自入殿。”

“嗨呀,真是死腦筋。”玉無缺急道,“我進去看看,反正橫豎也是一頓打。”

“公子,別——”

吱呀——

玉無缺已經把門推開了。

他一聲“上仙”卡在喉嚨裏,入眼只見地上躺着個人。

鶴不歸如瀑墨發散亂着,只穿着一件單薄的寝衣,不知暈了多久,他手上還死死地捏着一只刻刀。

--------------------

作者有話要說:

貨幣換算是這樣的

1金玉=1000赤玉

1赤玉=1000赭玉

1赭玉=1000貝玉

太微上仙=富可敵國

玉無缺=一貧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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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又得隔日更,實在是因為每章字數爆了,數據不好申榜很困難,字數多了很多榜就申不到了,見諒哈小天使們,糊逼作者茍個能入V的收藏好生艱難呀,不過放心入坑,數據再狗屎我都會好好完結,從不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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