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明玉的憂傷

我的腦袋轟隆隆若百十面鼓一齊敲響。

我這是怎麽了？原來長生是如此複雜麽？不，我要好好地想一想這一切。

我還沒有認真地想過什麽。

半晌，我說，明玉。

明玉轉過頭來。

我說，修羅神在四千年之後會重新攪亂三界。

明玉笑了，也許還不要四千年。

我說，那麽我們先殺掉修羅神和他的手下，好嗎？

明玉合上睫毛，說，好。

我想了又想，終于道，明玉，如果我始終不能愛你，你是否會恨，會怨。

明玉的眼睛開始水起風生，明玉終于凝視着我說，雪，只要你快樂，我不會恨，及怨。

我便拉了明玉的手歡呼雀躍，那麽明玉，讓我們來讨論一下，如何來找到修羅神的元神，向他清算毀滅荊蕪帝國的罪行。

正在這時，一種巨大的壓力自四面八方絲絲湧至，我凝聚心神，便看到遠處一縷紫氣倏忽而至，卻是明珂。

明珂威嚴的紫袍在風中翻滾若蛟騰虎躍，他的盔甲在日光下發出灼目的光，他的眸子如太陽般不可直視，他站在那裏如一座山一樣巍峨。

明珂看定了明玉，說，玉，你不會後悔嗎？

明玉笑了，哥，我還可以活七千年，已經足夠對付修羅神了，不是嗎？

Advertisement

我頓生疑惑，玉，你不是說我們都可以長生嗎？

明玉說，不，其實任何生靈都有其定數的，不過有的活得長些有的活得短些，所以活得長的在活得短的那裏便是長生，便是不老，你可知，便是那日，那月，也是有蒼老死去的時日的。否則神界，魔界，這整個三界，豈非擁擠不堪。

明珂點點頭，想當日那玉帝，那菩薩，那佛祖諸神是何等風采，均以為可以與天同壽，與地同年，現在卻也只成了了了陳跡，流水往事。

我目瞪口呆。

明珂卻又悠悠道，可是如果你可以活得足夠長，你就有時間做更多的事，體驗更多種生命的姿态，比如你。

明珂無限惋惜地看着明玉，繼續說，一刻以前，你還有足夠的時間等待和消耗，如果我在和修羅神的對決中喪生，你便可以做這萬魔景仰的日月魔宮的王，你本來有比我更深的法力，你若打敗了修羅神，還有可能一統三界，像玉帝那樣做這宇宙的主宰，可是現在，你什麽都沒有了，你的法力甚至連魔宮四使都不及，更不論陰陽二使和修羅神了，玉，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我的腦袋一陣陣眩暈，我又開始聽不懂，我不要聽，可是為什麽明珂的話一句一句都敲在我的心上。

明玉的眼神逐漸回複冷漠，還有岑刀的一些倨傲。

明玉說，哥，你何時看過我後悔？其實你的法力足夠對付修羅神的，父王看到的只是表像，其實你，和我，一直都知道，日月魔宮裏法力最高的人不是父王，不是我，卻是你，對嗎？

明珂笑了，眼中滿是傲然，玉，那是因為我修習一向都比你勤奮，不過玉，我會保護你的。

明珂的臉慢慢地消失。

我冷冷地着着明玉，我說，你是用死來換得我的愛嗎？你這自私的男人，你的父仇還沒有報，修羅神會在四千年後複生，三界內整個生靈在等待你的救贖，可是你卻為了我放棄了你的使命，你已經是三界衆生的罪人，你還要拉我也成為你的共謀嗎？你要我也荊蕪帝國的罪人和叛徒嗎？

明玉的眼中湧現痛苦。

我卻并不憐憫。

我說，你明知道這樣子你和我都對付不了修羅神，這樣子你就可以免卻與修羅神之間的戰争，你這膽小鬼，懦夫。

我大聲痛罵着明玉，心裏卻有無限悲苦，在前一秒鐘，我還以為我可以以一已之力探測修羅神的秘密，去追查岑刀的死亡，可現在，一切又化為泡影。

都怪明玉，你是早知道結局的，既然沒有希望，為何給我一個幻像？

我突然記起明玉付出的代價遠比我大，不管怎樣說，我得到了法力和七千年的生命，而這是明玉用自己的一半生命換來的。

這樣慷慨的贈賜讓我如何去還？

明玉，我恨你，好恨！

明玉看着我，并不言語，天地間充溢着巨大的靜谧。

我癡癡地看着千尋峰上的盛開的蓮花，那些不知疼痛的生命，在這樣冷清，孤寂的天地裏也能旺盛地開放，自由地生長。

我油然生妒。

什麽時候，是什麽時候我也有了煩惱？

我才十四歲，若是在荊蕪宮裏，我還是那個可以任意胡作非為的蠻橫的公主，若是沒有修羅神，若是沒有鲧族的入侵，我還可以呆在岑刀的書房裏跟他學詩，學畫，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會努力地學習，不再讓他失望。

可是，生命卻不能重來，即使我現在有七千年可以揮霍。

我突然那麽想念我的荊蕪宮，還有岑刀的書房，那些被我毀壞的畫，岑刀的書房很幽靜，終年不見陽光，卻不會潮濕，那裏永遠彌漫着幽幽的墨香，從他的書房出來，便若換了一個世界一樣，那書桌，那古劍，那冷硯，那輕毫，那一壺清酒，那一方帥印，那一聯雅句，那剛正傲岸的字，那飛揚不羁的眉，那閱遍經史的目，那裏曾讓我那樣的迷戀，可是，這一切卻被修羅神毀掉。

而我，無能為力。

我絕望地快要崩潰，我終于大哭起來。

我尋着明玉的肩膀，伏在上面便泣不成聲，明玉，我竟然還是只有你可以依靠呵，明玉。

我淚眼婆娑的問，我們真的沒有希望了嗎？明珂真的對付得了修羅神嗎？

明玉慢慢地說，不，明珂的法力雖強，我卻懷疑修羅神重新出道時已經不是單憑法力便可以取勝的。而我們的法力未必便會停滞，天地間沒有什麽是固定不變的，蓮移大法可以将我的功力和生命轉移給你，未必便不能藉日月的精氣消長而吐納生息而獲得更長的生命和更強大的法力。

我黯然，那，那也只是一種可能的，你，你怎麽就可以舍棄自己的生命？

明玉看着我，說，雪，不要沮喪，至少我們現在已經可以去追查修羅神，縱然不敵，他要殺我們也非易事。我們總也還有希望的。

明玉的眼神變得堅定。

明玉說，雪，我要你知道，在我心裏，愛是比生重要的，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換你一刻的快樂，只是我怕我死了，便沒有人這樣關心你，我不忍看你在沒有我的世界裏受到委屈。

我再次號啕大哭。

我說，明玉，我錯怪你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錯怪你。

明玉突然握緊我的手，雪，你若想知道修羅神的秘密，想為岑刀和荊蕪帝國報仇，就要相信我，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幫你實現你的心願。

我正要說話，忽然感到明玉的意念通過手心傳到我的腦中，三界之內将有大亂，我在此時自毀功力亦是給自己時間，讓我不會成為三界內被誅殺的對向，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會成功的。

我亦用意念跟他交流，你要留心明珂，他好像早已知道你要傳功給我，他對你早有戒心。

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智也在飛速的進步。

明玉突然變得憂傷，大片大片的憂傷堆滿他的眼角眉尖。

這讓我有些奇怪，明珂的疑心在我看來非常正常而理所當然，我也曾有三個哥哥，可是他們在我五歲的時候便不在宮裏，我的最大的王兄在我五歲那次的宮庭政變中被二王兄殺死，然後二王兄夥同三王兄進宮去殺父王，這驚天陰謀卻被岑刀挫敗，父親便将二王兄處死，将三王兄發配到東疆戍守。鲧族入侵，可憐那三王兄在鲧族入侵的第三天便被敵人亂刀剁為齑粉。

這在荊蕪帝國的歷史上比比皆是，哪裏有什麽值得驚奇？

可是，明玉為什麽會如此憂傷？

------------

這部書的讀者真少呢，不管怎樣我會堅持下去。希望我的讀者會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