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梁嬷嬷過去常陪伴老太君身側,又是從琅琊王氏走出,所思所見所想,等閑奴仆自是難與之相比。
她是将景陽侯的能力和手段看得分明才會如此悲觀,讓陶滿滿也不免忐忑,她喉嚨發緊,問道:“夫人呢?”
“侯爺久久不回,她作何反應呢?”
荔枝在紅泥小爐上熱了一壺茶,轉身插話道:“夫人院中伺候的小姐妹偷偷告訴奴婢,打從夫人曉得三娘子的婚禮無端被毀後,她在屋中傷心大哭一場,引發了舊疾,直睡到晌午才懶懶起身。”
“待曉得安國公出事,她震驚之餘又痛罵安國公府是喪門星,哀嘆三娘子命苦雲雲,倒是不曾擔心侯爺的安危。”
見小娘子換好了衣裳,她适時倒了盞茶遞上。
是秦瑛送來的進貢到宮裏的六安瓜片,清湯透綠、入口微苦,還未嘗到那絲絲清涼,陶滿滿就牛嚼牡丹似的盡口吞下,當前這人人自危的檔口,哪兒有心思品茶呢?
“柳夫人呢?侯爺寵愛她,她知曉的內情應當比夫人更多。”
梁嬷嬷将髒衣團成團,提步預備拿去漿洗,聞言停下道:“柳夫人院裏的侍女婆子口風緊,便是使了銀子都撬不開她們的嘴!”
“柳夫人的心眼兒比藕多,不可能紋絲不動,無甚異樣。”陶滿滿坐上凳子,凝神細思片刻,果斷道,“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嬷嬷,你多拿些銀子找到可信之人使他們傳出話去,模棱兩可道是占蔔問了仙人,得知有人的命格與府裏的主子犯沖,從而才導致侯府的運道愈發艱難。”
“荔枝,你近兩日多在府裏走走,與各院的小姐妹說說話,以确保府裏的流言傳了到夫人耳中。”
“切記要不動聲色,莫讓人生了疑。”
“小娘子,你想?”梁嬷嬷謹慎,“你想自毀聲譽?”
陶滿滿颔首,“要盡快将咱們從侯府的漩渦中摘出去,只能如此了。”
“安國公是陛下倚重之人,即使他的罪狀鐵證難翻,想來陛下仍要多方調查,侯爺就算難逃其責,短期內也不會被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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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還有時間。”
梁嬷嬷面上一苦,“若是攤了八字硬克的名聲,您以後還能嫁去什麽好人家?”
“嬷嬷,照小娘子的說法,她的命格只是與侯府不合罷了,哪兒會影響旁的?”荔枝道。
“侯夫人那張嘴能讓小娘子好過?”梁嬷嬷睨她一眼,“三娘子的養母與咱們娘子八竿子打不着,她都能攪和是非說成是小娘子的生母。”
“更何況在這個節骨眼兒小娘子還全須全尾的離了侯府,她私心裏能讓咱們好過?”
“嘴長在旁人身上,我沒有能力讓他們閉嘴啊,不聽不看就是嘛。”陶滿滿擺擺手,驀然想起秦瑛說今日要帶他去見那怪人,可是到現在都沒接到信兒,也不知出了什麽周折沒有?
她心亂得很,也顧不上吃東西了,直接道:“我去郡王府看一看啊,暮食就不用準備我的了。”
清河郡王幫助小娘子良多,梁嬷嬷還是很信任他的,聞言便道:“也好,小娘子你與郡王商議個章程,倒也不必走極端。”
“我知道啦。”
星星點點的雨珠轉眼變得細密如銀絲,陶滿滿頂着斜風,一手夾着油紙傘,另一手提着裙擺,踮着腳尖走得極為艱難,只因地面上深深淺淺的水坑很多,稍不留神一腳踩上去,就會濺了滿鞋面的泥點子。
将将入夜,側門值守的婆子離開去後廚領飯食并不在此,陶滿滿左右略一觀察,便徑直拉開門走出去。
朱門在後“吱呀”一聲合上,巷道寂靜,唯有一盞孤燈搖晃。
她埋着頭左拐往郡王府的方向,不多時,前方辘辘而來一輛青帷馬車,并且及時在她側方停下。
陶滿滿擡頭仔細打量幾瞬,發現駕車的漢子竟是麻衣短打僞裝成平頭百姓的衛武,他還戴着一張鬥笠,遮去了大半張臉。
她小步跑過去,“秦瑛在?”
許是聽到她的聲音,車門被人從裏推開半扇,秦瑛探身而出,他嘴角噙着笑,并且向她伸出手,“你與我倒是心有靈犀。”
“快上來。”
同衛武一般,他的裝扮也甚是低調,通身黑色滾邊勁裝,發髻上獨有一只木簪。
陶滿滿心下一喜,抓着他的胳膊便借力登上車轅,然後一溜煙兒就鑽進了車廂。
“你要帶我去見那人嗎?”
“嗯,”秦瑛上下看她一眼,俊美微蹙,“着急見我?臉上都浸着雨水。”
陶滿滿拿手背在面頰上随意抹了抹,“斜風細雨呀,我撐了傘也擋不住。”
秦瑛拉開側壁上的邊櫃,取出一張幹淨的絲帕,“過來我給你擦擦。”
她順從的揚起小臉,那雙盈盈閃動的翦水秋瞳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動作。
他輕柔的擦拭片刻,而後低首在她唇上一觸即離,還狡辯道:“你這般含情脈脈的注視着我,很難不讓我多想。”
陶滿滿目光幽幽的瞪他,“你自己想做壞事,找借口不算,還指李推張,哼。”
“那我敢作敢當?”秦瑛長眉微挑,伸臂将她攏在懷裏去親吻她,“可以嗎?”
“壞胚子。”陶滿滿嘟囔。
她扒拉開他的桎梏,轉而與他說景陽侯府的情況,“侯爺被陛下召進宮以後,至今全無音信呢!侯府裏也是人心浮動,我都懷疑好些人在歸置財物企圖逃之夭夭。”
方才在梁嬷嬷和荔枝面前那些冷靜自持都是假的!其實陶滿滿怕的要死!
梁嬷嬷說的對,景陽侯同安國公幾十年的交情,怎會不知對方暗地裏那些放僻邪侈的勾當?
如果他清清白白,那明氏又怎會知曉齊氏是幫兇?
“你怕不怕?景陽侯一旦被坐實與安國公勾結,阖府上下都會戴罪下獄。”
他的姿态氣定神閑,陶滿滿回過味兒來,七上八下的心倏然平靜,“我并非陶氏女啊!況且你也不會讓我有事對不對?”
“我可是你最最喜歡的小仙女!”
她笑着偎在秦瑛身邊,仰頭看他,黝黑的小鹿眼裏滿是依賴和傾慕。
秦瑛內心柔軟成了一灘漾着桃花瓣的清泉,他伸手攬在她的肩頭,笑道:“你很有自知之明啊。”
“那可不!”她爬起身,伸出食指挑起他的下巴,“我就是看中了殿下龍章鳳姿,将來必成大器才對你不離不棄的呀!”
“不離不棄?”秦瑛從未想過這樣的詞,或者說不敢想,他細細咀嚼片刻,頓覺春風化雨之感,擡手握住陶滿滿的指尖,放在唇邊輕吻,“你不離不棄,我給你一世長安。”
灰撲撲的小馬車特意繞路走的僻靜人少的街巷,在昏黑的夜裏愈發不起眼,約莫過了小個時辰,才在宣陽坊的一處民宅停下。
陶滿滿戴上面紗,撩開車簾一角往外張望,擡眼便見越出院牆的果實累累的石榴樹,果子又紅又大,在雨水浸潤後,更顯香甜欲滴。
齊杭越借住在宣陽坊,所以那個怪人也與他在一起?
待秦瑛起身,她随之在後。
他攔腰将她抱下車,陶滿滿附在他耳邊輕聲問:“哥哥也來了嗎?”
“嗯。”
衛武上前叫門,片刻後,有人應聲前來而開。
是宋清彥的長随,他對陶滿滿和秦瑛躬身行禮,然後擡手相引,“殿下、小娘子請。”
雨勢漸緩,将停未停。
兩進院落的宅子,在勳貴滿地走的宣陽坊被襯得寒碜又落魄,不過內裏卻有着江南水鄉的精巧。
西南角的竹叢疏落有致,與假山怪石相輔,又引水做泉,渙渙湯湯,枯黃竹葉飄零其上,秋景肅殺。
才行至院中,青衫布衣的宋清彥從後院繞出來,“滿滿。”
陶滿滿松開秦瑛的手迎上去,“哥哥什麽時候到的?”
“昨夜你不在,我還擔心了好一陣呢!”
宋清彥神色溫柔,眼中漾起笑意,“全賴哥哥的不是,擇日向你賠罪可好?”
“空口白話又無憑證,你拿甚賠禮?”秦瑛踱步在後,聞言輕嗤,緊接着又問,“人醒了嗎?”
“白日裏醒了一遭,大夫言道傷勢過重,待徹底恢複,少說也得将養個把月。”
秦瑛了然,為了避人耳目,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他射中的位置與那人的心髒應當偏離無幾。
宋清彥簡而言之說完,又與陶滿滿道,“我已經吩咐人打掃隔壁的宅子,滿滿有甚喜歡的擺件器物?這兩日我使人置辦好,你直接入住即可。”
陶滿滿不跟他假客氣,掰着手指頭道:“眼看着天兒冷了,我不喜歡紙糊的窗戶,能否換成透明的琉璃?遮窗的簾子也得挂上,布料最好不要透光。”
“桌椅板凳都得鋪上厚實的坐墊,卧房裏的地毯要是毛絨絨的,赤腳踩上去松軟舒适,餘下的裝飾哥哥看着來就是。對了,院子裏紅梅嗎?冬日落雪的時候可以觀賞。”
宋清彥笑着一一應下,分外不覺煩累。
秦瑛在旁看不過眼,滿臉不快的對陶滿滿道:“他每月的薪俸才幾兩銀子?好好兒的郡王府你不住,何必去難為一個小編修。”
陶滿滿斜眼橫他,“哥哥銀子不夠,我還有啊!近兩月十三郎可是分了我好些利錢。”
“滿滿,你別聽郡王胡說,若是指望着月俸過活,父親如何在西南屹立二十載?”宋清彥寬慰她道,“你只管住進來,旁的無需你操心。”
秦瑛撇撇嘴,暗道兄妹倆都是過河拆橋的,他就是個外人!
進去角門,就見齊杭越粗衣麻布立在西廂廊下。
他快步上前,對着秦瑛就是俯身大拜,“郡王之恩,鄙人沒齒難忘,日後若有...”
“不必,”秦瑛摻和到齊杭越的私事中,一是趕巧,二是對方有利用價值,僅此而已,“本王不需要。”
經歷過窮困坎坷,又看透了人情冷暖的人,有朝一日風舉雲搖,能否經得住宦海沉浮,亦或是在紙醉金迷中堅守本心,一切都還未知。
尤其以齊杭越而言,陰郁晦沉的面色下掩蓋的是旁人難以參透的野心,秦瑛可沒甚閑工夫來驗證他的絕對忠誠。
“是。”
齊杭越知曉清河郡王還未信任自己,當即不再多言,只将人引至西廂一間房內。
屋子裏黑黢黢的,唯有外間一盞煤油燈星火微亮,空氣中還飄散中濃重的藥香。
躺在床榻上的人雙目緊閉,陶滿滿走到近處抻頭去看,他被仔細擦洗過,衣衫整潔,面白且俊,細觀其容貌與齊杭越有幾分相似。
分明只是個乖巧的小小少年而已,也不知道遭遇了哪些非人的對待才會變得神志不清、形如怪物,甚至都不會說話。
她在學堂裏因着吳寶儀的關系,與齊杭越偶有交談,不似以往生疏,斟酌問道:“他是你的?”
“我的外甥。”齊杭越坦然承認,末了一貫不見情緒的面上竟露出凄然來,多少有了些人情味。
還真是外甥啊,陶滿滿心下澀然,小孩成了這副模樣,那母親想來已經殒命了。
“取了名字嗎?”
“瑤生,”齊杭越輕聲道,他想到了自己晦暗的過去,至此一生,恐怕都要畫地為牢,以仇恨為枷鎖再難解脫,惟有期望姐姐的孩子心向光明。
短短兩個字,訴盡他的寄托,陶滿滿忽地就濕了眼眶,小步走向秦瑛和宋清彥道,“我們走吧,不要打擾他了。”
“嗯。”
秦瑛拉着她在前,宋清彥低聲與齊杭越囑咐着,“安國公暫且被軟禁在大理寺,雖不得自由,但其黨羽林立、門人衆多,不定有知曉內情的會逐一排查可疑之人。”
“郡王和我都會布置人手保護你的安全,只是你也莫要顯露出異常。瑤生治病吃藥一應瑣事,皆有我來安排,你且安心讀書。”
齊杭越再次鄭重行了一禮,“多謝。”
三人同乘一輛馬車離開。
陶滿滿餓得慌,坐下就開始吃東西,嘴裏還道:“散學那會兒我和五娘本想去相輝樓用餐的,誰想被司業給勸住了。”
“京城眼下怎麽個不太平法兒?”
“你離家時,景陽侯定然不曾回府吧?”宋清彥給三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抿了口道,“但凡與安國公有過來往的朝臣勳貴,皆被扣留問話,視情節輕重不等,依次放歸。”
“景陽侯府與安國公府有通家之好,饒是景陽侯有幸脫身,此番也得傷筋動骨。”
他明面上為編修,實則已在禦前行走,不出意外不日将會升遷至中書省,是以對朝堂內外的動向了如指掌。
“景陽侯憑借溜須拍馬的本事才混到中書侍郎的位置,蕭慎不恥他輕浮的做派,曾數次在背地裏責斥他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草包。”秦瑛不緊不慢道,極為篤定景陽侯能安然無恙,“如此,他怎會将殺頭滅族的大事說與景陽侯知曉?只怕無需你我動手,從自己人那處就露了馬腳。”
宋清彥莫名微諷道,“郡王韬光養晦的能力着實讓人佩服,安國公私下的談話都教你知曉。”
“自是不比宋編修,入朝半載将官升三級,才智卓絕,國之棟梁。”秦瑛不鹹不淡的回擊。
他倆一言不合就夾木倉帶棒,陶滿滿一掌拍在小幾上,“好好說話可以嗎?我還有事沒說呢!”
“我想借着安國公之禍離開景陽侯府,該怎麽買通道士或者神棍呢?”
“我來處理,”秦瑛瞥了宋清彥一眼,“你哥哥忙于國事,眼看左遷在即,平日多有應酬,分/身乏術,顧及不到你。”
“不要陰陽怪氣啊!”陶滿滿瞪着眼吼他。
宋清彥笑看秦瑛一眼,很是幸災樂禍,“郡王要為滿滿解憂,我自是無甚異議,只是何必小家子氣,以為我會搶你的功勞。”
陶滿滿扶額,她怎麽那麽命苦,遇到兩個小氣鬼!
秦瑛輕嗤,“你有心找我的不快,還不如好生盯着秦瑜。”
“蕭慎罪無可恕,除卻蕭氏,他是首當其沖的那一個,沒了安國公府做靠山,他再難起複,因而你應當适時對他露出投靠之意,令他在你與安國公府之間做選擇,是共同進退,還是壯士斷腕。”
宋清彥斂眸一瞬,而後對陶滿滿道:“滿滿,看見了嗎?他就是這麽利用哥哥的,只把我當做工具!”
陶滿滿崩潰,“哥哥!”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宋清彥輕輕拍拍她的發頂,然後才正色道,“說來我想起一事,雅集當日刺殺三皇子的那個地痞有甚來頭不成?近來我得到消息道是暗中有一小股勢力在游走,尋機為其脫罪。”
“感興趣?”秦瑛面露興味,“你順着那勢力查下去會發現驚喜。”
“值得耗費精力嗎?若是結果無甚用處,我懶怠理會。”宋清彥将信将疑,他手底下的人已經忙得腳打後腦勺了!京城一攤子瑣事不算,最為緊要的是查母親的死因,哪有那麽多空閑!
“我只能說與秦瑜有關,你自己斟酌吧。”秦瑛說完,又對陶滿滿道,“你不是好奇我為何要多此一舉,讓你哥哥投進秦瑜的陣營嗎?”
“只需他在奪嫡之争中勝出,與那個地痞相關的人事就會成為我的殺手锏。”
“這麽複雜!”陶滿滿大感驚訝,莫名冒出的地痞流氓而已,怎的還扯進皇權更疊當中了呢?
宋清彥攏着眉頭,“怎的越說越玄乎?”話是如此,他決心還是細查一番。
“就當是天意吧。”秦瑛暗道,若非秦瑜出昏招要殺陶滿滿,他哪裏能将那地痞與去歲在外偶然遇見的一幕聯系起來。
出了宣陽坊,宋清彥要回府,陶滿滿想去逛東市的夜市,于是在坊門處,他換乘自己的馬車離開。
雨已經徹底停了,寒風卻未散,夾着水汽刮在行人的臉上,已經有了刺骨之意。
“今冬應該來的很早吧!”陶滿滿嘆道。
“隴右恐怕已經在下雪了。”秦瑛緊緊的牽着她的手,以防被擁擠的人群沖開。
“我知道,‘北風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陶滿滿笑道,可下一瞬她又覺黯然,“你走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啊,新歲開春以後再去不行嗎?”
“舅祖父的身子每況愈下,他等不起,我也不想再等了。”
秦瑛的心在塞外疆場,也在太極銮殿,留在長安只能消磨他的意志,還護不了在乎之人平安順遂的一生。
陶滿滿自是明白這個道理,她轉念想到到時候待長安的生意穩定,自己再去涼州找他就好啦!
思及此,離愁別緒消淡了很多。
夜色深濃,時辰卻還早,東市上閑逛的人很多,來來往往的堪比白日。陶聞溪的流星閣外還挂着尚未拆除的為賀東家新婚而特意推出優惠活動的海報。
安國公獲罪,親眷也不可幸免,那麽女主呢?陶滿滿覺得秦瑜不會見死不救,所以可以斷定他為了陶聞溪的安危,極有可能放棄安國公府,至于會不會落井下石,這就看秦瑜與蕭玉信之間的情誼值幾錢了。
相輝樓請來送往好不熱鬧,就是這會兒,都還有不少百姓排隊買零食呢。
陶滿滿就地觀察了會兒,發現買甜口糕點一類的居多,如川味冷吃系列,想來是過于辣口,銷量則差強人意。她想,看來得改良一下冷吃的口味。
問了管事,聞得裴俶也在,她和秦瑛徑直上去四樓。
“十三郎!”陶滿滿進門便喊。
“四娘你來得正好,”裴俶在裏間應聲,“我擇了幾個開業吉日,你來瞧瞧定在哪一日?”
陶滿滿丢開秦瑛,一溜小跑閃去屏風後。
秦瑛望着空空的手掌無奈失笑,轉身去吩咐候在門外的小夥計送上來一些吃食。
裴俶坐在書案後埋頭寫寫畫畫,陶滿滿伸過手去,“我看看呢?”
裴俶将手中的黃歷拿起來,上面圈了下月、下下月所有吉日,“最近的日子是九月初七,兩日後是重陽節,外出游玩的人多,在此之前多會準備方便攜帶的吃食。咱們的鋪子應時開張,正好合了他們的需求。”
“所有籌備工作都已經到位了吧?”陶滿滿琢磨半晌,兩日前店鋪的裝潢就已經完成了、員工的培訓也已經到位、廚具齊備、原材料也囤了一批,“那初七日就可以。”
“一旦定下開張的吉日,我便吩咐人去安排相應事宜。”
“早開張早賺錢嘛!”陶滿滿在窗邊軟榻坐下,“我這兩日畫幾張小畫,然後你尋一批畫師臨摹,張數越多越好。還有當日的花籃也要準備,百戲班子仍到場造勢,鞭炮禮花也不能少!”
“對了,開業酬賓得有吧?買一贈一,或是買一斤贈半斤呢?”
“這個...”裴俶有些愕然,撓撓頭道,“你不知行情,定價的事還是我來吧。”
“額,好吧。”
陶滿滿毫不在意,現在的零食售價她都不知道怎麽定的呢,确實也不好出馊主意。
那頭小夥計很快就端來好酒好菜,正是入秋以後酒樓才更新的食單,擇了賣得很好的幾樣菜式,炭烤鮑魚、茄汁焖牛肉、蟲草花炖雞湯、涼拌手撕茄條,再有一道香蕉烤面包片作為甜品。
裴俶已經吃過了,這些菜就擺在軟榻上的長幾上,陶滿滿和秦瑛相對着盤腿而坐。
古代沒有抽油煙機,加上她平日裏也懶,幾乎很少做硬菜、大菜改善口味;梁嬷嬷呢,跟在老太君身邊也是養尊處優的,廚藝一般;荔枝不是下廚的料,最多打打下手。
是以當這熟悉的現代口味吃進嘴裏,她幾乎要淚流滿面,于是她對秦瑛道:“你能給魏公公說說,讓王府的大廚也學做我給的菜譜嗎?這樣我就可以每日去你府上蹭飯吃!”
他不置可否,“你自己跟他提。”
“我害羞。”
呵,秦瑛心道,她跟自己倒是臉厚的很。
臨窗的視野很好,俯瞰下去将東市最繁華的街道盡收眼底。中秋節挂上的彩燈還在,照得夜如白晝。
陶滿滿一心兩用,小口吃着,眼神兒時不時的往外瞅,本是随心賞着雨後的街景,慢慢兒的倒教她發現一出怪異來。
她當即擱下筷子,趴在圍欄上極目細看,正對着相輝樓的一間當鋪外,一對主仆抱着一只包袱鬼鬼祟祟的下了馬車,還東張西望的怕被發現。
陶滿滿認得女主人戴的那只帷帽,因她自己也有同款,細小的珍珠穿成的流蘇綴在帽檐上,下面懸着寶石,吳寶儀還吐槽過女主人東施效颦呢。
“那不是韓靈珠嗎?她想變賣財物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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