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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了誰？”秦瑛斜睨她一眼，将手裏的馬鞭扔給荀弋，再牽着她的手。

兩人沿着繁鬧的街市緩緩而行，荀弋和衛武則牽着三匹馬在後跟随。

陶滿滿聞言“吃吃”地笑，頰染紅霞，眼睛亮閃閃的望着他，“太後娘娘的身體還康健吧？”

“尚可，”秦瑛随意應道，“許是離了宮裏的紛紛擾擾，皇祖母的精神頭比前些日子好上許多。”

延慶帝生辰在即，楊太後卻提出出京休養，其用意難免讓人多加揣測，陶滿滿按下心中疑惑未提，只道：“老人家可得長命百歲啊。”

轉過街口就是一條落英缤紛的長巷。牆頭上的三葉梅花期已盡，花瓣在雨水的侵蝕中褪去了鮮亮的色彩，而高出圍牆的楓葉卻在此時烈烈如火般閃耀。

往裏走數十步很快就到了宋清彥所說的兩間小院的另外一間。

眼下院門緊閉，屋子裏不見人走動，倒是隐隐有機杼聲傳來。

陶滿滿抻頭踮腳探看一番，院落的布置很是尋常，透過東廂房的窗戶能看到一個低眉順眼的婦人在忙活不停的織布。

她轉頭神神秘秘地與秦瑛道：“難不成哥哥安排的人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說完又道，“也不知哥哥能不能趕上飯點，我可是準備了豐盛又美味的席面招待你們哦。”

“延慶帝有意在萬壽前日祭天，欽點你哥哥制祭文，恐怕他今日沒那口福。”秦瑛的手搭上她的肩，眉目疏懶，透出幾分吊兒郎當來，他說着還捏捏她的肉嘟嘟的臉頰，“再者翰林院公廚的菜色一向是各個衙署中最好的，餓不着他。”

“怎麽能一樣？”陶滿滿抓着他的手，不讓他在自己的臉上肆意作亂，還語氣幽幽道，“承認吧，你就是想吃獨食。”

秦瑛“呵”了聲，以表示自己對她方才所說的态度。

一錯眼，陶滿滿就看到荔枝在隔壁的那間院子門口張望，她拉着秦瑛快步走過去，“荔枝。”

荔枝站在門檻石上，直沖陶滿滿招手，“小娘子，您可回來了！梁嬷嬷還道您不記得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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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面跟秦瑛行了禮，又背身過去将院門推得更開，還一面道：“晨間小娘子吩咐的食材，奴婢一樣不落的都買了回來，小娘子何時下廚？奴婢給您打下手。”

“王府不曾送廚娘過來？”秦瑛轉頭問陶滿滿，她新家裏需要的人手，不論是粗使的丫頭還是跑腿的仆從，他一應交給了魏公公操持，“怎的需得你親自動手？”

“可那是我的心意呀！”陶滿滿道，“你只管備好一張嘴，好生吃就是了。”

兩進的院落，屋宇寬闊，後院有假山亭臺溪水，前院的花草石木雖布置得中規中矩了些，但在東北角有一叢紫藤蘿花架，其下擺放着長條矮幾，四方有蒲團。若是在藤蘿盛開的夏日，在花架上懸挂輕紗，于清風明月中品茗對弈，不失為一種絕妙的享受。

僅是陶滿滿一個主人家，住在這地兒自然是綽綽有餘的，可秦瑛卻不以為然，“與撷雲居比較，相去甚遠。”

他仍是耿耿于懷陶滿滿未能搬到他的郡王府去。

他負手在背，将陶滿滿的卧房好一陣打量。屋中一頂博山爐煙氣袅袅，整個地面都鋪着産自波斯的織毯，柔軟厚實，即使冬日裏赤腳踩在上面都不會感覺寒冷。屋子南北兩側都有窗，外界的光線自琉璃穿過而變得柔和些許，使得屋子裏的器物都蒙上一層薄霧，朦朦胧胧的。

陶滿滿讓荔枝拿出一只白瓷淨瓶來，兩人把她買來的茱萸插好，放上窗臺。

她回頭發現秦瑛四處都要摸一摸、看一看，像是視察工作的上級，唯恐漏了邊邊角角便挑不出宋清彥的錯處來，“你這人，我怎的發現你刻意與哥哥過不去呢！”

秦瑛不置可否，坦坦蕩蕩道：“他若是待你有所疏漏，我也就有理由勸你不必在此将就啊。”

“你好幼稚！”

天色漸暗，遠處已有燈火閃爍。

“若你等得無趣，在房裏看書就好啦，我新買的話本子就放在東廂書房裏。”陶滿滿進廚房前與秦瑛說道。

秦瑛卻搖頭，“你不必理會我。”

“好吧。”

進到廚房，梁嬷嬷和新來的廚娘按照菜單切備好了所有食材，井然有序的擺放在竈臺旁的長木桌上。

秦瑛口淡，不喜辣，故而陶滿滿給他定了兩道菜：蜂蜜蘋果烤雞和廣式蝦皇粉絲煲。

而宋清彥呢，口味依菜品而定，他又非挑食之人，所以她便依着自己的喜好攏共要做三道菜，分別是蜜汁豬排、水煮牛肉、清炖獅子頭。

另外再有一道湯品，牛尾羅宋湯；以及一道甜品，蜜豆山藥椰蓉球。

蜂蜜蘋果烤雞的做法很簡單，将一整只三黃雞去腳、去翅尖、再去頭，而後用加了胡椒和蜂蜜的醬汁裏裏外外均勻的抹遍雞的全身，然後靜待它腌制入味。

另外還要将切好的南瓜、蘋果等配料用孜然粉、糖、鹽、油調味混合，其後依次塞進腌制好的雞肚子裏，最後将開口縫合。

接下來就是入窯烤制，其間每隔兩刻鐘将烤雞取出在表面刷上黃油蜂蜜，待一個時辰後就大功告成。

這頭忙完，陶滿滿馬不停蹄的又開始做蝦皇粉絲煲。

需要的蝦、粉絲，及相應的黃豆芽等配菜現取現用。她只需将蝦頭在油鍋裏爆出蝦油，接着用蝦油依次翻炒蝦尾、鱿魚絲、香菇絲、粉絲等，在此過程中放料調味，最後撒蔥花裝盤。

秦瑛倚在廚房門口看她專注的忙活，不自覺入了神。直到身後的腳步漸趨漸進，他才回過身去，來人是下值回家的宋清彥。

他一身淺綠官服還不曾換下，官帽被他夾在腋下，行走間腳步生風，想來是因着此後與妹妹為鄰，心下快意的緣故。

“郡王。”他拱手對秦瑛行禮，随後探身往廚房裏看了看，“滿滿親自下廚？”

“嗯。”秦瑛提步向前，撩袍在廊下的長凳上坐下。

宋清彥知是他有事要談，很自覺的随之在旁落座，“太後娘娘在陛下萬壽前離京去往行宮，陛下似乎對此頗有微詞。”

延慶帝在朝臣面前貫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是宋清彥時常伴駕禦前，對其神情的細微變化或多或少都有些許拿捏，“為這，近兩日被發落的太極宮宮監不在少數。”

秦瑛的神色很淡，揚唇嗤笑道：“皇祖母不在長安，于他而言更利于敞開手腳大行便宜之事，他又何須不快？”

他在宋清彥面前從不掩飾與延慶帝對立的态度，宋清彥也說不好他是成竹在胸才無所畏懼，還是對日後并無确切的打算而得過且過。不過，眼下因着安國公的案子拔出蘿蔔帶出泥，甚至殃及到陛下制衡朝堂的手段。如此，秦瑛在內的和親王一脈的存在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我不管你有何打算，只一點，萬萬不能牽連到滿滿。”

秦瑛斜眼給了他一絲兒眼風，似是在說，“需要你提醒我？”

宋清彥輕哼，“你最好言而有信。”

弦月如鈎，悄悄的挂在樹梢，幾點星子明亮，無聲的拱衛在它的四周。

飯菜的香氣源源不斷的從廚房裏飄出，秦瑛鼻尖輕嗅，眸色緩和幾分，又問：“秦瑜近幾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