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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南軻話音落下,姜令窈便心下一顫,她抿了抿嘴唇,讓自己露出一個羞澀笑意:“夫君為何這般說呢?”

“我總得了解娘子不是?”段南軻真誠道,“即便咱們平素日夜相對,我也得記得娘子面容,否則路上偶遇……”

段南軻嘆了口氣:“若是對面不識,豈不尴尬?”

“娘子,我同你性子相仿,之前咱們也說,無論關起門來家裏如何,外人面前都得光鮮亮麗,恩愛非常,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他眼睛微垂,看向手中的茶碗:“我若在外認不出娘子,便就是叫人看了笑話去。”

“娘子意下如何?”

段南軻一字一頓,姜令窈也在他的自居裏逐漸冷靜下來。

看如今段南軻這般,他大概已經有了九成把握喬推官就是自己,但她不肯承認,段南軻就不去再三點名她的身份。

他只是拐彎抹角問她:“娘子,若是辦案現場見到你,當如何是好?又當如何言說?”

對于段南軻的識相,姜令窈難得對他生起一絲好感。

她凝眉沉思,末了才道:“夫君,這世上人千千百百,大凡同歲者不知凡幾,我不過中人之姿,同我相像之人不知有多少,便是在這燕京,說不得都有面貌相似者。”

姜令窈聲音清澈,話語裏帶着笑意,讓人也不自覺勾起唇角。

姜令窈微一擡眸,目光落在段南軻面上:“夫君,即便是相似面容,但若是我,一定會立即行去夫君身側,輕輕喚你一聲夫君。”

“但若只知夫君是錦衣衛鎮撫使的生人,大抵也只會戰戰兢兢叫你一聲大人。”

姜令窈笑顏如花般綻放:“如此,我以為夫君便不會認錯了。”

段南軻回視她璀璨眸子,臉上笑容溫暖,似有着無邊的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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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極是聰慧,我便也放心了。”

段南軻道:“之前錦衣衛當值查案,我也遇到一名同娘子長相有八|九分相似的推官大人,不知娘子可認識?”

姜令窈面露驚訝:“哎呀,居然有推官大人同我相似,那豈非男生女相?”

“倒也并非如此,那位推官也是女子,同娘子一般冰雪聰明,秀外慧中。”

“娘子當真不識?”

姜令窈十分好奇,道:“夫君,若真有這般女子,那我可要認識一二,能以女子之身跻身推官之位,實在令我等敬佩,當真是女子中的楷模。”

段南軻:“……”

段南軻聽她這麽誇獎“小喬大人”,不知為何竟覺得對面的女子多了幾分可愛,他斂了斂心神,道:“以後若得機緣,娘子同喬大人定會相識。”

姜令窈笑顏如花:“如此甚好。”

兩個人來回拉扯,終于把事情敲定,待及五月初時,朝廷下了旨要辦一次端午宮宴,這一次宴會段南軻作為近來立了大功的皇帝近臣,自也在入宮之列。

姜令窈作為親眷,自也要入宮赴宴,因此,姜令窈這幾日便未同姑嫂打牌九,反而開始琢磨自己的禮服來。

似是因皇帝陛下對段南軻多有喜愛,在賜婚之初,就以一并改封段南軻蔭封帶俸錦衣衛官職為實官,因此段南軻的從四品鎮撫使是實封,那麽兩人既被賜婚,皇帝陛下便也好事成雙,給姜令窈封了四品恭人诰命。

她這個诰命大約只在日常宮宴等事以及逢年過節朝廷恩賞時才有用處,原姜令窈還不覺得,如今要進宮,尚衣監的繡娘登門給量尺做禮服,她才發覺這個诰命其實很有用處。

最起碼,如今就能白得一身禮服。

尚衣監的禮服都是有成衣的,登門量尺,回去略一改動便可,從頭冠到鞋襪一應俱全,不過兩三日便能送來。

待得禮服送來前一日,姜家派人送信,說姜令窈她娘想她,讓她回家瞧看。

姜令窈上無公婆,祖父祖母又不管段南軻,因此姜令窈便也只同鐘叔說了一聲,便領着一群丫鬟婆子回了安定伯府。

兩府相隔不過兩條巷子,只是速來無來往,今日回娘家看望父母,姜令窈才發覺兩家居然離得這般近。

若非她拿着是侯府少夫人的架子,步行兩刻也到了,坐馬車更快,不過也就一刻就到了家門口。

待她先去拜見了祖父,同祖父說了會兒話,陪他喂了喂魚,看了鳥,才輕車熟路去了主院。

安定伯府中主持中饋的是她母親,別看周慧娘總是溫溫柔柔的,似很好說話,可家中上下,就連他祖父想要買個八哥,逗個狗兒,都要小心翼翼問過兒媳婦才敢出手。

姜六小姐一回伯府,那可真是興師動衆,浩浩蕩蕩。待她到了主院時,七妹妹姜令媗已經等在花廳裏,正在陪周慧娘吃茶。

待得姜令窈身影一出現,姜令媗那邊立即跳起來,往姜令窈懷裏撲去:“六姐,你可回來了,我可想你。”

姜家到了姜令窈這一代,共有四男四女,姜令窈排行第六,她上面有兩個姐姐,都已出嫁,在她出嫁之前,家中能陪伴姜令媗的就只有她。

如今她也出嫁,難怪姜令媗覺得孤單。

姜令窈點了點姜令媗的額頭,道:“你平日裏都要同八弟上山下河,還有空想我?”

姜令媗摟着她的胳膊撒嬌:“八弟還要上學,哪裏有空陪我玩,再說他老古板了,最多就是釣魚爬山,沒趣得緊,哪像六姐。”

姐妹兩個正親親熱熱,世子夫人周慧娘便出言打斷:“好了,媗丫頭,今日喚你六姐歸家有事要談,改日|你若是閑了,去永平侯府尋她玩便是。”

姜令媗也不過就同姜令窈嘀咕幾句,聽到大伯母的話渾身一個激靈,立即道:“是是是,我知道了,大伯母日安,我回了。”

她說完,也不等屋裏人答話,風風火火便跑走,真是說風就是雨的性子。

帶她走了,姜令窈才進了花廳,跟個花蝴蝶似地撲在周慧娘身邊:“娘,是不是想我了?”

她一貫會撒嬌,嘴又甜,家裏上下都喜歡她,周慧娘親自把她養大,更是疼到心裏去,跟親生的并無差別。

隔了十日未見,周慧娘确實很想念她。

她拉着女兒的手坐在羅漢床上,上上下下看她面色,但見她眼帶流光,面若粉桃,身上穿着立領對襟水紅紗絹衫裙,漂亮如同天上仙女,這才放下半分心腸。

周慧娘道:“娘是想你,不過今日也是有事。”

姜令窈好奇問:“是有何事?我近來得閑,娘說我做便是,指定不讓娘煩心。”

瞧瞧這般的貼心,當真是小棉襖。

周慧娘慈祥的面容多了幾分笑意,她看着女兒明豔的面容,嘆道:“你已是大人了,說話辦事都有自己的打算,許多事,到底當同你說了,窈窈随我來。”

她說着,牽起女兒的手,母女兩個并肩上了二樓。

二樓是安定伯世子夫妻的寝居,有卧房、側廂房、隔間雅室和小書房,還有個寬敞的露臺,并不如何精致,倒是幹淨素雅,很是讓人心曠神怡。

周慧娘牽着姜令窈的手,陪着她一起走到了書房門前。

她并未敲門,直接輕輕一推,書房之內的陳設便映入姜令窈眼中。

出乎姜令窈意外,書房之內并非空置,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書桌之後,正在借着光陰讀書。

姜令窈驚呼:“爹?”

“您怎麽未在衙門,竟是在家中?”

小書房內,姜之省擡起頭,用那張儒雅如谪仙般的面容,沖妻子和女兒淡淡一笑。

“今日休沐,我不在家在何處?”

他如此說着,指了指窗邊的紫檀茶桌,道:“坐下說話。”

周慧娘拍了拍姜令窈的後背,陪着她一起進了書房,待一家三口落座之後,姜之省才取了早就滾了的熱水,開始慢條斯理煮茶。

姜之省借着煮茶的時候,臉上笑容漸漸沉寂下來,周身氣勢一下從儒雅的長輩,變成了堂部裏威風赫赫的刑部侍郎。

姜令窈突然有些緊張。

從小到大,家中雖更多都是母親操持,但父親也不會疏于管教子女,姜令窈這一輩八個孩子,不僅都要上族學,還得被休沐回家的姜之省抓着考教課業。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若是當真背不出來,就需要自己抄背十遍不止,少一遍都不行。

姜令窈的這位父親大人,大多都會笑眯眯問:“是選抄背還是選擇責罰?都可,我沒有那麽頑固。”

這個都可,聽得人渾身顫抖,脊背發涼。

姜令窈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他。

此刻也是如此。

但看姜之省沉着臉煮茶的模樣,姜令窈就忍不住脊背發寒,她想:應該拉段南軻一起回來,這樣還有高個的頂在她前頭。

待姜之省把一壺茶煮開,選了個紫砂竹節茶倒滿,然後便一杯一杯斟入每人面前的小茶碗。

斟完茶,姜之省比了個請的手勢:“嘗嘗,今年的明前龍井,很香。”

姜令窈脊背挺得更直,她不知父親叫她回來要做什麽,但既然都上了小書房,又親自煮了茶,那指定不簡單。

姜令窈抿了抿嘴唇,卻還是乖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淺碧色的茶湯。

明前龍井果然名不虛傳。

這一口下去,姜令窈知覺萬物複蘇,馥郁的清香氤氲口鼻之間,恍惚時,眼前似有成片山林新芽抽綠。

溫熱的茶湯下肚,再喘息時,卻又有回甘湧上心頭。

果然是極品好茶。

見她老老實實喝了茶,姜之省才嘆了口氣:“窈窈,你為何要求順天府推官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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