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萊諾帶他們去了一家裝潢很複古的餐廳,在老城的一家小巷子裏,位置有點偏,但食客很多。

今天姜默幫他選的前菜和主菜都特別好吃。如今跟姜默出來沈朝文基本沒自己點過東西,旁邊就坐着一位孤獨的美食家,對方會幫你直接點好,放心吃就行了。

沈朝文一直埋頭苦幹,也懶得去聽姜默和萊諾說自己聽不懂的法語,低頭認真品嘗美食。

本以為姜默今晚肯定要跟朋友去喝喝酒,結果吃完飯,萊諾直接把他們送到民宿門口,把那幾瓶酒塞到姜默懷裏就走了。

他們居然不換地方繼續喝?

反常。沈朝文實在奇怪,問姜默:“你們今天不喝了?”

姜默抱着那幾瓶酒搖頭,說:“不跟他喝了,這是我讓他幫我買的,這兩天留着喝。”

稀奇了。沈朝文心說是不是該誇他兩句,姜默已經抱着酒刷開了房門。

走進去,房間不錯,看起來很溫馨。

然而,只有一張大床。

沈朝文拉着行李箱,茫然了幾秒,心說這是什麽意思?跟我睡慣了還是這民宿沒有标間?出來玩也一起睡?

當然他不可能開口問姜默這種愚蠢的問題,心中有點竊喜,默默去放行李了。

“晚上你想去哪玩兒?時間還早,可以出去逛逛。”姜默問。

“出去也行,這附近晚上有什麽好玩的?”

“我就知道博物館,教堂……和酒吧。”姜默答,“想出去嗎?”

悶在房間裏也很無聊,沈朝文說好。他換了身衣服,和姜默出門開始夜游裏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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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到廣場附近的時候,沈朝文突然鎖定了一個目标——摩天輪。

他還沒坐過這種東西。情侶是不是都愛坐?或許可以考慮一下。

而與此同時,姜默也看到了一個感興趣的東西——河對面有個當地有名的夜店,裏面會不會有好喝的酒呢?

他倆齊齊開口,一個說去坐坐摩天輪,一個說去那家店坐坐。

姜默聽到他的提議十分嫌棄:“坐什麽摩天輪,無聊死了,你怎麽成天約我去搞些很……的活動,無語。”

沈朝文對他的提議更加嫌棄:“你出來玩是不是就是換個地方喝酒?你能幹點別的嗎?”

最後誰都無法說服誰。與其互相說服,不如各讓一步。倆人都做出妥協,互相遷就了一下,決定先去坐摩天輪,再去河對面的店。

姜默郁郁寡歡地被沈朝文拖上摩天輪,耐着性子陪他在上面轉了四五圈。即使如坐針氈,但還是努力平心靜氣,告訴自己微笑面對生活,不要不耐煩。

沈朝文感覺他那很不樂意的樣子好笑慘了,比摩天輪上的裏昂夜景還好看。坐摩天輪本身沒什麽意思,但跟姜默待在一起很有意思。

坐完摩天輪,沈朝文心情大好,通體舒暢,很快樂地陪同姜默去了河對面那家店。

付過門票錢,他們結伴走進去,發現是個很大的娛樂場所,也不只是喝酒的地方,往裏走還有三維彈球,有臺球桌。

走到前臺,姜默看了看菜單,想着也不能喝太多了,他還要陪沈朝文,只好随便點了杯威士忌過過嘴瘾。

點完東西,他發現身邊的沈朝文沒影了。

找了找人,他發現對方已經走進裏面去了,正在臺球桌邊上跟一個男人說話,指着邊上的球杆在說話。

想打臺球?

怕他語言不通不好交流,姜默走過去,幫他跟那個管理的法國人說明來意,付錢包了臺。

沈朝文跟他說了聲謝謝,說:“突然有點想打。”

姜默問:“你打得好嗎?”

沈朝文想了想,裝模作樣地謙虛:“一般吧,正常水平。”

“我以前有段時間挺愛玩。”姜默把巧粉遞給他,“好久沒打過了,以前唐李喜歡約我打……今天陪你玩吧。”

沈朝文思考了下:“玩認真點吧,賭點東西。”

“……随便玩玩你賭什麽賭??”

這人怎麽這麽好鬥!

“随便玩玩,随便賭賭。”沈朝文道,“你輸了,答應我一件事。”

姜默眯起眼睛:“如果你輸了呢?”

“随你處置。”

大言不慚。

姜默瞥他一眼:“沈朝文,說話能不能別老是這麽拽,你這種盛氣淩人的脾氣能不能改改?”

沈朝文懶得跟他廢話,問:“玩什麽?”

姜默思考了下:“九球?”

“行。”

第一局,姜默打到一半的時候才發現有點不對勁。

沈朝文的打法很保守,打得很沒有進攻型,一點都不像他的性格。

這一來二去的,姜默隐隐感覺沈朝文是在探他的底,壓根沒認真跟自己來,更多是在觀察。

第一局,姜默贏了,但贏得很沒有成就感,甚至還有種很不妙的感覺。

果不其然,第二局開始局勢就變了。

比球輸了,姜默丢掉開球權。沈朝文搶占先機後完全放開來打,越打越快,一點情面都不留,差點打了個一杆清臺。

姜默在旁邊面色凝重地看着這人,終于發現大事不妙。這絕對不是什麽一般的水平,他打得比大多數人都好,甚至可以說很出彩。

第三局的時候,漸漸有一些人湊過來圍觀。

沈朝文打得很認真,動作極其标準,杆杆利落,而且有意思的是,他打得非常快,刻意表演炫技一樣,這種打法觀賞性很強,快球的魅力就在于此,那種緊迫的節奏感能讓看得人心跳加速。

姜默被他的氣勢感染,開始認認真真應戰。

最後兩局,他是真跟沈朝文較上勁了,打得幾乎有些熱血沸騰。沈朝文太難應付,但這種跟強者對抗的感覺讓姜默覺得非常有意思,對手的情緒是能影響對局的狀況的,姜默越打越認真,越打越興奮。

最後一個球。

姜默抱着手站在他要進球的底袋邊上,看沈朝文打這個高杆。

這一球打進了,沈朝文贏,打不進,那自己就還有機會。

沈朝文比劃好角度,看準位置後,目光上移,盯緊姜默的眼睛。

他沒看球,而是看着自己,手臂發力,砰一聲——視線擦過的那一瞬,白球重重撞上黃球。

響得過份。這一杆其實沒必要打這麽重,姜默合理懷疑,沈朝文是在挑釁自己。

這一球是盲打的,他很自信,球都不看。

周圍有人歡呼,還有人起哄,吹了幾聲口哨。

輸了,他沒給自己機會。

但姜默輸得心服口服,沒覺得自己丢人,技不如人,認就是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對輸贏倒沒很大執念,打爽了就可以。

他把球杆放回去,拿起邊上的酒一飲而盡,對沈朝文道:“輸了。願賭服輸,答應你一件事,一定做到。”

沈朝文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把球杆放回去,說:“回去吧。”

出了那家店姜默才開始審他:“你是不是練過?你又給我下套是吧!”

沈朝文搖頭:“真沒練過,就以前放學了偶爾去玩玩。而且我更喜歡打斯諾克和中八,九球不怎麽打。”

姜默一點都不信:“偶爾去玩玩?不像,我看你挺專業。”

沈朝文解釋:“沒騙你,就以前上學的時候偶爾玩玩。小地方你也知道,沒什麽好玩的東西,我以前不愛玩電腦那些,偶然接觸了臺球發現喜歡,有零花錢的時候就攢着去玩兩局。我們那兒的臺球室環境不太好,烏煙瘴氣的,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去玩,怕我姥姥發現了擔心。”

怪不得。沈朝文這種性格,喜歡玩什麽肯定也是會認真鑽研的,打得好很正常。姜默拍拍他的頭:“以前怎麽沒約我打過?”

“你每天忙着喝酒,哪有空跟我打臺球,你又不關心我的生活。”

“……”姜默無語片刻,“我不關心?到底是我不關心還是你不愛跟人聊你的事兒?你成天擺一張冰冷的撲克臉給人看,我都怕關心你被怼回來一句管好你自己。”

沈朝文這次靜了靜,回他:“我不習慣主動跟人說這些,你以後多問我就是了。”

姜默這才滿意:“嗯。”

逛了太久,都有些累了,他們最後還是打了個車回去。

一起坐到後座,司機在前座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沒再說過話。

姜默發了會兒呆,沈朝文突然拍拍自己的肩,問他:“不靠嗎?”

姜默立刻把腦袋偏過去靠住他,想了想,問他:“我輸得起,說話算話。說吧,要我答應什麽事?”

沈朝文說:“那次我去巴黎,你們慶功宴結束,我陪你從第九區走出來,在路上遇見一只貓。之後下雨了,你拉我去淋雨。淋了會兒雨太冷了,我們打了個車回去。”

姜默點頭:“嗯。”

沈朝文道:“當時在車上你說了一句法語。”

姜默點頭:“嗯。”

沈朝文道:“告訴我是什麽意思,告訴我這個就好,我想知道。”

靜了靜。

其實他本可以要別的。一個承諾的範圍很大,但他沒有強人所難,不要別的,要的是一個答案。

“是一句臺詞。”姜默誠實道,“意思是,跟你在一起,我感覺很溫暖。”

說完,他用法語又講了一遍,聲音很輕,很緩慢。

其實那部片子裏有更多詞語漂亮的臺詞,但當時前一晚拉片,姜默只記住了那句樸實無華的——你讓我覺得很溫暖。很簡單的一句臺詞,不算詩意,一開始也以為不會記得。

可那天淋了雨,确實太冷了。姜默靠着沈朝文的肩膀,莫名其妙就想起了那句很簡單的臺詞。當時也沒想到什麽情啊愛的,沒有很複雜的想法,只是覺得,靠着他很溫暖。

明明是個很冰冷的人,可靠着他,居然覺得很溫暖。

可能是把僅有的一點溫暖都給自己了吧。

說完那句話,他們不約而同沉默下來。

司機在前座靜靜開車,帶着他們路過這片柔軟的夜色。車裏沒什麽聲音,司機沒放歌,沒人說話,一切都靜下來了。

姜默閉上眼睛,感受着一種沒有語言的溝通。他把右手放到沈朝文膝蓋上,微微攤開,沒去看,只是用身體感受着……對方把手指嵌進來,慢慢地跟他十指相扣。

下車後,他們牽着手走進去,沒像往常一樣拌嘴,都奇異般地沉默下來,感受着這一刻的靜谧。

他們的房間在二樓。

上樓梯,進門。

關門那一瞬間,他被沈朝文壓着肩膀死死按到門上。燈沒開,表情都模糊着,放大的是呼吸聲。姜默攬住他的肩,捏捏他的骨頭,硬邦邦的。再往上一點,扣住他的後腦,往自己的方向按。

姜默主觀認為,沈朝文不太會接吻。這人接個吻也是那種跟你拼了的架勢,能把人親到疼,毫無保留,有點兇狠……

姜默不太喜歡他這個節奏,捏着他下巴,費了點勁兒才跟他分開,說你別動,我試試,我來。沈朝文微微喘着氣,很小聲,很不确定地問他,你喝醉了嗎?姜默笑,說可能吧。說完,手沿着他脊骨往下順了順,沒用什麽力氣。

他也沒什麽實操經驗,不太會,每個動作都是實驗性的,輕,溫柔,試探着來,根據對方的反應來。

沈朝文反而受不了他這樣。被刺激得失了方寸,走投無路地抱住他,喘。

第一次并不是酒後亂性。沈朝文可以肯定姜默那一晚沒有喝醉,但他還是跟自己滾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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