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捉蟲)
司青玄盯着那副遺骨沉默了兩秒。
說真的,這副遺骨不是很符合他的審美。無論是它的名字還是它的天賦,都給人一種不詳的預感——但到這種地步了,也由不得司青玄挑三揀四。
換個角度想想,當初他連鬼哭鸫都能吞噬,一具已經失去了血肉的遺骨而已,又算得了什麽呢?
他深吸了口氣,視線定于虛空中的某一點——一本銀白色的、透明的厚重書本出現在了半空中,緩緩地打開它的扉頁,紙頁的每個角落都閃爍着霜雪般潔白的光芒。
“根源……收集。”
司青玄喃喃了一句,書本像是接收到了某種命令般,無數鎖鏈從書頁的正中心延伸了出來——毫無障礙地穿過了他面前的玻璃罩,準确無誤地捆住了那副可怖遺骨,然後把它往外拖。
司青玄看着幻境書庫哼哧哼哧地把那副屍骨往自己的書頁裏拉。屍骨在靠近書頁的瞬間,變得扭曲、緊縮,最後化為了一道淡淡的黑色影子,鑽進了書中。
書頁上緩緩浮現出了一個穿着白色鬥篷、伸長黑色利爪的詭異生物的模樣。
與此同時,司青玄能感受到幻境書庫系統的一陣歡欣鼓舞。
熟悉的電子嘈雜音在司青玄耳邊響起,滋啦……滋啦……,随後,有一股力量重新附着到了他的身上——
【致敬穿越時空與夢境的行者,繁星是您的旅途;贊美至高初始的源月之主,毀滅即是新生!】
在一段長長的溢美之詞後,系統這才誇張地開口和司青玄打了個招呼:
【我回來了!大祭司!】
【我好感動,我真的太感動了嗚嗚嗚。您真的好努力!我一醒過來書庫裏就多了個S級的根源和天賦刻印——天哪,我真的沒有在做夢嗎?】
司青玄:“……”
司青玄輕輕松了口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語氣卻還是冷冷淡淡的:“你要是想繼續罷工睡覺,我也不攔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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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家超愛工作的!工作萬歲!——對了,大祭司,咱們現在是在哪兒啊?】
司青玄扭頭,看了眼堆滿了房間的藏品,說道:“這是司靈閣的儲藏庫。通俗點說,都是我的家産。”
系統半晌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被巨大的欣喜沖昏了頭腦……總之它卡頓了。
【……咱們四處逛逛吧?】系統的嗓音裏蘊含着壓抑不住的興奮,【這些,我可以全都拉進書庫裏去嗎?】
“适可而止。”司青玄說道,“一兩件藏品遺失還說得過去。我可以用自己的權限強行壓下來。但你要是把這裏所有的藏品都給吞噬一空……怕是明天司靈閣就要倒閉了。”
系統:【為什麽?】
司青玄挑眉,眼中流動着純粹的愉悅:“當然是因為——他們會害怕被我吃掉啊。”
系統:【好吧。不過,您怎麽會到這種地方來的?】
司青玄簡單把崇寧市區的污染情況,以及他此行的目的給說了一遍。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要救人。”司青玄說道,“據說,這個幻境裏有很多幸存者。”
【騙人的。大祭司。咱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裏吧。】系統斬釘截鐵地說道,【這附近滿滿都是牧使的味道……在所有的古神眷屬裏,只有它們會像蒙昧未開化的動物一樣,用自己的靈氣将領地給包圍起來——和野獸用排洩物的氣味來劃分自己的領地同理。并且,它們的領地意識極強:圈了這塊地,它們就會把自己當做這片土地上的絕對主宰。所有不明來歷的入侵者,都是格殺勿論的。】
司青玄:“……”
【由此可以推測,那些幸存者,現在八成已經涼透了。】系統說道,【還有剩下兩成的概率,他們還活着——如果真是這樣,也不知道該說他們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怎麽說?”司青玄說道,“別老賣關子。”
【咳咳。還有剩下兩成的概率就是——那些牧使正在準備它們的祭典!】系統提高了聲線,說道,【牧使們信奉的古神是‘密林之主’,神名為‘沉眠的濃綠’。密林之主主宰叢林裏的生靈并且給它們提供庇佑,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而牧使們就是密林之主的直系眷屬,替神管理領域內各個種族的信仰者。】
【在牧使的認知觀念中,有兩場祭祀是最重要的。一場就是對密林之主的祭祀,以感謝它們對森林的崇敬;另一場是對生命之源的祭祀,以期待它們對繁衍的期望。】
【它們将這兩場祭祀分別稱為‘密林祭’,以及——‘源月祭’。】
司青玄:“……”
他居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現在知道我為什麽勸您快跑了?】系統幸災樂禍地說道,【如果您不想看見一群半人半野獸的牧使沖到您面前來獻媚、希望能以自渎和僞性交的場景來獲得您的繁衍賜福的話——】
司青玄的眼角狠狠抽動了兩下。
“所以,我先确定一件事。”他扶額,說道,“密林之主的信徒,不屬于我的敵對派系?”
【不屬于。它們是中立派。老中立了——牆頭草式的中立。】
司青玄直接無語。
【說回正題吧,關于那些幸存者。】系統說道,【他們就算沒死,也會被當成祭典上的祭品,估計會死的更慘,開膛破肚被做成人牲的那種……還不如一開始就給個痛快呢。】
聽起來有原始部落那個味道了。
司青玄颔首,開始思考自己到底該不該趟這灘混水。防治局把照臨給派出來,看來是立志要奪回崇寧市的。或許,少他一個,局勢也能得到控制……?
【啊,我好像感應到在這附近還有一個沒有消散的‘根源’!】系統忽然說道,【要不咱們去看看吧~】
聽着系統忽然蕩漾起來的語氣,司青玄不得不暫時把自己的盤算抛在腦後。
既然他都來了,還是和幾個小朋友一起組隊來的……雖然司青玄從不自诩是什麽高風亮節之士,但也不想抛下他們幾個自己離開。
顧開他們幾個都太年輕了,天賦卻也優秀,假以時日,也可以成為人類群體中的高階覺醒者。即使從這個角度出發,司青玄也不願放棄他們。
他一邊這麽想着,一邊往剛才感應到的方位走去——之前他感受到了兩團還未徹底消散的根源,一個已經被他吞噬了,另一個似乎被埋存在這個房間的角落裏……
在絕對的寂靜無聲裏,唯有他的腳步聲十分清晰。
忽然,系統出聲提醒他:【大祭司,您往右邊的藏品櫃看一眼。】
司青玄的視線下意識往右撇去。
那是一個小小的展位。裏面擺着的是把光潔如新的手術刀。
展位前有銘牌。
銘牌上寫的是:“桑切茲·巴戈特的手術刀”。天賦等級被劃分為A級,名為“移植”。
他們沒感應錯的話,那把手術刀上就附着着“根源”的存在。
“‘根源’一般不都附着在遺骨裏嗎?”
【也總有例外嘛……】
除非,這把手術刀和桑切茲·巴戈特的天賦緊密聯系着,這種聯系甚至超越了他的身體與天賦的聯系。
也就是說,桑切茲·巴戈特主要靠這把手術刀施展天賦。
“移植……”司青玄默念着這個天賦名,輕輕挑了挑眉。
【移植,顧名思義就是把一種生物的特性移植到另一種生物上。】系統說道,【喏,我看這展臺邊上還有本圖冊——您可以自己去看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司青玄走到展臺邊,拿起那本薄薄圖冊——圖冊是外文寫成的,而且還是年代古遠的純手繪版本。封面畫着一副獅身人面像,筆觸嚴密而規整,卻栩栩如生,有一種怪誕而奇異的生命力。
圖冊的第一頁寫的是“馬戲團開業”。後面一頁頁的手繪圖畫展示着馬戲團的展出內容——極為詭異怪誕。
馬戲團展出的并不是獅子、老虎、猴子甚至熊這類的常規動物。
圖冊中展示的,大多是人與動物的混合體,有時人們能在各種傳說故事中找到它們的痕跡:
有人首鷹身的“人面鷹”。人頭馬身的“馬人”。長着與鹿類似的軀體與四肢、唯有腦袋與人類相似的、能直立行走的“鹿人”……等等。
很難想象這些生物聚集在一個馬戲團裏的場景。
司青玄本以為這只是一本虛構的手冊,沒想到卻在各種生物的展示頁上找到了明碼标價的參觀費。
這個馬戲團是真實存在的嗎?
手冊裏記載的內容,配合着桑切茲·巴戈特所謂的“移植”天賦,給了司青玄一種不好的聯想。
【這個馬戲團可是真實存在過的呢。】系統懷念般地說道,【桑切茲·巴戈特和他的怪誕馬戲團。在上個世紀初,那個文明與野蠻相互搏殺、科學與蒙昧糾纏不清的時代,異教和神秘學卻迎來了近五百年以來最大的一次發展——那時候的覺醒者們都高調地很,簡直稱得上是百花齊放。但即便如此,桑切茲·巴戈特的馬戲團也曾名噪一時……】
系統正說着,那展示櫃裏的手術刀忽然亮了一下。
一個珍珠灰色的單薄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了昏暗的房間裏。他像是個透明的幽魂,渾身散發着塵灰的氣息。
忽然,哐啷一聲,刺耳的玻璃破碎聲響起——以司青玄為中心,四面的玻璃罩統統炸開,碎片散發着銳利而紮眼的光芒。
那把手術刀不知何時離開了展覽櫃,回到了那個影子的手中。
寒芒閃動着,直取司青玄的咽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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