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陛下打我手心吧
湛缱一下朝就被蘇言告知雲子玑被迫去了永寧宮。
他急匆匆趕到時,正撞見張嚴對跪着的子玑出言不遜。
這能忍?
他沖過去,一腳踹飛了張嚴。
張嚴摔在地上,又被雲子玑扔了兩個雪球,再爬不起來。
雲子玑垂着眼睫,等着湛缱發落。
在太後宮中傷人,可不太好。
雖然湛缱自己都踹人,還把人踹吐血了。
但人家是皇帝,可以為所欲為,沒人可以苛責。
雲子玑伸出自己扔雪球的右手,攤開來遞到湛缱眼前:“陛下打我手心吧。”
湛缱一愣,輕笑出聲:“傻子玑!”
他牽過雲子玑的手,在他手心親了親。
親掌心很癢,雲子玑的手下意識縮了縮。
湛缱摸了摸雲子玑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他蹙了蹙眉宇,将身上的龍袍脫下,披在雲子玑身上。
子玑這回沒再反抗,他知道湛缱只是怕他冷,無關其他任何複雜意圖。
“帝妃受涼發熱,蘇言,去把沈勾傳進紫宸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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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言立刻領命去辦。
湛缱又令人先帶子玑回紫宸宮。
雲子玑看了一眼永寧宮正殿,有些不安:“那太後那裏?”
“朕一人應付。”
“我既來了,就去給她請個安,免得落人口實。”
“不必,她配不上。”湛缱眸色一暗,“誰敢非議你,朕割了他的舌頭。”
如此一鬧,永寧宮內外都被驚動了。
閉目假寐的燕氏聽月音禀說皇帝踹廢了張太醫,她睜開鳳眸,歪倒的身子緩緩坐正。
“母後不是病得起不來了嗎?”
湛缱攜着殿外的天光中踏入正殿,語調帶着對長輩不該有的戲谑。
異瞳的君王周身散發着西狄血脈的野性,他看燕氏,與其說是在凝視一個人,不如說是在凝視一只獵物。
“哀家若不稱病,能把帝妃請來永寧宮?”燕太後毫不避諱裝病的事實,她頗有深意地看着湛缱,“皇帝近日很是偏愛帝妃,莫非忘了先帝臨死前的囑咐?”
湛缱:“父皇對兒臣的教導,兒臣絕不敢忘。”
燕氏暗松一口氣,道:“你廢了哀家的儀仗,又偏寵帝妃,這些都是你的部署?使其瘋狂,令其滅亡,這個道理,哀家明白。”
湛缱心中發笑,燕氏竟以為他這些天的動作都是為了捧殺雲家。
不怪燕太後這樣想,畢竟重生前的湛缱當真是個極聽話的大孝子,是個完全被她和先帝掌控在掌心的棋子。
她換了一副指責的語氣說:“可張嚴是你父皇的心腹,整個太醫院都是照先帝的囑咐辦事,你徹查太醫院,不是在打先帝的臉嗎?做戲也該有個度!現在馬上撤了徹查的旨意!”
湛缱盯着燕太後的眼睛道:“母後是在幹政?”
“你...?”燕太後語氣虛了幾分,“雲家藏着什麽心思難道你還不清楚嗎?十萬大軍任雲家調遣,哪一日他們想要造反,豈非輕而易舉?若不用藥廢了雲子玑,你拿什麽做人質牽制雲氏?你父皇替你把路都鋪得好好的,你偏要逆道而行?你現在該做的不是演戲給雲子玑看,是要實打實地把雲家軍收編在自己手中。”
她字字句句都在勸湛缱回收兵權,像極了好心的忠言。
前世湛缱也确實剝奪了雲氏的兵權,将十萬雲家軍收編在自己手中,但在他禦駕親征前,這十萬大軍“巧合”一般地落進了燕氏武将燕迎手中。
燕迎調教這支軍隊一年,就數典忘祖地把他們冠以“燕家軍”的稱號,那些對雲家忠心不服燕氏之人,被強行剔除了軍隊編制。
軍隊的立場由他們的領頭羊決定,這十萬人在雲氏手中,一同踐行着“忠君護國”。
但到了燕氏手裏,他們的原則就只是忠誠于湛堯。
這十萬人後來随湛缱禦駕親征,在最後關頭,抛棄湛缱而去。
而那兩百位随雲子玑遠赴邊境救駕的“雲家軍”,到死都踐行着“忠君護國”四個字。
湛缱若不是死過一回,也無法撥清眼前的迷霧,看透這一層的忠奸善惡。
他看着燕氏竭盡虛僞之嘴臉為湛堯鋪路的醜陋模樣,鄙夷地笑:“母後替朕把算盤打得很好。”
聽出他在陰陽怪氣,燕太後隐隐覺出不對,心想難道雲子玑只進宮三天就把湛缱迷惑了不成?
“我都是為你好,難道母後還能害你嗎?”
她站起身伸出手,企圖像從前那樣撫摸湛缱的後腦勺,以親昵之舉動令皇帝信任自己。
湛缱破天荒地避開了,他眼中含着暗色的光:“是不是在害朕,您心中有數。”
燕氏的手在空中頓住,臉上慈愛的笑淡了下來。
“太後既沒了儀仗,出行也不方便,無事就別出永寧宮了。”
湛缱無視她未做完的戲碼,轉身走出正殿,字字铿锵:
“自今日起,帝妃不必再來永寧宮請安,宮中上下都給朕敬着雲子玑。”
“若有人敢沖撞帝妃。”
“殺!”
·
紫宸宮。
沈勾将退熱的藥端了上來。
雲子玑沒心思顧自己的身體:“他怎麽還不回來?”
沈勾看他一臉愁容,開解說:“他到底是手握實權的皇帝,還能被太後吃了不成?”
湛缱并非被架空的傀儡君王,相反整個北微都指着他打敗西狄收複西洲十二城。
至少在收複失地的目的達到前,北微上下人人都得敬着這位君王,哪怕心中鄙夷他的西狄血脈,面上也得做小伏低地跪伏着喊萬歲。
沈勾又說:“你喝了藥退了燒,他才能放心。”
沈勾說得在理,雲子玑也知擔心無用,便捧起藥碗把藥喝了。
這藥令人困乏,他喝下不過一小會兒就撐不住到床上睡了過去。
待正午的日頭高懸,湛缱才回到紫宸宮。
恰好要喝第二碗藥,湛缱便接過藥碗坐到床邊,輕輕拍了拍雲子玑的肩膀,叫醒了他。
雲子玑睡得昏沉,睜開眼勉強能認人,意識還是混沌的。
湛缱舀起一勺藥吹了吹,送到子玑嘴邊,藥的苦味撲鼻而來,病中的雲子玑沒有任何防線,竟随心所欲,帶着沙啞的哭腔道:“苦!拿開!”
一旁侍候的山逐山舞心頭一跳:公子這是病糊塗了,以為自己在家中,喂藥的是二公子了。
雲非寒自然很願意寵着子玑,但現在喂藥的是皇帝啊!!
公子和他并不熟啊!!
山舞腦子急轉,正想着把藥接過來他來喂,這樣雲子玑病中任性至少不會沖撞到皇帝。
他正欲開口,卻聽湛缱溫柔至極地哄:“乖子玑,喝了藥才能好。”
山舞:“!!!”
這聲調柔得能化成一江春水淹了紫宸宮!
霧蒙蒙的眼睛盯着帝王看了一小會兒,雲子玑姑且信了這句話,張嘴含了一口藥。
藥汁入口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被騙了,一邊咳一邊全吐了出來,藥汁從嘴邊滑落,要往他鎖骨流去,山逐忙着遞手帕,湛缱卻已經直接上手替他接住了嘔出來的藥汁。
這下山逐也愣住了——這些事,本不該是皇帝做的啊!
蘇言反應快,接過山逐手中的帕子,替湛缱擦幹淨了手。
湛缱頗為難過,看來雲子玑清醒時那樣雲淡風輕地喝藥都是強撐着裝出來的。
明明這麽怕苦,卻不敢在他面前表露,眼下是病得昏沉了才敢流露出真性情來。
他看着碗裏黑褐色的苦藥,問沈勾:“就沒有味道溫和些的藥?”
沈勾無辜至極:“這藥已不算苦了,你自己嘗嘗便知。”
湛缱便舀了一勺嘗了嘗,确實只是淡淡的苦澀之味,最多只能算微苦。
這點苦,子玑都承受不住。
那張嚴前半年胡亂開的虎狼猛藥可比這苦上千百倍,光是那味天仙子就夠人受的。
這樣想着,他當即把殿外的張寶德召進來,下了道口谕:“張嚴今日沖撞帝妃,朕賞他一瓶天仙子,讓他自己了斷。”
張寶德道:“啓禀陛下,張嚴擡出永寧宮時,就斷氣了。”
皇帝那一腳踹得可不輕,就算是西狄的大漢都受不住,更何況張嚴這些心爛的老骨頭。
“那便把天仙子賞給太醫院那二十位奉上太醫,帝妃這半年來喝了多少劑量的天仙子,他們也該喝多少。”
張寶德心中一驚,這是要這些人生不如死啊!他不敢耽擱,即刻領命去辦。
湛缱目中的殺氣又淡了下來,他讓人去取蜜餞山楂來。
“子玑,把藥喝完,就有甜山楂吃。”
他拿了那顆最大的山楂在雲子玑面前晃。
雲子玑昏昏沉沉,看東西都有重影,只見這晃來晃去的山楂幻化出幾十顆來,包圍了他。
他伸出手,想抓住其中一顆,卻總是撲空。
湛缱看他跟個小迷糊一樣在空中虛抓,既覺得可愛,又十萬分的心疼。
有山楂轉移注意力,這藥終于是全喂了下去,喝完之後,湛缱決定獎勵子玑一顆山楂。
雲子玑:“要...最大的那顆!不是最大的我不吃!”
山逐山舞:“......”公子!你怎麽還獅子大開口啊!收斂着點!!
湛缱失笑,他沒記錯,子玑明明是喜歡山楂的。
他把最大的山楂遞到雲子玑嘴邊。
雲子玑咬了一小口,臉上露出滿意的幸福神情。
喝完藥,沈勾開始給雲子玑施針。
施針為的是緩解他被濕冷凍出的舊傷之痛,也可以令雲子玑盡快清醒過來。
等施針結束,雲子玑已經吃掉了三顆大山楂。
他人也徹底清醒了。
清醒時,只見湛缱還舉着被他咬了一半的大山楂,哄說:“再吃一口?”
雲子玑:“......”不敢吃了。
“我不愛吃...甜的。”
咦?嘴角似乎有東西。
他擡手一碰,指腹沾了顆糖漬。
“......”
湛缱知他是清醒了,笑看着雲子玑:“不愛吃?那剛剛是誰一口氣吃了三顆,還點名要最大的?不是最大的不吃?”
雲子玑:“......”
他瞥了一眼一旁的山逐山舞。
山逐一臉“公子你露餡了”!
山舞則扶額不語。
“子玑,昨日你跟朕說,你不愛吃甜的。”湛缱吓他,“騙朕可是欺君之罪。”
雲子玑:“......”
他大費周章地起身,撲通跪在了柔軟的被子上:“請陛下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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僞裝小玑:我超乖。
真實小玑:字典裏就沒有“乖”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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