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朕的規矩就是規矩
湛缱擡手抹去雲子玑嘴角的糖漬:“帝妃就不能跟剛剛一樣,命令朕不許降罪嗎?”
子玑:“微臣不敢。”
湛缱屏退了殿內閑雜人等,低聲說:“朕不喜歡你說‘不敢’二字。你的夫君是皇帝,這天下本該沒有你不敢的事。”
他語帶傷心:“可見子玑從未将朕視為夫君。”
雲子玑微擡眼眸,認真地糾正:“唯有皇後能稱陛下為夫君。”
“那朕就讓你當皇後。”
“陛下別說笑了,微臣是男子,自來就沒有男子當皇後的先例。”
“怎麽沒有?中溱的國後明飛卿就是男子!”
乍聽到“明飛卿”三個字,雲子玑竟覺得熟悉,似乎曾在哪裏聽過,他還未細想,就聽湛缱說:
“立你為後,只是時間問題,等朕把那些礙事的人都鏟除了,子玑就是北微無人可置喙的皇後。”
雲子玑真切地懷疑湛缱吃錯了藥,皇室如此忌憚雲氏,怎麽可能讓雲氏的人當皇後?
他看過那道遺旨,皇後之位被先帝指給了燕氏之女燕又柔。
如今湛缱想推翻隆宣帝設的局,自然不會再把皇後之位給燕又柔。
“陛下不想被燕氏分權,所以要立我為後,我既是你的臣子,自然願意聽從陛下安排,為你解憂,可登高必跌重,我一人摔下去倒沒什麽,但若牽連到雲氏滿門...還請陛下高擡貴手。”
槍打出頭鳥,雲家吃了多少次被捧殺的虧,雲子玑都記得。
如今湛缱對他偏愛,無非是因為他需要雲氏的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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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利而聚,必有鳥盡弓藏的一天。
雲子玑不得不為家族盤算,希望湛缱能憐憫一二,留條後路。
湛缱知道說得再多都不足以讓子玑全身心地信賴自己。
“待你病好了,朕帶你回趟雲家,如何?”
“什麽?!”
雲子玑深井一般沉靜的雙眸猛地迸發出亮光:“陛下說真的?!”
湛缱似乎拿捏到子玑的喜好了。
“朕一言九鼎。”
雲子玑開心了一小會兒,又顧慮道:“可這會不會不合規矩?”
進宮等同被剝奪自由,從家族中割裂開來,回家近乎是癡心妄想,難比登天。
湛缱道:“朕的規矩就是規矩,朕想讓帝妃回門探望父母,誰敢攔?”
雲子玑極力克制內心的歡喜,嘴角卻忍不住瘋狂上揚。
只過了兩日,雲子玑的病就飛速地好了。
湛缱踐行承諾,當真帶他回雲府。
出宮的儀仗完全按照帝妃的儀仗來,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宮門口到雲府,全由禦前侍衛開道,排場浩浩蕩蕩,令皇城中人都以為那日進宮的凄涼敷衍是個錯覺。
雲家衆人一早侯在門口,見此排場,不由得心驚。
雲子玑被湛缱親自扶下了馬車,雲國公揉了揉眼,确保自己沒看錯。
雲子玑克制着喜悅,給父母親行了大禮。
慕容淑含着淚上前扶起子玑,見他全須全尾沒少一塊肉,身上也穿得暖和體面,心中大石才轟然落下。
雲家衆人又一同向湛缱行跪拜禮,湛缱扶住了雲國公夫妻,道:“子玑既是朕的妻子,便是一家人,今日不論君臣。”
跪早了的雲非寒:“......”
雲子玑把二哥扶了起來,笑眼彎彎。
等進了雲府,湛缱也不打擾兄弟二人重聚,只問雲國公子玑半年前負傷的細枝末節。
這事三言兩語說不清,雲國公恭敬地将皇帝請到雲家正廳細聊。
待皇帝一走。
雲子玑一個箭步直接撲到了雲非寒身上:“二哥!!想我了嗎?!”
他頭上的發冠和身上佩戴的玉佩叮咚作響,在日光下顯得熱烈又活潑。
雲非寒抱住雲子玑,是什麽脾氣也沒有了:“如何能不想?!我日日為你挂心!我聽說你一進宮就病了兩回,如今可大好了?”
“已經好了!”雲子玑開心到有些亢奮,“陛下給我換了個太醫。”
一聽此言,慕容淑和雲非寒都是一愣——就像是受了某種刑罰被大赦了。
慕容淑忍不住關心道:“小玑,你如今住在哪處宮殿?我聽你爹說,陛下把未央宮賜給了你,此事當真?”
那可是未來皇後的寝宮,慕容淑實在不敢信。
雲子玑從二哥身上下來,執起母親的手:“他确實下了這樣的口谕,但未央宮還未修繕完成,我如今不住未央宮。”
慕容淑立時擔憂心疼起來:“那住在哪裏?南束宮?還是...還是冷宮啊?”
“母親別擔心。”雲子玑說:“我住在紫宸宮。”
“什麽?!”
雲非寒沒想到宮裏的傳言竟是真的!
“他召你侍寝了?!”他憤然道,“他不是不好男色嗎!當日見了你跑得跟兔子一樣快,如今長大了,倒學會了禽獸那一套!”
“慎言!”慕容淑瞪了二兒子一眼,這雲府如今內外都有禦前侍衛,亂說話被聽見了可怎麽辦?!
雲非寒怕雲子玑報喜不報憂,特意叫來山逐山舞細問。
“公子沒有被迫侍寝,陛下這幾日一直睡在紫宸宮偏殿。”
“陛下還親自給公子喂藥呢,知道公子喜歡蜜餞山楂,每日都讓人給公子備着。”
“姓張的太醫已經被陛下一腳踹死了,太後那裏也不敢說什麽。”
“今日回門的儀仗,聽說跟皇後的儀仗相比也不遜色呢。”
“還允許公子早上賴在被窩睡懶覺,不用起早去太後宮裏請安!”
“夫人少爺都可以放心,目前而言,陛下對公子真地挺好的。”
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誇湛缱,雲非寒勉強相信湛缱重新做人。
慕容淑也放心了不少,她牽着雲子玑去自己房裏吃好吃的。
她今日天不亮就早起,親手做了子玑最愛吃的甜品和菜肴。
雲非寒跟着去蹭了幾口甜點。
雲子玑起先吃得開心,後來又不那麽開心了:“要是大哥也在家就好了。”
慕容淑道:“非池是為國戍邊,雲家上下都不能有怨言。”
雲非寒只覺得杯中的茶水都苦了幾分:“武将世家,戍邊是天職,确實不該有怨言,但是娘,大哥憑什麽被燕迎那種鼠輩小人壓一頭?大哥有将帥之才,給燕迎做副将,燕迎也配嗎?!”
雲子玑吃糕點的動作頓住,自責:“大哥是為我受罰的。”
雲子玑當日被扣上指揮失誤的罪名,本該受軍法處置,可那時他已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再打一頓軍棍,絕對沒命活到今日。
雲非池為了保住弟弟,替他領受了一百軍棍,之後又将罪名全部認到自己頭上,當時的湛缱下了一道旨意,容許雲子玑回京治傷,并在這道聖旨裏撤掉了雲非池的元帥之位,貶他為副軍統領,而燕迎則升為元帥,成了雲非池的上級。
“子玑你不許自責。”雲非寒扣住雲子玑的手,心疼他,“你才是受害最深之人。”
“當日我曾死谏,父親急得朝堂吐血都沒能讓皇帝徹查此事,今日他待你這樣好,我實在不知是福是禍。”
這半年來,雲家遭遇的算計與暗害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萬一偏寵子玑也是皇帝算計的一環呢?
“他若是真待你好,便該還你清白,複大哥的兵權,而不是讓你蒙受不白之冤,讓大哥在邊境仰人鼻息!”
雲子玑垂眸,覺得甜品不甜了——不用二哥敲打,他也無比清醒。
他清醒地知道,湛缱待他的這點好,只是一個帝王擡擡手就能做到的,而真正能觸及核心的承諾,他并沒有明确給過,雲子玑也不敢去要。
慕容淑看了雲非寒一眼,示意他閉嘴,雲非寒也覺察到自己這些話讓子玑情緒明顯低落了下來。
“難得回家一趟,可不能不開心。”他笑起來,哄着子玑道,“二哥帶你去看樣東西。”
雲子玑被雲非寒帶到了東院的月影閣中。
月影閣的書架上,擺滿了墨子機關術的書籍,另一邊的架子上井井有條地放着許多機關武器。
桌上立着一只木頭雕刻的雄鷹,雄鷹的翅膀足有半個手臂大,給人時刻要展翅高飛的幻覺,底部設着靈巧的機關。
雲子玑在家養傷時,會做些機關暗器來消磨時間,他手巧,心思又細,做的許多機關都能直接投入軍用。
他已無法再上前線殺敵,只能在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上幫助北微抵禦西狄的入侵。
這只“飛鳶”是他入宮前未能完善的暗器,他當時困惑于如何讓“飛鳶”真正飛得遠,一直毫無進展。
“你的飛鳶,我給你改好了,它現在是真地能飛。”
雲非寒将“飛鳶”的底部扣在弩箭上,扣動機關後,弩箭發射的推力讓飛鳶振動翅膀,往花園中沖去。
雲子玑震驚于它能飛得這樣遠,他當日怎麽也沒能讓這只木頭小鳥飛起來!
“二哥你是怎麽做到的?!”
雲非寒一臉得意地跟子玑說起了改造原理,兩人都沒注意到飛鳶飛進了花園。
與雲國公談完事的湛缱剛好從花園走過,他耳邊聽到一陣風聲,循聲望去時,就見一只木頭小鳥朝他俯沖而來!
“哎呀!誰偷襲朕?!”
雲子玑循聲望去,只見飛鳶撞了皇帝的額頭,垂直落進皇帝的掌心之中。
“!!!”
禦前侍衛大驚:“護駕護駕!有刺客!!”
雲非寒:“......”
雖然他很想弑君,但沒想到是這麽個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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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跟飛卿那篇聯動,所以本文會有點玄學設定,下一章會展示這個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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