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這世上,難道就沒有公道麽……
商寧一驚,好險沒被吓得摔在地上,還好她及時扶住假山,這才穩住了身形。
她心有餘悸地轉過頭,對上胡叔笑眯眯的臉。
商寧松了口氣,随即無語道:“大叔,你怎麽總是神出鬼沒的,知不知道,人吓人,會吓死人的。”
“我未曾隐匿腳步,分明是你看得太認真了。”胡叔含笑道,“難道,商寧姑娘認識那人?”
他說着,看向了陳山河的背影。
“不……”商寧後退一步,下意識否定道。
她靠着假山,袖中的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其實商寧真的不太喜歡撒謊,但面對胡叔,哪怕他自相識以來都待自己不錯,商寧還是忍不住防備一二。
“只是來侯府這麽久,難得在府中看見一個陌生人,我覺得有些好奇罷了。”商寧補充了一句。
“……大叔,他是誰啊?”
胡叔看着陳山河走遠,口中答道:“他叫陳山河,是侯爺昔日故人。”
“故人?”
“他是侯爺昔日在妖族戰場之上,能托以後背的袍澤。只是當年朝中對衆将士論功行賞,他辭了所有封賞,寧願做個居無定所的游俠。”胡叔淡淡道,顯然不覺得陳山河的來歷有什麽值得隐瞞。
原來大俠也上過妖族戰場,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厲害啊。
商寧擡頭看向胡叔:“那他來侯府做什麽?”
總不會是同蕭西棠太久沒見,想與他敘敘舊吧。
“商姑娘,這些時日不見,你怎麽還是對什麽都這樣好奇?”胡叔負手而立,“你既然不認識他,又為何要關心他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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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好奇啊。”商寧目光游移,露出幾分掩藏不住的心虛。
胡叔笑了一聲,沒有揭穿她的謊言,口中只道:“他今日來,是想求侯爺辦一件事。”
“你是不是想問,他求侯爺的,是什麽事。”在商寧開口前,胡叔率先道。
商寧連連點頭。
胡叔笑了一聲,見陳山河已經離去,他負手轉身,商寧連忙跟了上去。
“大叔,說話不能只說一半啊!”她不滿道。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胡叔沒有看商寧。
就算他告訴了商寧,她也什麽也做不了。
“他是來求侯爺,保住一個人的命。”
“誰的命?”商寧追問。
“一個修為平平的觀海境修士。”胡叔語氣淡淡。
一個修為平平的觀海境修士,是發生了什麽,才需要永寧侯出面保住他的命?他和陳山河又是什麽關系,會叫他出面來求蕭西棠?
商寧腦子裏轉過許多念頭,最後她抿了抿唇,問出了她認為最關鍵的那個問題:“那永寧侯答應了麽?”
胡叔答道:“沒有。”
“為什麽不答應?那個觀海境修士,做了壞事麽?”商寧又問。
若是做了壞事,便應該受到懲罰。
胡叔搖頭:“沒有,他不僅沒做什麽壞事,相反,他大約還算得上是個好人。”
商寧更是不解了:“既然是好人,為什麽不幫他?永寧侯不是很厲害麽,要保住一個觀海境修士的命,應當不難吧。”
“因為他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胡叔嗓音微冷。
不能得罪的人……
這話是什麽意思?商寧怔怔地看向他。
“他傷了滄溟宗弟子馮珂。”
商寧從沒聽說過這個人:“那個叫馮珂的修士,為什麽是不能得罪的人?”
能被觀海境修士所傷,這個人的修為也不會太高,那有什麽不能得罪的?
“馮珂的父親,是凝虛境巅峰的修士,他的祖父,更是滄溟宗長老,天命境的大能。”
明識,觀海,知玄,凝虛,乾元,天命。
天命境的大能,商寧只在傳聞中聽說過,那等境界的修士,已經是移山填海,無所不能。
而修士修為越高,血脈繁衍越艱難。
馮珂是他父親唯一的兒子,他父親也是他祖父唯一的兒子。哪怕他天資尋常,靠着靈石丹藥才堪堪在十五歲突破觀海境,脾氣暴戾任性,但在父輩的餘蔭下,也從來無人敢得罪他。
整件事情也不算複雜,馮珂離開白玉京游歷,看上了那個觀海境修士祖上流傳下來的靈器,強行要買,別人不允,他便要強搶。
偏偏那日他正好甩開了護衛自己的修士,便反被人打傷,狼狽逃竄回了白玉京。
那個倒黴的觀海境修士叫林平,母親早亡,父親也在十多年前死在妖族戰場上,無親無故。
林平傷了馮珂,滄溟宗弟子親自出手,擒他來白玉京,要将他押在馮珂面前,讓馮珂親手取他的命。
林平父親與陳山河,正是昔日袍澤。為着這個緣故,陳山河才會前來永寧侯府,想求蕭西棠出面,保住林平一條性命。
這也太荒唐了!
商寧不可置信地看着胡叔:“明明是馮珂先起了歹念,也是因為他動手在先,才會林平被打傷,他有錯在先,滄溟宗憑什麽要林平的命?!”
林平只是傷了馮珂,他們便要他的命,滄溟宗行事未免也太霸道了!
“就憑那是滄溟宗,就憑馮珂的祖父,乃是天命境大能。”胡叔語氣平淡。“而林平,不過區區蝼蟻。”
商寧對上他平靜的目光,搖着頭道:“沒有這樣的道理——”
“這世上,難道就沒有公道麽?!”
商寧忍不住提高了尾音。
胡叔低頭看着她,良久,沉聲道:“弱者,沒有資格求公道。”
商寧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
“永寧侯,不肯幫他們?”她強行平複下心內怒氣,輕聲問。
其實商寧能猜到,若是蕭西棠答應了,陳山河離開時不會是那樣一副凝重神情。
“侯爺沒有理由為了一個觀海境修士,去開罪滄溟宗天命境的大能。”
“那不過,只是一個天資平平的觀海境修士。”
沒有資質,沒有背景,自然也就沒有值得蕭西棠出手相助的理由。
“可你不是說,永寧侯與大…陳山河是袍澤麽,那他與林平的父親也該有袍澤之誼,這樣也不值得他出手麽?”
胡叔只是看着她,沒有回答。
商寧低下了頭,喃喃道:“是了,在永寧侯這樣的貴人眼中,昔日袍澤又算什麽。”
胡叔嘆了口氣,終究沒有解釋什麽。
“這幾日,陳山河已經求遍了他所有能求的人,但這白玉京中,乃至天下,都沒有能幫他的人。”
“與其說沒有能幫他的人,不如說,沒有人願意為一個林平,得罪滄溟宗和天命境大能吧。”商寧打斷他的話,語氣低沉。
“是。”胡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上再無笑意,語氣中竟帶着些微高高在上的冷酷。
商寧沒再說話。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只有明識境修為的自己,哪怕心中不平,也什麽都做不了。
胡叔看着她低落的神情,擡起手,似乎想揉一揉她的頭,但最後僵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你今日,是去參加五大仙門的散修試了吧。”胡叔轉開話題。
商寧擡頭看了他一眼,低低嗯了一聲。
“你想離開侯府?我以為,這些時日,你與府中衆人,相處得還算愉快。”胡叔感嘆道。
“我不喜歡這裏。”商寧直言。
不喜歡蕭西棠,不喜歡這些所謂的規矩和權勢。
商寧與這座永寧侯府,實在格格不入。
“如果大叔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了。”商寧的語氣很低落。
哪怕她再怎麽林平之事憤怒,也改變不了自己什麽也做不了的事實。
“等等。”胡叔攔下了她,面上又浮起一點笑意,“你難道不想知道,散修試第三重試煉,要考的是什麽嗎。”
商寧誠實地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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