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當我裝病裝過頭
勵嘯傷得不輕,再加上喝酒硬撐帶來的後遺症,他倒在車上一瞬就沒了意識。說是睡,和昏過去也差不太多。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季遇後面也跟着上了車。
上的還是駕駛座。
季遇當時看勵嘯臉色不太好,确實就進車掃了一眼,見這人蜷在椅子上皺着眉睡得很不舒服的樣子,考慮了一下,便去找了節目組負責開車的小W。
直接問:
“你們還有多的車嗎。”
小W有點兒懵:“啊還有的。怎麽了?”
“那越野車借我,我開回去。”
“啊?”
季遇插兜:“我送你們嘯哥回去睡覺。今兒節目我倆反正也拍不了了吧。”
然後他就冷淡地撈了車鑰匙走了。
小W一整個震驚。
這轉筆嘉賓那不容質否說一不二的冷傲氣質把他給酷到了。
這素人咋比明星還有星味兒。
季遇直接把越野車開回了別墅,目光時不時地從後視窗打量後排不省人事的人。
他承認,确實是有點兒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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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貨也是把他裹在懷裏滾下沙坡,才落得這可憐兮兮的模樣。
所以純粹是感激的心疼。
嗯,沒別的。
到了之後他俯身把勵嘯叫醒,結果又喊又掐人都沒反應,導致他真的去探了下鼻息,用力拍打他的臉。
他拍得無情且用力,像扇耳光,硬生生把勵嘯從沒有意識的狀态給扇了回來。
“大神。”他迷迷糊糊地輕聲說,一字一喘的,想擡手貼季遇的臉,最終還是撲了個空。
“我難受,你就讓我在這兒睡吧。”
“哪兒難受?”
勵嘯又沒了聲。
季遇凝視着他。
也不知怎麽想的,他幹脆就坐在越野車的狹小車椅前,看着這昏睡過去的人發呆。
生病了嗎。
他摸了下他額頭,倒沒發燒。
季遇忍不住拿手撫着那緊皺的眉心。
一下又一下。
在季遇印象裏,姓勵的就只生過一次病。
還是被他傳染的。
那會兒他要趁周末去京城參加轉筆比賽。因為是他第一次報名全國的轉筆比賽,所以即便感冒了,還是決定要去。
勵小絕自告奮勇:“大神,我去照顧你!”
季遇幽幽地看着他,最後說:“好。”
當時還處于季遇暗戀勵小絕,勵小絕把季遇當直男的階段。季遇沒給勵小絕說自己也喜歡男人,原因很簡單,說出去他們倆的關系、看過去的眼神無論如何都會變味兒。
季遇不想他們倆在一起是因為“你是gay,好巧我也是gay”,而是純粹的“我喜歡你,好巧你也喜歡我”。
初戀嘛,希望能純粹點兒。
所以他幹脆就先沒說。
再等等。
他知道這貨打着“照顧”的名號跟着他去比賽,純粹也是沒事做加好奇。兩人一起上高鐵後,勵小絕就一直挺興奮。先是表示自己還從沒去過京城,又問季遇轉筆比賽是什麽樣的。
“有解說嗎,獎金是多少,不可以在筆上面開外挂嗎?”
“勵小絕。”
“嗯?”
“能安靜點兒嗎。”
勵小絕這才意識到季遇是個病號,連忙說:“好吧你休息吧,好好養精蓄銳,不要到比賽的時候昏倒了,那多丢臉。”
“……”
于是季遇閉上眼打盹兒。
但人生病的時候,除了床上,其他地方總是怎樣都不舒坦,季遇在這高鐵椅上坐得難受,始終找不到一個很好的打盹姿勢。
勵小絕看他像個翻不過身的烏龜一樣奮力掙紮,有些無語,就問:“你要不枕我腿上睡,我不介意。”
季遇盯着他一張格外坦誠的臉看。
他覺得勵小絕這人牛逼就牛逼在,明明是個gay,做事兒卻特別直。那些在gay眼裏都過于親密的舉動他都覺得無所謂。
比如枕在腿上睡覺。
勵小絕把兩個車椅間的扶手擡起,敞着的腿合攏,拍了下:“來吧,別流口水。”
“……”
等着季遇頭枕在他腿上後,他又來一句:
“好好睡,別盯我裆。”
“……”
人這個動物挺神奇的,剛怎樣都難受的季遇一枕在勵小絕腿上就徹底舒服了。
那運動褲上的細細絨毛很舒服。
洗衣粉的香味也很舒服。
于是他打了個好盹兒。
醒來後,季遇便翻了個身,改成後腦勺枕在勵小絕腿上,仰着臉。
這樣就可以看到人了。
勵小絕果然也在打盹兒,雙手抱臂,頭向後靠着。
季遇盯着他凸出來的喉結,很大,很冷硬。
很性感。
他又看得愣了神,忍不住擡手想摸一下。
結果剛一擡手,他就看到隔着一個車廊的小女孩,睜着一雙萌萌的大眼睛望着他,眼神十分詭異。
季遇頓時收手,頭從勵小絕腿上彈起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坐直。
不能有傷風化。
但那小女孩的眼神依然沒有移開,似乎在期待一場大戲。如此直接的眼神連後面醒過來的勵小絕都感受到了,他小聲問季遇:
“那女孩兒怎麽像望動物園裏的猩猩一樣望着我。”
“……可能是你睡相太醜。”
“噢。”勵小絕點頭,“那我以後注意,帶個鴨舌帽睡,別吓着她。”
季遇笑出了聲。
等到了京城的賓館後,季遇便又窩在床上再次補了個覺。醒過來時已經傍晚,房間裏沒人。
勵小絕出去買晚餐了。
他自覺覺補得差不多,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可能是想到和勵小絕在一塊兒,心情也好。
但一聽到勵小絕開門的聲音,季遇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迅速縮回被子裏,裝睡。
勵小絕走路啪啪的,把買來的粥随意地往桌上一丢,看到季遇還像個蠶蛹一樣蜷在被子裏,便叉着腰站到床前。
“大神。”他喚了聲。
季遇故作睡眼惺忪地睜開眼,沙啞地嗯了一聲。
勵小絕皺着眉看他。
一瞬間季遇懷疑自己是不是演得過了點兒。
幹脆還是彈起來吃飯吧。
這太幼稚了。
還沒準備彈起來,勵小絕就拿手背抵了下他的額頭,然後倒吸了一口氣。
他斬釘截鐵道:“大神,你發燒了!”
“……”
季遇從鼻間哼了一聲。
他想笑。
行,你說發燒,那就發吧。
他莫名挺期待勵小絕會怎麽照顧他。
一瞬間,季遇腦補了各種在暗戀對象前裝病會誘發的情景。
這人會不會買體溫計給他量體溫啊?
會不會喂他吃飯啊?
會不會不那麽欠揍溫柔點兒啊?
但他萬萬沒想到,勵小絕一把把他的被子掀開,讓他整個身體裸露在外。
“……”
“走。”勵小絕喊。
“……走哪兒?”
“去醫院。”
“……”
季遇翻了個身:“不去。”
勵小絕覺得他在逞強,把他拽起來:“去。”
季遇無語地瞥了他一眼:“不去。”
這眼神在勵小絕眼裏更是氣若游絲地垂死掙紮,他眉擰得更深了:“不行,必須得去。”
“……我真不想去,我沒發燒。”季遇在這傻子面前都懶得演了。
“放屁。你不知道你好燙。”
“……”
那是你剛出門手被凍着了哥。
“那你幫我買退燒藥,我不想去醫院。”季遇說。
“不行,你這燒得來勢洶洶,而且你明天下午都要比賽了,還是看醫生比較好。”勵小絕語氣強硬,火急火燎地就把季遇的衣服往床上扔,“快穿上。”
季遇再次白了他一眼,要多無奈有多無奈。
“勵小絕,我感冒真好了。”
“你他嗎在我面前逞強幹嘛。”勵小絕焦急得語氣都不耐煩起來,“就旁邊胡同,有個診所,咱去那兒輸個液。”
輸個屁的液。
季遇懷疑這人是個少爺,稍微有個不舒服就大驚小怪要給醫生添麻煩。
他再也不想在這種人面前裝病了。
現在他都無法證明自己沒病。
“我不想動。”季遇說,把被子一扯,埋住自己,“這樣吧,你讓我睡會兒,睡會兒就好了可以吧。”
“不成。我背你去。”勵小絕說,把被子再次掀開,“你去看了醫生再睡。”
“……”
季遇幹脆閉眼。
勵小絕看這孤兒生病了還這麽倔強堅強,要急死了。
他坐在床邊,撥了下他的頭發,語氣緩和起來:“大神。”
季遇一愣,又睜開眼看着他。
勵小絕臉上難得溫柔,語氣也難得耐心,像哄小孩兒一樣:“我們就去診所看一下,我背你過去,好不。”
季遇又愣。
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勵小絕說人話。
當他開始哄人時,季遇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傻傻上鈎的羊,心一瞬就軟呼呼的。
他點頭,很不争氣地悶聲說了個“那行。”
勵小絕滿意地笑了,用冰冰的手拍了拍他正常溫度的臉:“乖。”
然後他站起來,等着季遇換衣服。
于是感冒好得差不多的季遇,解鎖了京城除酒店外的第一個景點,X氏診所。
還真是勵小絕背他過去的。
季遇當時的心态,就是反正裝病的劇情也跑偏了,那确實得讓暗戀對象背一下。
他很大爺地攀上勵小絕的背,雙腿夾住他的腰。
“我靠,大神,你看着瘦,還挺重。”勵小絕雙手托着他的腿,還颠了兩下。
“嗯,應該的。”季遇把他脖子環住。
接着勵小絕邁開大步迅速離開房間。
他背着季遇穿過京城的胡同,穿過繁忙的街道,穿過橘色的黃昏,路過之人無不駐足。
季遇實在是忍不了了。
“勵小絕。”
“嗯?”
“……你可以慢點兒。”
季遇真是搞不明白,勵小絕背着他這麽個大男人,怎麽能跑這麽快。
他軟軟趴在他背上,他步履匆忙地往前飛奔,任誰看,都像是勵小絕背了個将死之人。
尤其是一個路過的大爺用京腔喊:“加油咧小夥子!”
勵小絕很迅速地模仿京腔回了句“诶謝您咧大爺!”時,季遇很想用手臂把這人嘴捂住。
“要到了,你再堅持會兒。”勵小絕喘着粗氣,又停下來,把他又往上颠了下,繼續跑。
風揚起他後腦勺的頭發。
那一刻呢,季遇心裏莫名有點兒酸。
甜酸甜酸的。
勵小絕跑得那麽快,脊梁骨硌得他胸都痛。他的腳步烙在糖葫蘆味兒的石板道路上,一格一格的。
“勵小絕。”季遇拿手摸了摸他後腦勺的頭發。
“幹嘛。”
“別跑這麽快。”
別跑這麽快,我還想你一直背着我。
“沒事兒,你堅持一下。”勵小絕說,都開始出汗了。
季遇拿手擦了下他額頭的汗,也不知道說啥,最後輕聲:“謝謝你啊。”
“別謝,你這麽有禮貌,我真感覺像臨終遺言了大神。”
“……”
等真到診所時,勵小絕要累趴下了。
他那陣仗像是背了個急救患者,一旁坐着輸水的大爺大媽都擔憂地站起來。
結果急救患者很淡定地從勵小絕背上滑下,站直,還理了下自己的衛衣。
最後果然是屁事沒有。
好在季遇之前有感冒的底子,除了讓人覺得他很嬌氣以外,倒不至于讓人覺得他倆在惡作劇。醫生也象征性地開了幾包藥。
季遇本以為這幾包藥沒啥用的,不成想第二天勵小絕就感冒了。
這回還真是發燒,來勢洶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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