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咱把事兒說清楚

“勵嘯,”季遇表情晦暗不明,“你他嗎是不是故意的。”

勵嘯靠着駕駛座,兩手垂在腿間,低頭笑得停不下來。

過了會兒,他才回答:“沒有,我真沒注意到油的問題。”

“拿手機給人發個定位。”季遇冷淡地說。

“我手機早就沒電了。”

“那我發。”

季遇說着就掏出手機,也就只剩一絲電。

季遇微信只有三個與【一星一素】有關的人,最開始邀請他的女導演、小G、和徐潇。

連勵嘯都沒有。

那個女導演他拍了這麽久都沒見過,小G看上去不咋靠譜,最後季遇選擇給徐潇發消息。

他先發了個定位,等了半天才等出來一串法語名,都不知道定準沒。

接着迅速打字。

【我和你們嘯哥被困在這兒了】

發過去的消息不停在轉圈圈。

季遇才意識到這裏的信號奇差無比。

他等了半天,圈圈始終在轉,最後為了省電又把屏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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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都來了,出去轉轉吧。”勵嘯邊說,邊打開車門走出去。

外面是完全沒被人工雕琢的原生态風景,泛着耀眼光澤的銀白矽沙柔軟又幹淨,藍綠色的漸層海水像果凍一樣。

季遇情不自禁眯起眼來,深呼吸了一口。勵嘯倚着車門,腿懶散地搭着,看着他。

“往前走走。”他下巴沖着海面擡了擡,陽光順着下颌骨一溜。接着又說,“這沙太幹淨了,我們把鞋脫了吧。”

“嗯。”季遇點頭,額前的頭發被海風吹亂,他拿手随意往後一抓。修長的白皙指節穿過黑色碎發,這個動作落在勵嘯眼裏,很撩人。

兩人默默把鞋放進車裏,光着腳丫踩在純淨細膩的沙灘上往前走。

癢酥酥的。

季遇驀然注意到他和勵嘯都是穿的寬松大T和到膝短褲,只是他是白T和黑色的工裝褲,勵嘯是黑T和淺灰色的運動褲,系腰的繩子大搖大擺地垂着。

他們穿得像刻意為之的相反,也似心照不宣的相同。

“咱們像不像魯濱遜漂流記。你是魯濱遜,我是星期五*。”勵嘯說。

季遇笑了下:“那你還不如說我是史密斯*,你是于普*。”

這話讓勵嘯聽樂了,“還挺押韻。”他低着頭,邊看着他和季遇腳踩沙灘時落下的腳印邊說。

他們倆的腳印都挺大的。

當初在灣島躺在沙灘曬太陽時,他們會把腳纏在一起,他會拿裹着沙的腳底去包季遇的腳背,會用自己的腳拇指去夾季遇的腳拇指。

那會兒他們最嫌棄的就是周圍人太多。

這會兒沒人他卻無法這麽做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站定,并肩看着海面。

海浪慢慢撫過來,繞過他們腳踝。

“大神。”勵嘯目光飄在前方,仿佛經過了久久的深思熟慮,開口道,

“這兒沒人,沒錄節目。有這麽個機會,咱幹脆把事兒說清楚吧。”

季遇側頭看了他一眼又移開:“什麽事兒。”

勵嘯從鼻間哼笑了一聲:“我們還能有什麽事兒。”

季遇眨了眨眼,舌抵着牙後掃了下。

嗯,确實是該說清楚。

不然這節目拍下去,他越來越搞不明白自己。

他嘴唇微張,呼了口氣,淡淡道:“說吧,你想怎麽說。”

勵嘯盯着翻湧的海浪,習慣性地摸了下後頸,結果觸到上午滑沙時的擦傷,疼得輕呲一聲。

他收回手:

“當年——”

“當年确實都是你的原因。”季遇面無波瀾地打斷,語氣裏沒有情緒。

勵嘯笑了下,“嗯,所以——”

“所以你也不用說對不起,因為沒啥用。”

“我知道,但——”

“但我提分手主要是因為我自己,不單單是你。”

一朵浪啪地一下拍過來,兩人的視線也啪地一下碰在一起。

勵嘯轉過身,面着季遇:“大神,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還總想着以前,但又能如何,回個憶又不犯法。”

“那為什麽——”

“那為什麽不試試回頭?”季遇毫無意識地用拇指指腹摸着自己蜷起來的指節,擡頭直白地看着面前人,墨黑的眼眸平靜無波,

“勵嘯,複合這事兒,咱倆沒戲。”

又是一陣浪花撲過來,從腳踝往上爬。

勵嘯微微蹙眉看着季遇,目光像一杯剛調好的酒逐漸醞出色彩。

他突然揚起嘴角笑了:

“大神,你真的很像韓劇女主角。”

“……”

“但你比韓劇女主角更好看,更會搶臺詞。”

“……”

勵嘯目光不移,也像海浪一樣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季遇的臉。他把手插進褲兜裏,坦然道:

“不過你臺詞不對。我沒打算說對不起,對你我來說都沒意義。”

季遇哼了一聲:“确實,那——”

“我也沒想過複合,”直截了當的輕蔑語氣,像剛被打斷一樣打斷他,

“複合就是重蹈覆轍,我不會這麽蠢。”

話音一落,季遇蜷着的手指便驀然松開。

海風吹過,額前的頭發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微微垂着眸,視線裏只有勵嘯鎖骨連接處那道深深的V。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自嘲地笑了下:“噢,那是我——”

“你以為我說的回頭是複合嗎。你誤會了大神。”

“嗯,我自作多——”

“我說的回頭,是像Reverse(轉筆招式裏的反方向)那樣的回頭。”勵嘯再次打斷,“我發現Reverse雖然和Normal(轉筆招式裏的正方向)本質相同,但無論是發力方式還是節奏,以及最後的效果都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說着,又笑了一聲,張揚恣意像是斂不住般頃刻從嘴角裏瀉了出來。

“大神,我不要和你複合,我要重新追你。”

低沉的話音伴着又一波浪潮澎湃地湧了過來,浪花拍在岸上發出像豎琴的滑奏聲音。

季遇猛然一滞。

等他緩過神來後,便輕哼一聲,開口:“這兩者——”

“這兩者的區別是,複合的是勵小絕,是你初戀,但勵小絕已經不在了,你說的。”勵嘯微微偏頭,眼尾上挑得鋒利,一種難馴嚣張的氣場也順着海風把季遇包裹,“但我是勵嘯,我還在,我從新開始,我無所謂。”

“……你這——”

“你說不過我,也管不了我,因為勵嘯比勵小絕更不要臉。”

“……”

季遇這下真不知道該說啥了。

沉默了半晌,他才擠出四個沒被打斷的字:“你在發瘋。”

勵嘯看着他複雜的神情,滿意地又笑了聲,“确實,反正事兒我說清楚了,你打算怎樣我管不着。”

他拿腳跺了下沙:“我回車上了,這怪冷的。”

說完他真就轉頭走了,步履輕快。

季遇默然地看着他很潇灑的背影,看着他後頸上那道紅色擦痕。

明明塗的藥都快沒了,卻感覺比上午更亮了。

他閉上眼,情不自禁地抿了下唇,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下。

這事兒怕是越來越說不清楚了。

季遇磨蹭了好一會兒才以一個自認為很冷傲的姿态回到越野車上,勵嘯正靠在最後一排的車椅,慵懶地耷拉着眼皮。

他看到季遇,便抛起一包壓縮餅幹,季遇瞬間單手抓住。

“後備箱裏找到的,還有水。看來我們不會餓死。”

他的語氣再次恢複了散漫,像在和一個才認識的驢友說話,而不是半小時前才說“要追”的人。

季遇瞬間覺得自己白這麽冷傲了。

越野車是三排的。勵嘯坐在最後一排,季遇坐上第二排。

“你要睡一會兒嗎。”勵嘯在後排吱聲。

“嗯。”季遇應着,半躺下來。

他一點兒都不困,但他确實也不知道幹嘛,尤其是一到這狹小的空間就感覺自動進入了姓勵的磁場。

他打開手機,看之前的消息發出去沒有。

發倒是發出去了。

徐潇回了很多條。

【被困???】

【你和嘯哥兩個嗎大佬?!!】

【這地我剛查了,好漂亮,寶藏小衆海灘,嘯哥專門帶你去的吧[偷笑]】

【萬一是嘯哥故意沒油咋辦[偷笑]】

【你倆傷怎麽樣?】

【我等會兒再去給節目組說啊,你們倆先好好呆着[偷笑]  [偷笑]】

最後是一個表情包,一個祈禱狀的貓咪,文字配着:

我可以單身,但我磕的cp一定要結婚

“……”

季遇把電量僅剩5%的手機關了。

所以為什麽要選擇給一個cp粉頭勵嘯站姐發微信。

他從椅子上坐起來,回頭瞅了勵嘯一眼。

勵嘯閉着眼,神色有些倦。季遇看了一瞬便又躺下去了。結果後排傳來一聲:

“看什麽,我沒睡。”

季遇手臂搭着自己的額,哦了一聲:“看你沒睡挺難得。”

後排傳來一聲低笑:“我睡不着。”

季遇本來想說“你還會睡不着”,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選擇沒搭理。

他用手臂遮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地瞎想。卻見勵嘯突然彎着腰站起來,打算下車。

“去哪兒?”季遇手臂往額頭上擡了擡,眼下睨着人,情不自禁問。

一開口他就後悔了。

這人去哪兒關他屁事。

勵嘯推開車門:“我出去睡會兒,剛看到後備箱裏有吊床,我拴樹上試試。”

“……你在車上睡不着,綁樹上睡得着?”

勵嘯還是一個彎腰要下車不下車的姿态,看着季遇:“我在車上睡不着是因為你在這兒。”

“……”

“這荒郊野外的車裏,又沒人拍我,我一聽你的呼吸就受不了,怕把持不住。”

“……”

姓勵的語氣認真,一點兒開玩笑的輕佻意味都沒有。

季遇不禁嘲諷地哼了一聲,心生挑釁:“怎麽,我還不能呼吸了。你把持不住又會怎樣。”

勵嘯不說話了。

季遇還等着聽這人怎麽回,下一秒,搭在額前的手臂就被猛地扒開。

男人的身體驀然壓了過來。

勵嘯一只膝蓋跪在車椅邊,俯身,腰背拱起,一手支在季遇腦袋後面的車門內扶手上。

他把自己撐在了季遇上方。

青筋順着手臂凸出來,寬松的黑T在重力作用下領口大開,季遇能順着這條口看到勵嘯的胸肌、腹肌、甚至是人魚線,很符合透視原理的在他目光裏以漂亮的曲線變窄。

他看着鼻尖都快對上的、勵嘯放大的臉。這人連表情都沒有,甚至目光都給人一種很淡的錯覺。

只有一對天生勾人的眼尾。

勵嘯垂眸,拿手指捏了下季遇的耳垂,溫熱的觸感像小煙花一樣炸開。

他這才笑了一下,指腹在耳垂上一下一下地撫着:

“你難道不知道會怎樣嗎大神?”

然後他就收回手下車了。

直到季遇透過車窗見這人真找了個吊床走了,他才猛地從車椅裏坐起來,喘着氣。

腦海裏還是那聲尾音上揚的大神。

他摸了下沒意識到的紅透了的右耳,深深地皺起眉來。

這男人,真不是勵小絕。

他媽的比勵小絕難對付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星期五:《魯濱遜漂流記》裏被救下來的野人

*史密斯:《神秘島》裏的主人公之一

*于普:《神秘島》裏被馴服的猩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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