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割雞割雞割雞

這會兒籃裏還剩下一個桃子,印斟便順手抓起來,直接堵上謝恒顏一張叭叭不停的小嘴。

“別人家的事情,你少問。”他說,“明天不許跟着我上山,否則以後櫃子也不給你住。”

這回謝恒顏學乖了,嘴裏光啃着桃子,嘎嘣嘎嘣響:“知道了,我不問便是。”

反正成道逢那糟老頭子,脾氣臭得人盡皆知,能做出苛待亡妻的破事兒也并不稀奇。

——這人已死了不知多久了,竟連牌位都沒擱上一張。

其實沒牌位也還好,最主要的是……怎能将自己老婆的墳,挖在這種人鬼不識的地方呢?

謝恒顏只覺得匪夷所思,但人家家裏的事情,他自然不好多嘴。

兩人一前一後慢悠悠地回家,這會子天剛暗下不久,成道逢父女二人還尚未歸來,倒剩得康問那頭房間微微亮着燈火,也不知他一人在裏邊做些什麽。

印斟對謝恒顏說:“你先洗澡,我去看看康問。”

謝恒顏:“……我想吃飯。”

印斟:“憋着。”

謝恒顏:“可是,我想吃飯。”

印斟:“給你一炷香時間,澡洗完,衣服換好。”

謝恒顏還想說點什麽,印斟已經轉頭走了。

入夏以來的來楓鎮,就像是一口無時無刻噴發着熱氣的大火爐。

吱呀一聲,破舊的木門被印斟單手掀至一邊。那時康問正窩在床頭翻書,一見師兄推門進來,便立馬将手裏一沓書卷仍到床底下,轉而擺出一張神神氣氣的臭臉,愣将鼻子眼睛都扭在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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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斟問:“你在看什麽?”

康問撇嘴:“不告訴你。”

印斟無奈喚道:“……康問。”

“就不告訴你。”康問抱臂道,“誰讓師兄和他們一起嫌我。”

印斟道:“沒有嫌你。我只是過來問問,你結界有沒有布完。”

康問哼哼道:“當然布完了,難道師兄還質疑我的工作能力?”

“那好。”印斟說,“後天我們一起上山,把神祠裏外再仔細清掃翻新一遍。”

康問一愣,不由疑心道:“怎又跑去打掃?前段日子,不是去過幾次了嗎?”

“那不一樣。等再過些時日,中元節前後,大多鎮民會上山參拜神像。”

印斟最是了解師弟的性子,這會兒想起點什麽,便開始有意無意地釣他上鈎:“屆時你好好表現,師父自然會對你刮目相看。如今來楓鎮上能除妖祟的,橫豎就我們幾個人,你何必為這些小事置氣?”

果然,此話一出,康問就毫無征兆地換了張臉,連帶聲音也緩和了不少,跟貓一樣,脆生生地開口便問:“……真的假的?”

印斟道:“叫你辦事,還能有假?”

“嘿嘿。”下一刻,臭臉師弟瞬間就笑了,搖着尾巴上去攬住印斟的肩膀,抖了又抖,拍了又拍“……我就知道,師兄最疼我了。”

印斟側目瞥他:“現在高興了?”

康問嬉皮笑臉道:“師兄說的哪裏話,我何時不高興過?”

兩人對着瞧了一會兒,又各自歪頭笑了起來。

康問這孩子,從小就這樣,莽的時候是個土匪,嬌的時候又像個姑娘。

印斟和他一樣,老早便沒了爹娘,兩人自打拜入成道逢門下那一刻起,便始終将對方當作親兄弟看待。

印斟性子寡淡,康問性子沖動,就似恰好只為互補一般,數年這樣相處下來,感情亦在不斷加深。

——這不,沒說兩句,康問便又像往常那樣黏了上來,甚至順手給自家師兄捧了一杯涼茶。

“說起來……”

印斟站在門前,猶豫半晌,最後還是緩緩說道:“我今天,去給師娘掃過墓了。”

不知怎的,原本已經歡快不少的氛圍,又無端添上一層沉重的意味。

康問咽了咽口水,小聲問道:“還是那副樣子?”

印斟平靜道:“嗯,半年沒去,髒了不少。”

康問咋舌:“師父沒說什麽嗎?”

“師父不知道,是師妹今早偷偷向我提的。”印斟說,“我想反正順路過去一趟,就随手捎了些紙錢上山。”

康問嘆道:“……師妹也不容易,怪可憐的。不如等改天閑下來了,我們帶她一起去看看?”

印斟搖了搖頭,只道:“這事若讓師父知道,恐怕很難交代。”

康問擰眉道:“唔……說的也對,這麽些年了,師父每次一提到師娘,就會立馬冷臉。”

印斟在旁安靜聽着,并未發表任何感想。倒是康問這小子将話鋒一轉,又嫌命長似的做怪臉道:“唉師兄你說,至于這樣嗎?好幾十年快有了,他連提都不願提一下……女兒也這麽大了,是時候該放下了。”

印斟淡道:“你去勸他放下?”

“不不不,我還是老老實實閉着嘴吧。”康問連忙擺手道,“我可不想被師父一腳踹出家門。”

印斟眯眼看了看天,原還想對他說點什麽,中途大腦短路了半晌,忽又想起某件不得了的事情,便扭頭對康問道:“康問,我先回房間一趟,你要有什麽事情,記得先敲門。”

康問疑道:“啥……怎突然就要回去了?”

印斟不經意扯了扯衣角:“天太熱了,急着洗澡。”

康問點點頭,還沒來得及打聲招呼,人已經跨過門檻竄了出去,那走得叫一個健步如飛,連頭都沒回一下。

印斟一路腳步沒停,幾乎是火急火燎奔回了自己的房間。

當他伸手推向屋門的那一剎那,心底某種極為不詳的預感,亦在不斷油然而生。

果然,在門縫大開的同一時間裏,足下倏忽傳來一陣熟悉的涼意。有水漬迅速漫過腳踝,汩汩朝前将他整雙鞋面一并浸透淹沒,緊接着又包圍了一旁數寸餘高的木制門檻。

印斟擡頭朝屋內掃過一眼,就見那半人高的浴桶橫躺在地,咕嚕咕嚕在原地直打着轉兒——而謝恒顏本人雙眼緊閉,蜷成一團,一顆狗腦袋還擱在桶裏,兩條白花花的細腿則伸在外邊,像是已經摔得七葷八素,不省人事。

這個人……是真的豬吧?

印斟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拎着謝恒顏的小腿,将他硬生生從桶裏提了出來。

這豬身上一層裏衣還沒扒幹淨,彼時浸得透濕,正啪嗒啪嗒朝下滴着水。

印斟強忍把人從窗口扔出去的沖動,雙手捧着謝恒顏的肩膀,用力晃了一晃。半晌聽得“噗”的一聲,印斟忙将腦袋撇開,剛好謝恒顏噴出一口洗澡水,洋洋灑灑的濺了一地。

随後換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猛咳,印斟看他恢複得差不多了,便努力收斂情緒,有些生硬地問:“我叫你洗澡……你是在房裏玩水麽?”

“不……不是。”謝恒顏勉強緩過一口仙氣,邊咳邊說,“我衣服脫到一半,想起皂角沒拿,就……咳咳,就光着腳出來找皂角……”

“你拿皂角,需要潑得滿地是水?”

“回來的時候,沒站穩……一頭栽進了桶裏。”

“……”

印斟狠狠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了。

謝恒顏虛弱道:“然後你這水,太涼了。我栽進去沒忍住……撲騰兩下,就……就成這樣了。”

印斟不是說不出話,他是純粹不想說了。隔了片刻,他伸出一手,架着踉踉跄跄的謝恒顏坐回床邊,露/出老父親般的滄桑面龐,問他:“你摔着沒有?”

“沒有,就淹了會兒水,腦殼有點難受。”

謝恒顏想到什麽,眼睛一紅,很是感動地望着他道:“師兄,你是在關心我嗎?”

“不是。”印斟冷冷道,“現在治外傷很貴,我拿不出錢。”

謝恒顏:“……哦。”

印斟毫不留情道:“去換身衣裳,再把房間收拾幹淨。”

“知道了。”謝恒顏束手束腳,走去床邊揪過幹淨的裏衣,想了一想,又道,“你轉過去,別偷看。”

印斟低嘆一聲,抱着雙臂慢慢轉了過去。

然而沒過多久,又聽身後那人道:“印斟,你轉過來一下。”

印斟額頂青筋一浮,半晌,咬着牙再次回轉過身。

——那時謝恒顏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皺巴巴的上衣已經穿好了,就剩一條寬敞拖地的褲子,明顯不怎麽合身。

謝恒顏兩只爪子提着褲腰,貼在床沿蹦來蹦去:“你這褲子太大了,穿不上去。”

印斟皺眉,同時探手将他按住:“你坐下。”

謝恒顏乖乖坐回床頭。

印斟在他面前彎腰蹲下:“腿張開。”

謝恒顏兩條長腿剛打開,印斟便湊上去,一臉嚴肅地伸出兩指,輕擰上他松垮垮的褲帶,問:“這樣可以嗎?”

謝恒顏讷讷道:“松了。”

印斟無聲加重了手中力道,謝恒顏感覺呼吸困難,急忙喊道:“停停停!太緊了,松開點……松開一點!”

印斟無奈應着他的要求,将褲帶調整成一個合适的寬度。

末了長舒一口氣,正想順手幫謝恒顏把褲子系好穿穩,可這屋漏偏逢連夜雨,印斟還沒能站直起身,就聽背後的屋門吱呀一響,有人踏着輕快愉悅的步伐,一蹦一跳直接跨進了房內漫着水花的門檻。

“師兄,我做了好吃的夜宵,你要不要嘗……呃啊啊啊啊啊啊——”

随後,一腳踩進水裏,連人帶鞋一并朝前滑了出去。

然而接下來等待他的,并不是嘴唇與大地的親密接觸。

——康問一往無前,連滑帶滾,直接一頭磕上了自家師兄毫無防備的脊梁骨。

而那時的印斟,仍然保持着蹲在謝恒顏兩腿之間的姿勢,冷不丁被康問這麽狠狠一撞,便也跟着一往無前,整臉撲向了謝恒顏的……

某個重要部位。

※※※※※※※※※※※※※※※※※※※※

從此之後,傀儡成了太監,孤獨終老。

【全文完】

謝恒顏:放屁,以上全都是在放屁!

印斟:有人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

今天和閨蜜聊到傀儡的業生印到底是嘛玩意兒。

其實放在現代來講,人形傀儡約等于機器人(只是一種比喻,并不完全相似)

而業生印就相當于機器人的芯片?

大概是這麽個說法~

傀儡的記憶、情感、以及能力,全部依靠業生印來維持基礎。

我覺得這個解釋還挺給力的,過段時間會把這段話搬到以前的作話裏,方便新來的小天使閱讀~

感謝追文的大家,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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