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同居開始!

天已漸暗,夜時風來,拂過牆外微許栀子清香。

窗前一站一坐,正無聲立有兩道颀長人影。

印斟雙手抱臂,面色冷淡,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出聲說道:“第一,沒有我的準許,不可輕易離開房間,更不可擅自走進後院。”

而此時此刻,某人正卷着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滾去滾來。

“第二。”印斟長臂一伸,硬将謝恒顏從床前猛拽下來,一口氣直接提到衣櫃旁邊,“床是我的,你睡櫃子,不準在裏面打滾。”

謝恒顏終于不滾了,轉而撐起兩只胳膊默默看他。

“第三,無事不可出櫃。”印斟道,“聽得懂嗎?不準出櫃。”

謝恒顏裹着被子,躬身曲回衣櫃裏端:“知道了,不出櫃。”

印斟仍不放心,幹脆将櫃門用力拉開,探頭在他耳邊道:“你聽清楚,我只是讓你暫住,不是在這呆一輩子。”

“知道知道,不能叫你師父發現,也不能叫你師弟師妹發現……”謝恒顏不耐道,“說三遍了,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印斟擰眉:“所以,你能做到嗎?”

謝恒顏捂着兩耳痛苦道:“能!別叨叨了,睡覺成不?”

然而半柱香後,印斟熄燈爬床,剛躺下沒過多久。

櫃子裏:“咯滋咯滋咯滋咯滋……”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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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斟忍無可忍,起身輕輕敲響櫃門:“你幹嘛?”

謝恒顏悶悶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來:“啊?有吵到你嗎?”

嘩啦一聲,櫃門被印斟一把拉開,緊接着有什麽東西,稀裏嘩啦的散了一地。

印斟點燃蠟燭朝腳下一看……瓜子殼?

還是成了堆的瓜子殼!

“第四條。”印斟強忍沖動,壓低嗓音對謝恒顏道,“……酉時過後不得進食,瓜子也不行。”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窗外蛙聲蟬鳴不斷,印斟蒙頭埋在軟枕裏死活睡不着覺。

末了掀開薄被,起身下床,輕手輕腳走到衣櫃旁邊,再次将櫃門拉開一條細縫。

而裏面那人,剛好也冒出一顆亂晃悠的大腦袋。

——“嘭”的一聲脆響,眼睫貼上了眼睫,額頭撞上了額頭,兩人同時感到太陽穴在突突的跳。

半晌,印斟咬牙忍痛,很是艱難道:“你為什麽……還不睡覺?”

“你才是。”謝恒顏無比悚然道,“你自己不睡,跑來偷看我睡覺?”

印斟:“我只是……”

謝恒顏又問:“幹啥?要小爺我陪你睡嗎?”

印斟收斂情緒,冷聲令道:“不需要,你快睡!”

謝恒顏抱膝坐在櫃角,兩顆圓溜溜的眼珠在眶裏打轉,仍是一副可憐兮兮的酸樣。

印斟扶額,無奈問他:“你又想怎樣?”

“我餓了。”謝恒顏小聲說,“能不能給點吃的?”

印斟:“……”

翌日一早,天外正飄小雨,暑氣仍舊未散,相對已呈更盛之勢。

印斟與康問各自背負一只籮筐,筐裏裝着符紙,短柄木劍,以及點火照明用的一類工具。

成道逢對他二人道:“拂則山內外,凡是可供出入的山道通口,都需布上結界以及法陣。單用符紙,對部分妖物并無太大成效……所以必要的時候,萬萬不可偷工減料。”

印斟拱手稱是,康問也站在旁邊連連點頭。

成道逢頓過半晌,卻是擡手直指向康問的腦袋道:“我不擔心你師兄,就怕你這臭小子一不留神,在外亂出岔子。”

康問聞言,不由撇着嘴道:“師父偏心,明明我和師兄的實力……差不太多。”

這時成覓伶也跟在後邊,慢悠悠地出聲嘲諷道:“——那可真是差太多了,康師兄,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啦!”

康問還想辯解些什麽,成道逢卻不由分說擺了擺手,示意他兩人趕緊快走。印斟最懂師父的意思,一路拽着師弟的袖子便直朝外拖,兩人一直走到街口往外向山的地方,康問方才跺着兩腿停了腳步,連聲喊道:“哎喲師兄,別抓了……我自己會走,師兄!”

印斟淡淡回頭看他,仍然沒有松手:“知道今天要忙,還有空耍嘴皮子?”

康問似乎不大高興的模樣:“師父師妹嫌我,怎連師兄也一起跟着訓我?”

印斟說:“不是訓你,是叫你少說閑話。”

“明白了,就是嫌我。”康問原就皺着一雙眉頭,眼下愈發顯得毛毛躁躁,“師兄最近也是,有什麽好吃好玩兒的,都避着我一人偷偷地幹,從來不肯吭聲。”

印斟:“……”

“不說了。”

康問越說越覺得沒勁,幹脆一甩背上的籮筐,冷冷對印斟道:“先上山去了,省得又要挨師父罵。”

“……康問!”

印斟遠遠喊了一聲,康問兩條長腿倒是走得飛快,轉眼便往山裏跑沒了蹤影。

彼時細雨未停,風中隐約攜帶數聲慵懶的蛙鳴。與此同時,一道聲音自頭頂樹梢略帶戲谑地響起:“哎呀師兄,太過分了,居然把師弟惹生氣……嘶……啊!”

嗖嗖兩張符紙,自下而上,猛地戳過那人光溜溜亂晃的一顆大腦門。

謝恒顏一咕嚕從樹上摔了下來,剛好落在印斟腳邊,連滾帶爬地撐地扶穩。

印斟居高臨下地低頭看他:“……我不是叫你在櫃子裏呆着嗎?”

謝恒顏眨了眨眼,細聲說道:“櫃子裏太悶了,我想找人陪我說話。”

“我很忙,沒空理你。”

印斟轉身提着籮筐,頭也沒回,正朝着與康問完全相反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而謝恒顏就在後邊跟着,邊走邊問:“你不和你師弟一起?”

印斟說:“拂則山這麽大,須得分頭行事。”

謝恒顏卻說:“兩個人也未必能布完結界。”

印斟側頭,淡淡瞥他一眼:“你別搗亂,我就能一人布完。”

“要幫忙不?”

“不用,你別跟着。”

話雖是這麽說了,謝恒顏還是在他身後,像是一條呼哧呼哧吐舌頭的小狗。

印斟起先還有點嫌棄,但今天的謝恒顏額外老實——也許是昨晚喂他吃太多的原因,這人堅持到現在也沒喊餓,自始至終,離他不過三五尺開外的地方,不近也不算遠。印斟一路在施法布下結界,謝恒顏就乖乖在後邊跟着,廢話也不算太多,偶爾還會趴樹下打會兒小盹。

臨近太陽下山的時候,印斟布完所有結界,算了算時間,反手遞給謝恒顏一個籃子,喊:“過來。”

謝某人有聲必應,擡起兩手将籃子穩穩當當抱在懷裏,低頭朝下一看——裏邊正放着一捆新香,五六顆桃子,半把微黃的栀子花,外加數踏整齊的紙錢。

謝恒顏一眼相中了桃子,方要伸手去抓,卻被印斟輕輕打到一邊,道:“別碰,不是給你吃的。”

謝恒顏:“那你叫我做什麽?”

印斟:“看你太閑了,過來做點事。”

“結界不是布完了麽?”

“……還有別的事。”

兩人沿着山路盡頭,彎彎繞繞往最深處走。

傍晚時候的拂則山內,雜草叢生,樹影密布,偶爾飛過數只歸巢倦鳥,撲騰翅膀掃落一地的枯枝殘葉。

謝恒顏有點慌了,跟上去拽住印斟的衣角:“你幹嘛去?”

面前最後一道半人高的樹叢被印斟大手揮至一邊,随後引入眼簾的,即是大片枝丫綠葉之間,一塊普通無奇的木制長碑。

碑上的字跡,已然模糊不清。唯獨能夠辨認出來的,單只剩一個歪歪扭扭的“蓉”字。

印斟一言不發,僅從籃中拿過那些泛黃的小栀子花兒,小心翼翼地撒在碑前,逐一攤開放平,随後又忙着點燃紙錢,緩緩屈膝,在原地不動聲色地跪了下去。

印斟這麽一跪,謝恒顏立馬反應過來,也緊挨他旁邊跪在了一處。半晌,待要正對長碑磕頭行一記大禮,腦袋卻被印斟一把伸手按住。

“……你做什麽?”印斟冷冷問。

謝恒顏理所當然地說:“給我們家阿娘磕頭啊!”

印斟疑道:“我們?”

謝恒顏歪頭道:“是啊,你娘就是我娘……難道有什麽不對的嗎?”

“你想多了,這不是我娘。”印斟好氣又好笑道,“這是我師娘。”

謝恒顏雙手合十,毫不介懷:“師娘就師娘呗,怪你不說清楚。”

印斟:“我只是順路過來燒點紙錢……是你非要套這個近乎。”

謝恒顏完全不理他,徑自對着一塊墓碑點頭哈腰:

“師娘晚上好呀。”

“師娘吃桃子嗎?”

“師娘錢還夠用嗎?”

印斟面無表情,就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

“哇,等等……師娘的墳頭怎這麽多灰!”謝恒顏退後兩步,突然有些嫌棄地道,“……印斟,這裏有多久沒清掃過了?”

印斟沉默幾許,忽然站直起身,淡淡出聲說道:“半年。”

謝恒顏杏眼一睜,像是有話噎在喉間,半天說不出口。

印斟将剩下的紙錢一并扔進火堆裏,問:“瞪我做什麽?有什麽問題麽?”

謝恒顏讷讷道:“你……你師娘,真的是你師父的媳婦?”

印斟斜睨他道:“不然呢?”

“這都半年過去了,才想起給她燒點紙錢?”謝恒顏道,“而且……為何你師娘走後,沒在璧禦府裏供上一張牌位,反是跑到這荒山野嶺裏,随随便便扒個土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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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娘的故事會貫穿主線,不過目前為止不方便劇透~

最近的劇情都是小甜餅,放心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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