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偷靈草

小鏡沒有召喚狂翅鳥，只是一路狂奔，跑到精疲力竭，累倒在地上，心裏似乎才好受一些。

這輩子她恐怕再也見不到神醫了，也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失散多年的爹爹”的答案了。

一陣陰風吹過，小鏡擡起頭，這才發現，她竟不知不覺中，跑到了神醫鬥大蟒的山林之外。那山林妖氣沖天，鳥雀不敢飛越，百獸繞道而行。

小鏡凝視着遠方，就是在那裏，神醫中了蛇毒。

突然，小鏡瞳孔猛然收縮。山林裏，一道青黑色的蟒身在不停翻滾，升上來，落下去，時隐時現，周圍的樹木紛紛被撞斷、撞倒。

那條“青黑背”大蟒竟然還沒死。小鏡神色凝重，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緊緊地盯着遠方翻滾的蟒身。

神醫雖然重創了“青黑背”，但中毒後，顯然是沒有力量再将它消滅。神醫就要死了，可這大蟒卻還活得好好的。

小鏡雙手慢慢緊握成拳，她要報仇。

一聲唿哨響起，狂翅鳥從雲端顯現，俯沖下來。小鏡翻上鳥背，直沖雲霄。身後林子裏的蟒身，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小鏡望着前方的雲海，輕輕而又堅定道：“我一定會回來報仇的。”

進了落霞洞，小鏡顧不得理會旁人，一陣風地沖回自己房間：“豆香。”

房間裏沒有人應答。豆香跪在地上，擡起頭來，給她使着眼色。

糟糕，難道是娘親出關了。

小鏡心中一緊，放輕放慢腳步，走了進去。

老狐姑板着臉，站在內室，朝小鏡福了一福：“老奴參見小洞主。”

原來是娘親身邊的狐姑姑，小鏡松了口氣：“狐姑姑。”

老狐姑臉沉得像鍋底：“老奴擔不起，老奴不敢擔。洞主讓您閉門思過，老奴卻連小洞主的影都見不到，老奴愧對洞主，哪還當得起‘姑姑’兩個字。”

小鏡過去拽了老狐姑的胳膊，陪笑道：“狐姑姑不要生氣，我就是出去透了透氣。”

老狐姑斜睨了她一眼：“透氣？帶着無明蟲透氣？”

小鏡縮了縮脖子，差點把這茬給忘了。她翻了翻口袋，手掌伸到老狐姑面前，讪讪道：“我不小心，把蟲子壓死了......”

老狐姑心疼地拿起壓扁的無明蟲屍體，氣得說不出話來：“你......”

小鏡搶着說道：“我知道錯了。為了改正錯誤，我決定從今天起，搬進藏書閣，認真讀書，認真修煉。姑姑，我真的錯了，您就原諒我吧。”

司碧好書，落霞洞後山，開辟了專門的藏書閣，用來放書，裏面密密麻麻，收羅了各種各樣的奇書寶典。可偏偏小鏡從小就不愛讀書，一見書就打瞌睡。為此，司碧沒少罰小鏡。

如今，小鏡竟主動提出來要看書。老狐姑狐疑地看着小鏡，小鏡眼睛清清亮亮，臉上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老狐姑收起無明蟲的屍體：“好，那老奴帶小洞主去藏書閣。”

藏書閣的四面石壁，都被鑿成了一道一道的書架。從壁底到壁頂，高約數丈，滿滿當當全堆滿了書。人站在中間，仰望四面，真有面對“書山”的感覺。

老狐姑意味深長地看了小鏡一眼，躬身退了下去。

小鏡四處張望，要對付蟒妖“青黑背”，就要找到它的弱點。娘親的藏書包羅萬象，裏面一定有她想要的東西。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她打小一看到書，就頭疼，看到這麽片“書山書海”，就更頭疼了。

小鏡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走到最近的架子前，抽出一本書，耐着性子坐下來，開始一頁一頁地翻書。

夜深了，小鏡兩眼發直地從一堆書中擡起頭來，絕望地望着石窗外的月亮。這樣美好的月夜，應該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吃着各種美味的糕點，又或者，應該在落霞洞前的河裏，跟小魚小蝦們游泳嬉戲。不管幹什麽，都比在這好。

小鏡正想把書抛開，神醫的身影似乎又浮現在眼前。神醫是為了救她，才中了蛇毒，丢了性命，難道這樣就算了嗎？

小鏡深深地吸了口氣，重新埋下頭去，身影被投到地上，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衆人都以為小鏡是心血來潮，一時起意。可誰想到，小鏡進了藏書閣，竟真是在認認真真地看書。據值夜的小妖說，藏書閣夜明珠的光亮，整宿不熄。好幾次深夜，狐姑姑進去探望，都發現小鏡困了，睡在了書桌旁。落霞洞的小洞主，竟然真的轉了性子，好好讀書了。

夜明珠熠熠發光，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小鏡突然驚喜地站了起來，找到了，終于找到了。她從浩如煙海的藏書裏，找到了關于“青黑背”的書。“青黑背”的嗅覺靈敏，喜好吃藥草仙草。它去醫舍偷藥草，并不是個巧合，而是本能驅使。它的弱點，在它的眼睛，對付“青黑背”時，如果将雄黃塗在劍上，刺傷它的眼睛，它就失去了行動能力，甚至連毒液也不能噴出，對手往往能大獲全勝。

小鏡已經在藏書閣裏，不眠不休地讀了五天五夜。這會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整個人松懈下來。她倒在石床上，呼呼大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豆香進來送吃食：“您都睡了一天了，快起來吃點東西吧。讀書要緊，可也別累壞了身體……”

小鏡走到洞外。一輪夕陽，即将沉沒，滿天都是紅色的晚霞。藏經閣是高處，站在這裏，可以看到落霞洞後面層層疊疊的藥田，無數奇花異草，長勢茂盛，許多小妖趁着太陽下山、氣溫涼爽之際，正在除草澆水。

藥田中有一株靈草，在夕陽下熠熠發光，那是一株療傷聖藥，是狐姑姑的寶貝。小鏡默默地看了一眼靈草，轉身進了藏書閣。

夜裏，藏書閣裏溜出了一條黑影。黑影輕車熟路地繞開禁制、崗哨，來到藥田，一把将靈草拔了下來。靈草離了土，放射出一道一道的彩光，黑影慌忙将靈草收好，但已經來不及了。光芒驚動了值夜的小妖，敲鑼之聲響起：“有賊，有賊偷靈草。”

黑影一閃，進了落霞洞中。

不一會，藥田邊已經站滿了聞訊趕來的妖。老狐姑看着靈草被偷走後留下的空坑，沉着臉對小妖說：“那個賊跑進了落霞洞？”

小妖忙不疊地點頭：“小的親眼所見。”

老狐姑環視一圈，見豆香頭垂得低低的，心裏一動，擡頭向藏經閣望去。那裏燈火漆黑，老狐姑的臉沉了下來。

小鏡此刻正趴在狂翅鳥的背上，向朔方城的方向而去。她知道這株靈草十分寶貴，老狐姑用來煉藥。可是，“青黑背”大蟒現在受了傷，沒有靈草這樣的寶貝，萬萬是引不出它來的。

“狐姑姑，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