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鏡的複仇

燭月正在桌前寫醫案。神醫走後，病人都陸續醫治離去。有幾個疑難之處，往日有師父可問，如今全得靠自己摸索，他便提筆記了下來。

窗外傳來叫喊聲：“燭月，燭月。”

燭月不為所動，繼續寫字：“在下跟姑娘說得很清楚，姑娘不要再來了。”

“燭月，是我。”

燭月側耳聽了聽，擱下筆，走到窗前，推開竹窗。窗外的大樹上，站着一個綠衣綠裙的少女。燭月不由驚喜道：“小鏡。”

小鏡從窗口一躍而入：“你讓誰不要再來了？”

燭月臉微微一紅。說起來，還是小鏡惹的禍。她将燭月灌醉，扔在了杏花塢。那杏花塢的小荷精剛剛修煉成形，沒見過世面，初見到燭月這樣豐神俊彩的男子，心神搖曳。守了燭月一夜後，便戀上了燭月，夜夜過來糾纏。

小鏡見燭月不答，也不再追問：“我今夜來，是想借你的血用一用。”

紅狐之血，用火燒熱之後，香飄百裏，有迷醉之功效。紅狐是皇族，這是皇族的不傳之秘，燭月臉色一變：“你怎麽知道？”

小鏡一臉懵懂，這是娘親随口所說，難道也算秘密嗎？

燭月極其聰明，見她取出靈草、雄黃劍，當下猜到幾分：“‘青黑背’還沒死？你是要用我的血和靈草，引來它殺之？”

小鏡鄭重地點了點頭。

燭月當即刺破手指，血汩汩而出：“既是為師父報仇，燭月自然義不容辭。”

狐血滴在靈草上，靈草蒙上一層淡淡的紅色。繼而，一陣奇香飄蕩開來。

燭月包紮好手腕：“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小鏡咬了咬嘴唇，趁其不備，一個沉睡咒打在他的身上。燭月頓時站立不穩，緩緩倒地，耳旁傳來小鏡低語聲：“神醫既是救我而死，理當我為他報仇。”

燭月大急，可身體卻不受控制，逐漸陷入沉睡。他狠狠咬了咬舌尖，拼盡最後一點力氣，一道流光從他的指尖瀉出，無聲地流淌出去。

小鏡收好靈草，拿起雄黃劍，從窗口躍出。身體卻碰到了無形的障礙，狠狠彈了回來。小鏡換了個方向，再躍，再彈回來。

燭月在沉睡之前，拼盡全力，設下結界，不讓小鏡出去。

小鏡氣得直跺腳，她蹲下去，狠狠戳了戳燭月的臉：“就你壞事。”戳完還覺得不解氣，索性拿起案上的毛筆，在燭月臉上畫滿黑色大叉叉。她原本是想到野外誘殺大蟒。如今困在這裏，狐姑姑要是追過來，将靈草收回去，她還怎麽替神醫報仇？

思來想去，小鏡索性心一橫，将燭月搬到屋角藏好，盤腿坐了下來。一道紅光将靈草籠罩，靈草的香氣越來越濃烈，四散飄開。

半個時辰後，頭頂突然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屋頂裂開一個大洞，月光之下，一個大蟒頭沖破結界，伸了進來。它的兩只眼睛，就像兩個紅燈籠，幽幽發光。“青黑背”天生對藥草沒有免疫力。特別在它重傷的情況下，療傷靈草的香味，讓它完全沒了智商。

大蟒盯着屋中的靈草，眼露貪婪之色，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它吞入腹中。入口之後，不是往日的清涼之感，而是一團滾燙。

紅狐之血的威力慢慢發作，大蟒像喝醉了酒，眼露呆滞之色，神智不清，恍恍惚惚。

小鏡藏匿在暗處，看準時機，雄黃劍飛出，刺入大蟒的左眼之中。

大蟒受此暴擊，疼痛難忍，狂怒地擡起身來，房頂被擊得粉碎。蟒頭晃動，蟒尾抽擊，醫舍的房屋、樹木、藥園全部遭了殃。

小鏡從屋中蹿出，站在樹上穩住身形，等着大蟒毒發。大蟒卻掉轉頭，離開醫舍，歪歪倒倒地向外游去。糟糕，它若是闖入朔方城中，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小鏡提劍追趕，大蟒同時也發現了她，搖頭向她撞來。小鏡站在原地，緊張地盯着大蟒的右眼，握緊手中的雄黃劍，她的雙腿在輕微發抖，卻一步也沒有退。蟒頭越來越近，小鏡将雄黃劍狠狠刺進了它的右眼，同時，小鏡也被撞飛了出去。

小鏡覺得全身的骨頭似乎都被抽斷了。她躺在醫舍的廢墟之中，咳出一口鮮血。大蟒吞下紅狐之血的靈草，又被雄黃劍刺瞎了雙眼。想必，也活不成了。她的念頭剛起，便看見大蟒一伸一縮，歪歪斜斜地向遠處游去。小鏡傻了眼。書上不是說，“青黑背”雙眼被雄黃劍刺傷後，必死無疑嗎？原來，書上也是騙人的。

小鏡搖晃着站起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虛化的幻影。燭月擋在她身前，焦急地揮舞着雙手道：“小鏡，快住手，你不是它的對手。”

小鏡徑直穿過燭月的幻影，追了上去。

大蟒游走得并不快，它像個喝醉酒的醉漢，東倒西歪。所過之處，房屋倒塌，許多在睡夢中的百姓，被活活壓死。驚醒了的百姓吓得在月光下四散奔逃：“妖怪，妖怪，有妖怪。”

小鏡心裏十分着急，但身體受了傷，追得也十分勉強。好不容易追上，她朝大蟒尾巴上砍了一劍。大蟒皮糙肉厚，沒傷着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向前撲倒下去。

“轟隆”朔方城中心的寶塔被蟒身壓塌了。

小鏡上前，左一劍右一劍，卻怎麽也砍不破大蟒的蟒皮。眼睛的确是大蟒的薄弱之處，只不過刺傷眼睛後，大蟒卻不一定死。大蟒偶爾一反擊，倒是把小鏡抽得倒飛吐血。

四周突然火光通明。朔方塔周圍的房屋頂上，冒出了許多手持火把的士兵。緊接着，一排排身負箭筒的黑衣箭士從屋檐後站直了身子，他們穿着黑色箭甲，足蹬黑靴，面容沉肅，動作利落，整齊劃一地拉弓上箭，瞄準了廣場上的大蟒和小鏡。

一個紫衣飄飄的身影從暗夜中浮現。

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響起：“好啊，竟打到我朔方城來了。”

朔方城城主紫二娘。

小鏡暗叫不妙，壞了，竟把這個瘟神給驚動了。她這麽一分神的功夫，大蟒一滾，将她壓在了身下。小鏡手持寶劍，瞄準蟒身的一個地方，不停地砍，可蟒皮堅硬，攻之不破。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