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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晚上, 沈緒匆匆回宮, 還是梁锲帶芮毓一道回府,不知道這中間插曲的人還以為倆人玩了一晚上。

尤其是梁夫人,高興得很。

梁锲苦笑一下,沒和母親說這事。不過太子專門出宮就為了和芮毓吃頓飯?

梁锲撇頭看了眼芮毓的背影, 總覺得哪裏不對。心中隐隐出現一個想法, 狀若無意問梁夫人:“聽說義妹是太子帶來的?”

梁夫人笑了兩聲:“你也知道啊。太子敬重恩師,自然善待阿毓, 你別看阿毓是個啞巴,但就是個啞巴, 若是有了未來皇帝的庇佑,也是平城所有女子不可比的,你要是能娶了她, 我們梁府就與太子更親近一分了。”

梁夫人說的直白, 就怕梁锲這個傻小子不懂。

梁锲頓了頓:“只是因為太傅,太子才待義妹這樣好?”

梁夫人沒聽出兒子的話外之意,還點頭應:“自然的,你是不知道太子有多敬重他那個老師。”

——

自從那次見過沈緒後, 芮毓的心情就轉晴了。

用過午膳就要凝香陪她去外頭轉轉, 秋水這段日子也頗是乖順, 不僅對芮毓盡心盡力, 也不和凝香吵了。

聽說芮毓要出府,她比凝香還積極。

園子裏掃地的綠衣丫頭動了動耳尖,聽到姑娘打算出府, 匆匆扔了掃帚繞到後門。

不遠處有個茶鋪,綠衣丫頭過去給喝茶的人送了消息,然後得了幾個碎銀子。

不多時,楊窕停在周黎坊門外,眯着眼往裏頭瞧了瞧:“她真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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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回她:“奴婢派人一直盯在芮府門外,一路跟到這兒的。”

楊窕點點頭,這才邁着細腿過去。

芮毓來周黎坊不看首飾不看料子,就趴在那桌前逗這綠毛鳥,一逗就逗了大半時辰。

凝香和秋水不敢催,索性二人在周黎坊飽了眼福,細細看過櫃中的首飾,都是買不起的。

李老板對這個芮姑娘不陌生,她不買東西光看鳥李老板也樂的高興,畢竟是老顧客。

他胡子一撇就看到門外進來兩個人,客氣的話還沒說出,在嘴裏打了個轉咽了下去,笑眯眯道:“喲,哪陣風把楊小姐吹來了?”

楊窕好說歹說也是平城首富家的嫡女,她爹就她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平日寵的恨不能天上星星都給她摘下來,楊窕兜裏有的是錢,周黎坊這樣的名店,她都不知道來多少回了。

她走進店裏,李老板就來招呼她,還把新上的首飾拿出來給她瞧。不過楊窕顯然心不在此,目光時不時落在那處看鳥的人身上。

李老板若有所思,這個楊窕的繼母是當初芮府的夫人,芮姑娘生母,這二人說到底還有些淵源,只是不知道是好的還是壞的。

楊窕随口搭了句:“這鳥不錯。”

李老板心領神會,忙說:“楊小姐喜歡,就去逗逗?我這鳥最不怕生。”

楊窕看李老板上道,心情大好,丢下一盒子首飾就往那鳥籠邊走,她走的越近,凝香眉頭蹙的越緊。

這個人她認識,商戶楊家小姐。

芮毓看身邊多了個人,她拿玉米粒喂了幾口鳥,芮毓心想自己也玩夠了讓給她好了,打了個呵欠就想走。

這幾日精神頭足,忽然一下竟困了。

楊窕怎麽能就這樣讓她走,忙叫住她說:“我是不是打擾姑了?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姑娘接着玩兒便是。”

芮毓困倦的搖搖頭,又聽楊窕說:“姑娘身上有股好聞的藥香味兒。”

說着楊窕走近聞了聞,才說:“是當歸,黃芪,還有金錢草?還有些別的藥味兒混在一起,實在聞不出了。”

芮毓揚了揚眉,重重點頭。

凝香不大喜歡楊窕,冷冷道:“我們姑娘方才去過藥房,身上染了藥味兒不奇怪。”

凝香沒說的是,芮毓去藥房抓了幾副藥說是要送給殿下的,這藥凝香還收着呢,也不知道怎麽才能送進宮。

何況藥這種東西,不好送吧。

楊窕笑,誇道:“旁人身上染了藥味兒總是難聞的,沒想到姑娘這味道卻是好聞。對了,方才便想問,姑娘頭上這簪子可有出處?實在好看的緊。”

芮毓聞言碰了碰發髻,她說這個嗎?這支簪子上纏着金絲,還刻有花紋,鑲着紅瑪瑙,是好看的。

她抿嘴想着,唔,是他送的。

楊窕知道芮毓不會說話,也不急,又款款說着:“看姑娘穿着想必不缺首飾,但方才我擾了姑娘雅興,不如姑娘挑兩支簪子,算是我的賠禮了。”

這回不等凝香駁她,秋水就先坐不住了:“這位小姐都說我們姑娘不缺首飾,哪裏要你的賠禮。”

凝香面色一滞,幸好這時候她的丫鬟來了,提着一籠兔子氣喘籲籲的:“小姐,小姐要的兔子。”

芮毓直勾勾望着籠子裏的白兔,全身的毛白白淨淨的,比山裏的髒兔子好看的多。

楊窕撇見芮毓的眼神,抿着嘴笑:“要是姑娘喜歡,那就送給姑娘當賠禮,兩位姐姐該不會再反對了吧?”

秋水被楊窕噎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哪有這麽巧啊,這人是奔着姑娘來的吧!故意拿兔子吸引姑娘注意,倒是對她很了解似的。

芮毓接了籠子後扭頭就去拿凝香的錢袋,随意拿了兩個銀子就塞給楊窕,這才抱着籠子走。

凝香落後幾步,斜眼說:“這兔子算我們姑娘買的。”

待人走遠,丫鬟才氣道:“她們說買就買了?奴婢跑了老遠才找到這麽一只。”

楊窕煩躁的把銀子丢給丫鬟,原本是要送的,她們這一給錢她就半分人情都讨不到了!

——

宮裏,東宮正殿外,趙權徘徊不定,仔仔細細豎起耳朵聽也沒聽到半點聲響。

他湊到赫北邊上:“你說陳尚書腦袋還保不保得住?”

赫北扭頭瞥了一眼緊閉的門,估摸着道:“他們禮部藏着一件龍袍,雖說是半成品,但到底是給別人做的,至于給誰,那肯定是康廉王,殿下早就看禮部不順眼,正好有了機會,趙公公說他保得住保不住?”

趙權背後一身冷汗,還想問點什麽,有個侍衛跑過來,在赫北耳邊說了什麽,又交給他幾副藥。

趙權下意識問:“殿下身子不适?”

赫北笑了笑:“今天算陳尚書運氣好。”

說罷,他便推門進去。

其實說來這個陳尚書也是撞到刀刃上了,從上次殿下見過芮姑娘後明顯就心情不好,逮誰誰倒黴,這個陳尚書,不過是拿他出出氣罷了。

赫北奉上這兩副草藥,面不改色道:“殿下,這是那邊送來的,說是補藥,對身子好。”

沈緒面上劃過一絲驚詫,熟悉的藥味兒讓他攸的松了松眉頭。

赫北低聲道:“聽說姑娘今日出門得了只兔子。”

沈緒沒說什麽,幽幽的看向陳尚書,手指微曲,搭在桌沿前緩緩敲了兩下,吐出一個字:“滾。”

陳尚書扶着他的烏紗帽屁滾尿流跑了,他還以為自己今日怕是出不了皇宮了。

人走後,沈緒才說:“芮府可修好了?”

既然梁锲回來,她就不方便再住在梁府了。

赫北應道:“快了,十日後殿下登基,姑娘也能搬回芮府。”

沈緒這才心情暢快,暫時沒追究龍袍的事。反正這些人,聰明點的辭官回鄉,尚能有條生路。

若是等他登基後動手,只怕死後也不會好看。

那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到處一片喜氣洋洋,街邊還有放爆竹的。

芮毓坐在馬車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凝香說她這是要搬回自己府中了,以後就不住梁府,改住芮府。

還告訴她芮府修的可氣派了,一點兒不比梁府差。

确實,沈卓北對這事很上心,幾乎是将芮府重新翻修了一遍,絲毫看不出往日的痕跡。就連丫鬟家丁都買好了,芮毓一進門,什麽都不用操心。

梁夫人憐惜她,特意讓凝香伺候。凝香雖舍不得梁府,但伺候芮姑娘是好差事,她當然不會拒絕。

何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梁夫人是有意把義女變兒媳婦,凝香想着說不準哪天她又要回梁府了,樂的高興。

管家是原本安平王府的人,辦事利落,早早備了喬遷宴:“按規矩給各府都派了名帖,只是今日正好撞上新皇登基,恐怕是要來晚了。”

言畢,看門的小厮就匆匆進來:“徐家小姐來了,正往正堂走呢。”

不止是徐明珠,還有一群那日在茶會見到的人,都是跟着徐明珠一塊來的。

徐明珠親昵的抱住芮毓的胳膊:“恭喜芮妹妹喬遷,今兒可是好日子呢。”

芮毓不知道為什麽今兒是好日子,只看着這麽多人都送禮物給她,不由也高興得笑了。

她最喜歡收禮了。

上回那個王小姐也來了,四處打量,心中微微驚嘆,一個廢棄的太傅府,一翻修竟這樣氣派?

聽說是安平王一手操辦,這安平王還真是闊綽。

“芮妹妹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宅子,可惜了。”

徐明珠瞥了她一眼,讓她別亂說話:“我們進去吧。”

凝香看姑娘沒什麽反應,但她卻不大高興。這個徐小姐看起來跟姑娘極好,但把自己當主人了,這畢竟還是芮府,不是她徐府。?…

王琴覺得徐明珠太奉承這個芮毓了,根本沒這個必要。徐明珠是國公之女,芮毓是什麽人,一個太傅之女,太傅還早早去世了。至于梁府義女這身份,本來就尴尬,用不着她們巴結。

她進了正堂,見只有管家在管事兒,更不拿芮毓當回事了:“喬遷是大事,芮妹妹年齡又小,這活操持不下吧。”

“姑娘操持不下,可我們夫人還操持不下?”

冬萊随着梁夫人進來,誰知一進來就聽到有人明裏暗裏嘲諷姑娘,再一看,就是那個王家的,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王琴臉色變了變,不敢再多話。

梁夫人一來,這些個小姐頓時懂事了,也不敢胡言亂語,只挑揀着話一個勁兒誇芮毓。

沒多久,窦家那兩位姍姍來遲。窦良俏跟在窦良孝身後,耷拉着個腦袋,看起來保準是出門前又被窦良孝教訓過。

窦良俏目光複雜的看了芮毓一眼,被窦良孝推了一把,頂着衆人的目光,把備的禮品遞上去:“以前是我有眼不識珠,沖撞了姑娘,借着這次喬遷宴,特來向姑娘賠禮。”

芮毓是記得她的,就是那次兇巴巴退了凝香一把的人,她不由往後退了退,生怕窦良俏又要兇她。

這一退,窦良俏面色愈發不好看,周邊的人看熱鬧似的,圍在一塊交頭接耳。

梁夫人看不慣窦良俏,可也不能在這麽多人面前跟一個晚輩置氣,便招攬大家去園子裏用飯,把窦良俏晾在原地。

窦良孝目不斜視從她身邊走過:“活該,讓你胡亂得罪人。”

窦良俏委屈極了,眼眶都紅了一圈。她哪裏知道芮毓是什麽人,再說,就算是知道,她不也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傅之女,而她父親是左相,哪怕窦良俏是庶女,也自覺比這個無父無母的芮毓好。

她憑什麽要丢人給她賠禮!

王琴趁大家都走了,在窦良俏身邊說了一嘴:“你那個嫡姐最近是怎麽了,我也覺得芮家這姑娘沒什麽大不了,梁夫人能照看她一時,還能一直照看着?還讓你來道歉,不是下左相府面子嘛。”

窦良俏聽了更覺不快,王琴也覺得芮毓沒什麽大不了,窦良孝是瞎了嗎,巴巴湊上去讨好人。

就這會兒,管家匆匆跑進來,衆多小姐圍坐着他一時找不到芮毓,只好先對梁夫人說:“宮裏送東西來了,說是給姑娘的。”

他這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園子的人都聽見。

凝香忙扶起芮毓,高興道:“皇上送東西來,姑娘快去謝恩吧。”

芮毓被凝香推着走,但一臉怔色,皇上是誰?

皇上為什麽要送東西來?

大院裏浩浩蕩蕩排了十幾箱東西,一群太監端正站着,時不時擡頭瞧一瞧,老早聽說皇上在宮外帶了個姑娘,是芮太傅的女兒,今日是登基大典他都不忘芮府喬遷,不可謂不上心了。

趙權雖然表面鎮定,實則心裏跟這些小太監一樣,好奇着呢。

長廊那頭被推着出來一個姑娘,幾個太監悄悄擡頭,一下看呆了,還是趙權先回過神,斥道:“看什麽,都給我把頭低下!”

梁夫人也出來了,生怕芮毓禮數不到,提醒她說:“快跪下謝恩。”

芮毓站着沒動,眉頭蹙的緊緊的,為什麽要跪下,地板硬,膝蓋會疼。

趙權笑着:“皇上特意說了,免了姑娘的禮數,今日登基大典為重,皇上抽不開身,這才叫灑家送來喬遷禮。”

說着,身後的太監把那十幾箱箱子開了,裏頭什麽都有,光是這麽看過去,那金銀珠寶就占了五六箱。

不遠處湊熱鬧的小姐們倒抽了一口氣,有人掩嘴笑了下:“皇上又是送禮又是免了規矩,這芮姑娘可是貴人啊。”

王琴又不屑又好奇得往那頭看,幾箱金銀珠寶,幾箱好料子外加幾箱上好的器皿,看的王琴差點沒暈過去。

她一個人開府住宅,用的完這麽多東西?

一般官家小姐每月的月例還是有規定的,多也多不到哪裏去,芮毓同她們一般大,卻有這麽多東西可以用,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外頭又陸陸續續來了些賓客,看這架勢都是一愣。

皇上是剛登基的,他身邊的總管公公趙權自然也是新官上任,許多夫人都壓根沒見過他。

趙權拔高了嗓音說:“灑家東西也送到了,這就要回去回禀皇上,皇上身邊沒人伺候着,怕是不方便呢。”

芮毓手中抱着個剛得的梅花白瓷瓶,凝香悄悄說:“姑娘,這都是殿下送來的。”

芮毓眼前一亮,轉而看向凝香,殿下?

凝香看她剛才那副懵懵的模樣就知道她定是沒聽懂趙公公說的,不由失笑:“殿下今日登基,往後就是皇上了。”

皇上?

芮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就是換了個名字。

園子裏客人到的差不多,剛才趙權那一弄滿園子人都不敢對芮毓不敬,就連王琴都敬了她杯清酒:“新皇登基,芮妹妹以後可要多多護着我們姐妹們呀。”

芮毓剛才已經喝了幾杯酒了,再加上王琴這杯,整個人暈乎乎的,別人說什麽她都點頭應下。

忽然管家又擦着額前汗過來,喘着氣把趙權領到這裏,趙權笑呵呵對芮毓道:“皇上說了,這兩日讓芮小姐進宮一趟。”

芮毓喝的醉,紅着臉點點頭,然後就徹底醉死過去了。

園子裏炸開了,交頭接耳的。

皇上才剛登基,許多大臣都想見見不着,她卻可以進宮去。

窦良俏黑了臉,氣惱的握緊了筷子。窦良孝瞥了她一眼說:“知道我為什麽讓你讨好她了?蠢貨!”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改口叫皇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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