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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毓是被疼醒的, 太陽穴一陣一陣發疼, 她在床上打了好幾個轉才清醒過來。

怔怔的看着這間陌生的屋子,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這不是梁府了。

沒一會兒,秋水端來醒酒湯,仔仔細細伺候她喝下, 芮毓一聞就知道這是什麽, 老老實實喝盡。

只是她喝完了,秋水也還沒走。

秋水今天打扮的很漂亮, 但到底是哪裏不對,她一時沒看出來。

哦, 是口脂。

秋水今日抿了口脂,還塗了粉,整張臉都有了氣色, 自然是好看的。

她看芮毓這樣盯着她, 不免有點心虛,目光移到桌前,一邊把碗擱下一邊問:“姑娘打算何時去宮裏?”

芮毓滿眼疑惑,眼珠子跟着秋水的動作來回移動。

秋水看她就是忘了, 趕緊提醒說:“皇上昨日差人送話, 不是說要姑娘這幾日去宮裏一趟嗎?姑娘什麽時候去?”

她都打扮好了, 從昨日開始就萬分激動, 終于要回宮了,只要能見到皇上,她就讓皇上留她在宮裏, 換別人伺候芮姑娘。

芮毓腦袋瓜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皇上是誰,遲緩點點頭,還沒想好什麽時候去,凝香推門進來。

“梁公子來了,說是有東西要給姑娘。”

芮毓這幾日倒是聽多了梁锲的名字,梁夫人總跟他說,我兒梁锲,我兒梁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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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開胳膊,讓凝香秋水梳洗穿戴好,才邁着小又緩的步伐,兩手扣在腹前,走路的模樣愈來愈有名門閨秀的感覺。

這都是梁夫人教的好。

梁锲今天是來替戶部送芮府的地契,原本芮府荒廢後,戶部就暫時收了芮府的地契,這會兒既然芮毓回來了,自然要歸還的。

梁锲看她一臉沒睡醒的樣子,好笑道:“一個人住可習慣?”

芮毓點點頭,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呵欠。梁锲忍下心中那點點春意,将一紙地契擱在桌上:“這是芮府的地契,戶部歸還芮家,可要收好,這東西很重要的。”

芮毓只抓住了後半句,揪着這薄薄的紙看了半天,地契?

是好東西嗎?

芮毓神色自若的将地契折了兩層,然後揣進布袋裏。

梁锲看她這樣慎重,也不再廢話叮囑了。又瞧了她兩眼,這才不舍離去。

人前腳一走,秋水後腳就踏進來,滿臉期冀:“姑娘進宮嗎?”

芮毓拍了拍自己的布袋,點頭應下。

前幾日凝香收拾芮毓的物品時發現那塊宮牌,上頭還刻着緒字,吓得她差點跪下。

後來仔細問了芮毓,才知道由來。這麽一想凝香反而笑了,皇上連宮牌都贈了,看來真的對姑娘很好。

若不是那塊宮牌,還不知怎麽入宮呢。

這次進宮,秋水特地把凝香留下了。她可沒少看見凝香在太子跟頭找存在感,宮裏這樣的奴婢多了去,她一眼裏能看清這些妄想爬上枝頭當鳳凰的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德行。

她神氣十足的:“姑娘進宮面聖,宮裏自然有伺候的人,帶一個丫鬟就夠了,我自小在宮裏長大,你說我去好還是你去好?”

凝香張了張口,若是要說皇宮,她确實敬畏,不如秋水那樣自如。罷了,免得給姑娘丢人。

進了宮,秋水才像回到了家,從膽戰心驚踏進宮門起嘴角就一直揚着,偶爾碰上從前一起當差的宮女,還能點個頭。

黃衣宮女悄悄問她:“你是出宮了?換了個人伺候?”

秋水忙糾正她:“當然不是,我是替皇上辦事的,很快就要回宮了。”

黃衣宮女笑笑,一臉崇拜又羨慕的樣子。秋水原來伺候太子,現在太子成了皇上,她當然是去禦乾宮當大宮女了,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差事。

哎,早知道這樣,她們當初也去伺候東宮了。

只是那時候東宮式微,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廢太子,哪裏會想到短短一段時間太子就上位了。

芮毓頭一次進宮,這裏處處透露着莊嚴肅穆的氣息,看着宮女排成一列,雙手舉着托盤從她身邊走過,芮毓不由也直了腰板。

直到秋水領她來了一處宮殿,門外有兩對帶刀侍衛,還有個倚在紅梁旁擡頭望天的趙公公。

因為皇上剛登基,之前又因種種原因,當太子時尚未娶妃納妾,這會兒當皇帝了,宮裏也自然還沒來得及安排女人。

所以芮毓今天這麽一路走過來,不知受了多少矚目。

一身木蘭青繡緞裳,瑤臺髻上一支打磨的光鮮亮麗的花穗釵,腰間一枚乳白珍珠璎珞,整個人又通透又雅致。

最最難得還不是她那一身價值連城的配飾,而是那張臉,她扭頭稍稍打量一眼帶刀侍衛,侍衛生生讓芮毓看紅臉,一直到芮毓進了禦書房前都再沒擡起頭。

她今天這一身裝扮,全是昨日宮裏送來的東西,是再好不過的東西了。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哪怕她那張臉再能打,這麽一打扮起來,還是又美上幾分。

沈緒握着筆一頓,唇角微微勾起,果然這種好東西要送給她才對。

芮毓才剛剛進宮的時候就有人通報過,因為她拿的是沈緒的宮牌,侍衛覺得不對勁才來通報,不料皇上卻心情大好,直接讓人放行。

幾日不見,她看起來要比初時沉穩許多。

沒有撲上來抱他,只在離他兩步的地方揚嘴笑着。

沈緒心下微微不适,梁夫人交她規矩,怎麽教成這樣了。

他給芮毓賜了座,這才問:“芮府住的慣嗎?”

芮毓眉頭一皺,果斷搖頭,那只釵子下的兩顆鈴铛随着她的動作響了兩聲。

她朝秋水伸手,秋水猛地把黏在沈緒身上的目光收回來,恭恭敬敬呈上一紙地契。

芮毓獻寶似的推給沈緒,兩只眼睛忽閃忽閃的瞧他,像是在求誇獎的模樣。

這是芮府宅子的地契,沈緒兩指壓住地契,琢磨了一會兒:“做什麽?”

芮毓伸手把地契往他那兒又推了推。

沈緒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送我的?”

芮毓還挺不好意思,抿着嘴笑輕輕點頭。

沈緒盯着那張被疊的皺巴巴的地契,忽的笑出聲來:“這個好東西是要送給我?很值錢的,不會舍不得?”

芮毓頓了一下,目光飄到地契上,很值錢嗎?

思慮一會兒,她眉間染上些糾結,最後還是大氣的點點頭。

送人的東西,哪有拿回來的道理呀。

大不了,大不了叫梁锲再拿一份嘛。

外頭趙權對着窦齊鳴一臉暴躁的神色,打着哈哈說:“這才剛下朝,左相什麽話不到朝堂說,怎麽還專門來禦書房一趟?”

窦齊鳴氣到吐血,剛剛早朝時,沈緒忽然封了沈昊一個王位,甚至将嶺南作為封地一并送他了!

這本來也沒什麽,嶺南是個好地方,富庶安逸,但關鍵是沈昊那小子居然不跟他商量,張嘴就上交了禁軍調令,把指揮使的職位讓了出來。

這禁軍指揮使一職,還有那禁軍調令。他們窦家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太沃交由窦家掌管,現在倒好!

沈緒在朝中和沈昊你一句我一句,堵的窦齊鳴說不出話來,只好悶聲等到下朝。

趙權呵呵笑:“裏頭有人呢,左相要不急的話,等等?”

窦齊鳴一張老臉拉下來:“勞煩公公速速通報,要是耽誤了要事,怕趙公公也難辭其咎。”

趙權笑臉一僵,只好替他通傳一聲。

沈緒知道窦齊鳴在外頭,偏偏不着急,陪着芮毓悠哉悠哉看牆上的畫,直到她看膩了,眼神到處飄忽着,沈緒才堪堪瞥了眼急的冒汗的趙權:

“宣左相。”

畢竟秋水在宮中也不當差,他又叫門外伺候着的宮女帶芮毓四處轉轉,這才放窦齊鳴進來。

宮女瑤花低眉垂眼的領着芮毓出去,她原本也是在東宮伺候的,但當時說話不如秋水有分量,兩人明裏暗裏鬥了兩三年,沒想到搖身一變,她成了伺候在禦書房的宮女。

秋水憋着氣,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來:“姑娘想去哪裏?”

芮毓望着偌大皇宮,從她這裏看過去,跟看不到頭似的,哪裏都長的一樣。

芮毓眨了眨眼,伸手指着一處五彩斑斓。

瑤花剛剛在殿內不敢打量她,現在才擡頭一看,霎時間倒抽了一口氣。原來這就是傳的沸沸揚揚的那一位,好看歸好看,但皮囊也只是皮囊而已。

瑤花揚了揚脖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那兒是禦花園,前些天太後才命人栽了新花,芮姑娘可要小心些看才好。”

芮毓點點頭,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反而是秋水一聲嗤笑:“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太後宮裏的,這麽替太後着想,來禦書房做什麽?”

瑤花才懶得和她争論,反正她才是在禦書房當差的那個,秋水也只能嘴上逞強。

瑤花笑笑,領着芮毓就去禦花園。

因為剛栽了新花的緣故,原本的綠植被移了出來,随意扔在一角,宮人都還沒來得及收。

芮毓嘴角噙着笑,指尖觸了一下白菊的花蕊,兩指一掐,一朵花苞就讓她摘下了,伴随着一陣驚呼。

芮毓還沒來得及仔細看那花蕊上趴着的一只蟲子,一片陰影罩下來,瑤花沖到她身邊,下意識想從她手中奪過這朵花,但又害怕沖撞了她,只好着急說:“這可是從南陽移來的,還沒長開呢!”

芮毓眉頭微蹙,那又如何?

莫非是,很值錢?

秋水掩着嘴冷笑,瑤花要是知道皇上對芮姑娘有多好,就不會為一朵白菊為難她了。

要是皇上在這兒,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這麽一想,秋水也索性由她去,一會兒回了禦書房,秋水肯定要告上一狀,讓她得意。

瑤花靜下心,芮毓面色淡淡不說話,那麽一張漂亮的臉上反而生出疏離,看着還挺怵人的。

瑤花一頓:“算了,也沒什麽……這花一路栽到那條路盡頭,越往裏香味兒越盛,如果芮姑娘喜歡那就去看看?”

芮毓其實并非對白菊有意,但瑤花這麽說,她就也随便應下了。

秋水往瑤花指的地方看一眼,一看就知道那是寧聖宮的方向。連秋水都知道皇上登基太後應該很惱,萬一一會兒撞上……

她輕輕拉住芮毓:“往東走是曲荷園,那兒養了幾只紅錦鯉,要不然、”

瑤花忙打斷她,笑說:“那些早就移到承乾宮了,秋水姐姐不知道吧?”

秋水一噎,瞪了瑤花一眼。她這個蠢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等會兒沖撞了太後的人不要緊,芮姑娘要出點事她們倆就一塊兒等着挨罰吧!

二人跟在芮毓後頭慢悠悠的走,秋水低聲怒道:“寧聖宮的人一個個都拿鼻孔看人,怎麽,你才當上禦書房的差,便忘了?”

瑤花白了她一眼:“秋水姐姐不在宮裏消息都不靈通了,太後這幾日虔心禮佛,宮裏的宮女太監都少有露面,怕什麽?”

再說,不是這個芮姑娘喜歡嗎?

秋水聞言,才緩了口氣,

這一路的白菊是太後特意命人從南陽移過來的,說是突然喜歡上了白菊。

都知道新皇登基是喜慶的事兒,太後娘娘非要在這緊要關頭栽了一路白菊,有心無心還真不敢說。

不過皇上都沒不許,她們更不敢多嘴。

芮毓沿着盆栽走,說是賞菊其實也根本沒在看,她反而是好奇要走多久才到頭,一步步認真的數着盆栽,一百零二了,真多呀。

一百零三…

一百零四…

一百零、

“宮外的不知道規矩,你們也不知道?這條路通寧聖宮,這白菊是太後的,豈是随便誰可以看了去的?”

紫衣女子一雙細長的眸子掃過這一行三人,最後落在芮毓身上,心中一驚,面上卻不透露半分。

芮毓低頭數着盆栽沒來得及停下,險些撞上她,猛地一停腳步,一下沒站穩,下意識抓住面前的人——

“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要死啦,猜猜是誰。

下章發紅包,九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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