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冰激淩
大雨也無法阻止人們向美食奔赴的心,雨夜裏的小吃街依舊人潮洶湧。
雨棚搭了起來,暖橘調的街燈亮起,空氣中彌漫着食物的香氣,混着淡淡的雨水氣息,令人食欲大漲。
兩人先去排了陶明灼強力推薦的烤豬蹄。
等待出餐時,荊瓷聽到陶明灼問自己:“你有沒有什麽比較想吃的東西?我一會兒幫你去排。”
荊瓷搖了搖頭,答道:“我之前沒來過這裏,可能還是要麻煩你給我推薦一下了。”
陶明灼語氣裏充滿了驚詫:“真有本市人沒來過這條小吃街?”
荊瓷沒說什麽,只是耐心解釋道:“因為在我出國之前,這裏還是一個免費對外開放的公園。”
陶明灼:“……沒事,那你跟着我走就好了,這裏好吃的東西很多的。”
荊瓷對他溫和地笑了一下:“謝謝。”
陶明灼像是有些不太自在地“嗯”了一聲。
因為兩人體形上的差距,陶明灼的外套在荊瓷的身上有一些大,尤其是袖子的部分,幾乎覆蓋過了荊瓷的手掌。
荊瓷猶豫了一下,擔心一會兒食物上的醬汁會沾在袖口上,便将袖口小心地挽起來了一些。
在荊瓷的眼裏,陶明灼是一個有些不太一樣的存在。
因為他在荊瓷面前表現出來的,一直都是一種別別扭扭的,但好像又忍不住來關心自己的狀态。
就好像一直在克制着什麽情緒一樣,陶明灼在表露關心的時候,看起來總是笨拙而又窘迫的。
臉皮也有些薄,總是結結巴巴地沒說兩句話,臉和耳朵根就跟着一起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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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瓷望着走在前面的陶明灼。
青年的身材高而壯實,手裏拿着熱氣騰騰的小吃,因為把外套給了自己,此時他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短袖T恤,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很漂亮。
荊瓷錯開了視線。
其實一開始在荊瓷的計劃裏,他只是想在公司裏和陶明灼保持簡單的飯友關系而已。
之所以不告訴陶明灼自己的病情,首先是因為荊瓷不想用所謂的“病”來綁架對方,他不願讓陶明灼将陪自己吃飯當作一種必須履行的責任,而是可以用最為輕松的狀态來吃飯,從而來達到最佳的下飯效果。
而且考慮到陶明灼身邊的同事朋友不少,或許會将自己的病情洩露出去,這也是荊瓷不想看到的情況。
荊瓷從未預想到除了吃飯之外,兩人會在私人生活中有更多的交集。
夜店那晚,在自己主動公開性向之後,荊瓷曾以為,陶明灼是會選擇和自己保持一定距離的。
畢竟荊瓷清楚地記得,之前陶明灼親口和自己說過,他已經有了一位“心上人”,這也是他之前拒絕和自己一起吃午飯的原因。
之前荊瓷一直認為,陶明灼的心上人應該是公司裏那個總和他出現在一起的,跟他說笑打鬧的小姑娘。
奇怪的是,正常直男遇到這樣的情況,多少都會做出一些不太自在的反應。然而陶明灼不僅接受得很快,在這幾天和自己相處時,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扭捏和不自然。
這讓荊瓷感到有些困惑。
出神時,他聽到陶明灼問自己:“旋風大土豆?”
荊瓷回過神,答道:“可以。”
陶明灼又問:“再來個熱狗棒?”
荊瓷:“好的。”
陶明灼似乎對這一片新開的小吃街很了解,他帶着荊瓷熟練地在人群中穿梭。
他的進食速度可以說是天賦異禀,幾乎在走到下一個攤位之前,他就能把上一個攤位買的小吃吃完。
荊瓷注視着陶明灼的側臉,努力跟着他的節奏去吃,雖然吃得确實很香很滿足,但是比起陶明灼的速度,始終還是慢了一些。
不一會兒,荊瓷的手裏就堆滿了食物。
陶明灼剛在攤位上買了兩碗新鮮的烤冷面,一轉過身,就看到荊瓷手裏抱着很多的東西,已經沒有手再去接這碗烤冷面了。
陶明灼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是不是吃得太快了?”
荊瓷搖頭:“是我吃得太慢了。”
荊瓷看到陶明灼的身形頓了一下。
陶明灼有些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說:“其實你……不用總是來遷就我的。”
“如果你覺得我走得太快了,又或者吃得太快了,你可以直接和我說的,不用總是考慮我的感受。”他這樣說。
荊瓷怔了一下。
然後他看到陶明灼深吸了一口氣,又說:“而且每次我們一起吃飯,你永遠都是在問我喜歡吃什麽,總是叫我去點我喜歡的東西……”
陶明灼的聲音有一些發悶:“你為什麽……為什麽就不可以為自己考慮一下呢?”
荊瓷其實從來都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遷就”陶明灼的事情,他的出發點永遠是希望陶明灼可以吃得開心,所以他願意做出一些妥協,讓陶明灼吃得更香一些。
但是讓荊瓷沒想到的是,自己過多的妥協,反而讓陶明灼感受到了負擔。
荊瓷猶豫了一下,說:“那你可以……幫我拿一些東西嗎?”
陶明灼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走上前,接過了荊瓷手中一些已經涼掉的小吃。
荊瓷輕聲道謝,想了想,第一次向陶明灼提出了食物上的請求:“可以給我買一個團子冰激淩嗎?”
團子冰激淩算是這條小吃街裏比較受歡迎的網紅食品之一,顧名思義,就是正常的冰激淩上面插了一串團子。
剛剛排隊時,荊瓷看到不少經過的路人手裏都捧着這樣滿滿當當的一杯,他認為應該是其味道做得比較不錯的緣故。
荊瓷對冰激淩其實一直不太感冒,真正吸引他的,其實是冰激淩上面插着的糯米團子。
糯米團子滾圓而小巧地被竹簽穿成一串,黃豆粉的點綴也使其看起來更加誘人,再加上陶明灼可以在旁邊陪着自己吃,荊瓷覺得,自己應該會很享受這一份甜品。
陶明灼愣了一下,說:“好。”
十分鐘後,陶明灼抱着兩杯團子冰激淩向荊瓷走了過來。
陶明灼的進食速度依舊卓越,荊瓷看到陶明灼吧唧吧唧地一口一個團子,不出一會兒,整杯冰激淩就下去了一大半。
荊瓷猶豫了一下,準備這一次努力跟上陶明灼的速度,便也跟着低下頭,一口氣吞了兩個糯米團子。
好吃是好吃,但是咀嚼了一會兒後荊瓷發現,糯米團子韌性很足,加上幹燥的黃豆粉吸幹了嘴裏的水分,一時半會兒根本就咬不開。
口腔被黏糊糊的糯米團子占滿,荊瓷皺起了眉。
努力吞咽時,荊瓷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背傳來一股涼意,才發現因為吃得太慢,冰激淩已經化開了一些。
陶明灼這邊已經把手頭的冰激淩吃完,剛把杯子扔進垃圾桶裏,轉過身,就發現荊瓷将手裏的冰激淩舉到了自己的面前。
荊瓷含糊不清地開口:“你……可不可以……幫我……”
嘴巴裏的東西太多,荊瓷只能艱難而模糊地吐出幾個簡單的詞彙。
哪怕陶明灼已經幫自己分擔了一些,荊瓷手裏的東西也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冰激淩化開的速度要比他想象的快。
荊瓷決定拿出口袋裏的紙巾,将冰激淩杯簡單地包起來,但前提是陶明灼可以幫自己騰出這只手。
他猶豫了一下,将手裏的那杯冰激淩湊得離陶明灼的臉更近了一些。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荊瓷發現陶明灼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荊瓷有些疑惑,以為是陶明灼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用另一只拿着小吃的手勉強指了一下那杯冰激淩,同時用眼神示意,可不可以幫自己拿一下。
然後荊瓷看到陶明灼的神色變得驚疑不定起來,他看起來有些手無足措,磕磕巴巴道:“你……我……”
荊瓷實在是說不出話,他只能一邊努力吞咽嘴裏的東西,然後把手裏的冰激淩又往前舉了一些。
他有些艱難地開口:“我……要化掉了……你……”
嘴巴裏含着食物說話是非常不容易的,荊瓷緊接着就被黃豆粉嗆了一下,他蹙着眉,偏過頭咳嗽了兩聲。
擡起頭時,他發現陶明灼正在愣愣地看着自己。
過了一會兒,荊瓷聽到他猶豫着對自己說:“你,你別說話了,先把嘴裏的東西吃完,我……我已經明白了。”
荊瓷以為是陶明灼終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壓抑住喉嚨裏的癢意,點了點頭。
他們在人群中伫立,荊瓷看到陶明灼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停住了腳步。
陶明灼望向了荊瓷的眼睛。
就在荊瓷以為陶明灼準備伸出手,接過冰激淩的時候,卻看到陶明灼躊躇着抿了抿嘴,随即低下了頭,将臉湊到了自己的手邊——
他對着荊瓷手裏的冰激淩咬了一大口。
荊瓷一怔:“……?”
青年吃東西的時候總是很大口,冰激淩上面有些化掉的部分被他直接一口咬掉,變成了一座頂部平平的小山丘。
夜市的燈光溫暖而明亮,照亮了青年鼓起的臉頰,還有嘴角沾到的一些已經化開的冰激淩。
半晌後,荊瓷看到陶明灼的喉結動了動,随即又聽到“咕咚”一聲,是他将嘴巴裏面的冰激淩咽了下去。
他直起了身子,先是看向荊瓷的臉,接着神色又變得有些閃躲,分明是一副不好意思,但是又在強裝鎮定的樣子。
荊瓷看到陶明灼低下了頭,擡起手,胡亂而倉皇地擦了擦嘴。
“這樣……這樣可以了嗎?”荊瓷聽到青年小聲地問道。
作者有話說:
小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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