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創傷後應激障礙15

遇到同伴的興奮勁在去醫院時徹底散去, 看着自己那深可見骨的傷口久川星沐才後知後覺又感到了疼痛。

“好疼。”少年慘白着臉額上挂着冷汗,可憐兮兮的揪着松田陣平的衣角。

“別把我衣服抓皺了。”松田陣平拿出濕巾輕輕幫他擦去汗,表情卻全是嫌棄。

可惜他的話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久川星沐就算是這樣也不忘了和他較勁,另一只手也直接抓了上來,挑釁的看了他一眼。

松田陣平:“……”

算了算了, 不要和傷者較勁。

處理傷口的醫生嚴肅的表情裏終于帶上了一點笑意,看着兩個少年笑着說:“你們關系真不錯。”

傲嬌松田陣平第一時間就是否認,但是醫生接下來的話卻徹底堵住了他:“這個傷口處理起來很疼的,多和他說說話轉移一下注意力吧。”

“不能打麻藥嗎?”松田陣平皺着眉詢問。

“當然會打,”一個身着警服的少年問出這問題把醫生逗笑了,因為戴着口罩的原因眼鏡都蒙上了一層霧氣:“但是麻藥總是會有失效的時間吧?”

“好吧。”松田陣平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多麽多餘的問題,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纖長的睫毛打出一片陰影, 悶聲說:“那我陪你到打完麻藥。”

“好。”刺着神經的痛感還在, 但是久川星沐卻沒忍住笑了出來,湊到了松田陣平耳邊低聲到:“謝謝你。”

少年溫熱的氣息打在耳畔,松田陣平敏感的耳垂猛地就紅了起來,掩耳盜鈴般捂着自己的耳垂表情盡量嚴肅:“咳咳, 不…不用謝。”

這次傷口還是很嚴重的, 久川星沐的整個小腿都被打上了石膏吊了起來,要住院很長一段時間,具體的恢複情況還要根據他的身體素質來判斷。

得知這個消息的少年沉默了許久, 然後才張開唇瓣:“需要住多久?我們學校還有不能耽誤的訓練。”

“至少兩個月。”醫生推了推眼鏡,聲音冷漠的有些不近人情:“這種情況還是暫時休學比較好, 對了……你好像是警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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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的表情終于變了, 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同情:“這期間準備一下考別的學校吧。”

久川星沐眨了眨眼, 好似沒懂這句話裏的深意,一雙漂亮的眼睛不解的望着醫生:“為什麽?我很喜歡警察這份工作。”

這類一時接受不了自己身體情況的患者醫生見的多了,一般遇到這種情況他都不予理會,但是少年那張臉實在太好看了,是無論男女都會心軟的程度。

他輕嘆一口氣,走上前安慰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的腿受了很嚴重的傷,這種情況想要成為整日處在危險裏的警察是不可能的。選個可以輕松又賺錢的工作吧。”

“可是……”久川星沐怔愣的眨了眨眼,望向醫生的眼神充滿期翼:“不是說要看身體恢複狀況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根據我從醫多年的經驗來看,從來沒有人在受過這麽重的傷後還可以恢複如初。”醫生溫潤的聲音在久川星沐聽起來刺耳極了:“不過請放心,稍微有點跛不會影響你日常生活的。”

這句話讓少年那對澄澈的眼睛徹底失去了高光,旁邊一直靜靜聽着的松田陣平看向醫生的眼神變得不怎麽友好,就在醫生自以為是準備在說些安慰少年的話時他徹底繃不住了,幾乎是拎着醫生的領子将人扔了出去。

在醫生一臉疑惑的目光裏沒什麽表情的看着他說:“喂,如果你這種情商沒有遇到過來醫院鬧的病患就好好感激一下東京的警察吧。”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狠狠的閉上了門,醫生蹭了一鼻子的灰但是完全忘記了生氣,反而捂着胸口長輸一口氣——那麽可怕的眼神,他以為自己一定會遭遇什麽可怕的事呢。

松田陣平并不會哄人,他看着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着牆壁發呆的少年第一次覺得自責。

如果陪在這裏的不是自己而是萩原研二或者是諸伏景光,他們一定更能安慰少年的情緒。或者……或者自己當時能再稍微跑的快一點,再早一點意識到少年的失蹤是不是就能避免發生這種事了?

沒有人比他們更能懂久川星沐對成為一名好警察的決心,現在明明一切才剛開始怎麽就結束了?

“陣平君一定在多想什麽吧?”

就在他思考應該怎麽安慰少年時久川星沐卻先一步開口了,少年清朗的聲音如桃子味的硬糖似的不含一點苦澀:“不用想那麽多,又不是一定不可能了。醫生的原話是說經過他這麽多年的經驗,這不是肯定句吧?”

“嗯……”松田陣平喉嚨裏滿是苦澀。

“那就是還有可能恢複如初了,說不定我就是那個例外呢?”久川星沐笑的露出了那顆可愛的虎牙,聲音裏滿是樂觀:“我遇到的困難已經很多了,這個根本不算什麽。”

“無論什麽都阻擋不了我成為一名好警察的決心。”少年說着說着肩膀就開始抖動了起來,然後就像是徹底忍不住了一般将臉蒙在了被子裏嗚咽。

和上次不同,他在努力止住淚水,他不想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眼淚。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澀,急忙仰頭看向了淡藍色的天深吸了口氣,然後悄悄走出病房,把空間交給少年讓他好好去消化這件事。

其餘四個人将桃城醫生送到警局後也趕來了醫院,正巧碰到了坐在冰涼地板靠在牆壁上的松田陣平。

“怎麽樣了?”他的狀态太差了,幾人猶豫了半天最終把萩原研二推了出來。

“好消息是他的心态和情緒沒被影響,”松田陣平扯起一抹苦笑,對同伴們實話實說:“壞消息是傷到了腿,可能沒辦法成為警察了。”

雖然用的是“可能”這個詞,但是會用處這個詞的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

氣氛猛然之間冷了下來,剛才還開心自己救出同伴的幾位少年表情僵硬了起來,幾人沉默了很久消化這個問題,最終還是萩原研二強笑着說:“既然是“可能”,那就是還有很大幾率恢複了。真是的,小陣平苦着一張臉我還以為是發生了多麽可怕的事呢。”

遇到這種事,幾個少年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這個自欺欺人的話。

但是不得不承認這種話在這個時機還是有些作用的,幾人幾乎是瞬間就咬定了這個結論,并且努力恢複了情緒。

這個時候他們要是還垮着臉就太影響久川星沐的情緒了。

松田陣平看着幾人強擠出來難看的笑,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他們要進去看少年的請求,最後只是把伴手禮提了進去。

嗯,裏面有不少久川星沐平日裏喜歡吃的東西,希望它們可以稍微讓少年恢複點情緒吧。

他進去時久川星沐已經恢複了過來,如果不是那還泛着粉的鼻頭和眼尾他差點都要以為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了。

“那個……”少年抿唇看着松田陣平,微微上挑的眼睛裏泛着水光。

“怎麽了?”松田陣平有些驚喜,他還以為久川星沐肯定有一段時間不會和旁人溝通了。

少年深吸一口氣,沒受傷的那條腿稍微往不能動的那只挪了挪,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閉着眼睛羞恥的開口:“我想上廁所。”

“诶?”松田陣平愣了愣,看着久川星沐被固定的小腿和緊閉的廁所門,猛地意識到了什麽臉突然就紅了起來。

久川星沐的臉更紅了,攥着被子耳根充血:“快要忍不住了。”

松田陣平頓時變得手足無措了起來,急忙上前兩步結巴着說:“我,我幫你。”

“叫護工啦!!”久川星沐睜開那對漂亮的眼睛裏面滿是不可思議不能理解松田陣平的腦回路,“我摸不到鈴。”

——

一直到被護工趕出去時松田陣平還是恍惚的,外面四對眼睛滿是好奇的望着他,讓他徹底惱羞成怒了:“你們怎麽還沒回學校?錯過那麽多訓練小心鬼冢教練殺人!”

“就算小陣平照顧小星沐有功勞,但是也沒有權力趕我們回去。”萩原研二攤了攤手裝模做樣的嘆了口氣:“難道你忘了我們是一起曠課的嗎?”

“……”真的好心累啊!

最後一幫人還是都進到了病房,久川星沐從來不是個悲觀的人,經過剛才的插曲他情緒也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極為認真的對每個人都道了謝後然後問:“桃城醫生呢?我想見見他。”

一般來說都是不允許這類受害者在和犯人再接觸的。但是久川星沐情況特殊,他畢竟本人也是個警察,有着堅定的意志和不會輕易被壓垮的決心,而且考慮到是他本人提出的要求最終還是被批準了下來。

在兩周後的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臉上還因松田陣平的拳頭纏着繃帶的桃城醫生被帶到了這間病房。

【為什麽還要見這個讨厭鬼啊!】系統不理解的詢問。

【久川星沐為什麽會去見他?】

【因為要治好創傷後應激障礙成為優秀的警察啊…】系統很疑惑,宿主不是知道這件事嗎?

【久川星沐可不會希望自己的病被別人知道。】星沐看着眼睛充血的桃城醫生,聲音平淡的解釋道。

系統沉默了下來。

身為時空管理局優秀員工,宿主憑的從來不是對那100億的執着。他尊重每一位自己扮演的角色,竭盡所能成為這個人,這才是他能扮演成功的真正原因。

【好吧,】系統嘆了口氣,然後說【警校另外五人就在門外,遇到危險宿主記得叫他們哦。】

【放心吧。】

說完這句話的星沐再次擡起臉表情裏已滿是少年人不加掩飾的嫌棄,只是看着這張臉仿佛都感覺到了腳踝的疼痛。

桃城醫生卻絲毫不介意這個表情,一雙細長的眼裏是不加掩飾的迷戀和愛意:“如果沒有那個小鬼,現在的星沐君應該是躺在我為你準備的床墊上才對。”

他将未來的一切都規劃的很好,催眠少年後他會為自己準備一個未婚夫的身份好好愛他。

可惜,一步之遙。

桃城醫生一點也不覺得後悔,甚至還為再次能見到自己的夜莺感到歡樂。滿是傷痕的臉上扯起淡笑:“星沐君這次找我來有什麽事呢?”

躺在床上的少年不自在的縮了縮腿,然後才面無表情的說:“不要告訴他們我來找你的原因。”

“他們指的是誰呢?”桃城醫生明知故問到,“這種事情警官們稍微查一下就清楚了吧?”

“開庭時不要提起這件事,不要讓我的同學裏任何一個人知道我得病。心理醫生應該有保密協議吧?”

雖然一開始表現的有些害怕,但之後少年的眼神漸漸堅定了下來,他從來都有身為一名優秀警察的所有素質。

只是命運喜歡捉弄人罷了。

“星沐君還覺得我是一名好醫生嗎?”桃城醫生眉毛挑起,像是忍不住了般上前走了兩步,手腕上的手铐随着他的動作誇誇作響。

久川星沐滿是嘲諷的望了眼那個手铐——明明才僅僅過去了幾周,兩個人的身份已經完全互換了。

“不,一個好的心理醫生做不出你這樣的事。”少年清亮的眼睛裏滿是厭惡,“不,說你是醫生都侮辱了這個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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