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創傷後應激障礙16
“噗, 那麽星沐君憑什麽覺得我會答應你的話呢?”桃城醫生并沒有生氣,反而顫抖着身體大笑了起來,銀色的手铐順着他的動作作響,驚起停在窗臺上的飛鳥。
這種人心裏已經完全變态了, 就算入獄他也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只會後悔自己的計劃不夠缜密。
身為警校學過犯罪心理學的學生, 久川星沐多多少少能猜到這個人的想法。
少年輕吐一口氣,再次擡眼已經全然是另外一副樣子。那雙本應充斥着感情的眼睛此刻似古井無波, 黑的如同夜間沒有一顆星的天。
這這個眼神讓桃城醫生的呼吸一滞,他不能理解的吼了出來:“恨呢?你不是應該恨我嗎?就算我進入監獄了你也應該随時記住我對你造成的傷害,記住夜莺逃離主人的後果。”
“我還需要恨傷害父母的兇手, ”久川星沐眨了眨眼, 冷漠的說:“怎麽可能還專門留出地方來恨你。”
桃城醫生的身體開始發抖, 少年不愛自己還能接受, 但是将自己當作陌生人他無論無何都接受不了。
話說到這裏已經仁至義盡,久川星沐看了眼挂在牆上的時鐘,談話時間已經差不多要結束了:“我的話已經說完了, 至于開庭時會怎麽說就全看你了。”
說完這句話的久川星沐就拉上了被子, 精致小巧的下巴藏在了被子裏,清澈的眸子也合了起來。
他輕描淡寫的态度無意惹惱了桃城醫生,他緊攥着拳頭就準備掀開被子讓那雙眼繼續看着自己。可惜他還沒靠近兩步外面聽到動靜的警察已經踢開門闖進來攬住了他的動作。
他被擒住手臂整個拖了出去。
一直到最後他的眼睛還是緊緊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少年, 可惜少年從頭到尾沒有再和他對視一眼。就如他本人所說的那樣,自己根本沒有被他記在心裏。
——
“沒事吧?”等病房安靜下來, 松田陣平才皺着眉詢問久川星沐:“為什麽還要見那種家夥。”
“沒關系。”久川星沐輕輕搖頭努力坐了起來, 順手拿起床頭上那本與拆彈有關的書看了起來——經過這幾周他已經逐漸接受了自己腿可能無法恢複如初的事實, 但是他依舊沒有放棄成為警察。
只是将目标換了換:從搜查殺人犯變成□□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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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自己的專業只是和實操技能達到最優, 最好是同期每個人都比不上的程度, 他就有可能被破例錄入。
就像自己進警校那般任性無禮。
久川星沐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将書本擡了起來,詢問在這方面成績一直為優的松田陣平一些問題。
拿來時還算幹淨的書已經被少年翻的紙張發舊,上面密密麻麻記着筆記和心得,不懂得問題更是全部用紅筆批注了起來好去請教他人。
松田陣平如鲠在喉,心底的苦澀如同汽水裏的酸泡泡一般往上湧。
久川星沐想的很好,但是事實并非如此。爆破組時無時無刻不處于危險中的工作,雖然拆彈水平很重要,但是健康的身體顯然更重要。
至少……在無法完成拆彈時可以逃離現場。
甚至說就算久川星沐被破格錄取,他的家人也一定不會同意吧?
“我的父母都是孤兒,在我上二年級時因為一場意外雙雙去世。”少年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麽,第一次講起了自己家裏的事,“叔叔一向很尊重我的決定,所以說,請放心吧。”
“我一定會成為優秀的警察。”久川星沐擡起眸子看向了他,澄澈的眼睛裏是每個人都無法忽視的堅定。
“我知道了,給你講就是了。”松田陣平很想對他說警校的同伴們是不會支持他這個決定的,但是那一瞬間他又想到了少年剛得知自己腳無法恢複時的絕望。
如果身為朋友的他們否認了少年的決定,他的狀态一定會變得非常的差吧。
“嘿嘿,謝謝小陣平啦。”少年眨巴了兩下眼睛,綻開了沒有絲毫陰霾的笑,甚至還學着萩原研二用這樣的稱呼。
松田陣平表情變得驚恐了起來,緊捏着書腿使勁一蹬,椅子整個後滑了好遠:“你在這樣就不要指望我給你回答問題了。”
“切,小氣鬼。明明被研二叫都沒關系的。”少年輕聲嘀咕了兩聲,最後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松田陣平:“……”
那是因為萩原研二從小就那麽叫自己兩人都已經習慣了,但是被久川星沐這麽一叫他就像是起了雞皮疙瘩一般渾身難受,而且還會止不住渾身發燙。
怎麽想都是非常讨厭這個稱呼吧?!
根本不會再這種事情上吃虧的松田陣平突然壞笑了一下,長腿一蹬椅子又滑了過來,一張俊秀的臉看着久川星沐揚了揚手裏的書:“叫歐尼醬就給你講題。”
這回輪到久川星沐無語了:“小陣平,好無聊。”
“啊?!”松田陣平揚起眉毛,直接将書合上放在了原來的位置抱起雙臂擡起下巴:“這是你求人的态度嗎?”
“切,大不了我發消息問研二。”久川星沐學着松田陣平做出了一樣的動作,聲音裏滿是無所謂。
“你這個人也太沒良心了一點!”聽到這句話的松田陣平破防了,伸出手臂不輕不重的勒住了久川星沐的脖子:“是誰每天請假來給你答題啊!”
“是你是你。”久川星沐也一副戲精附體的樣子誇張的啞着聲音,“但是你要是不給我講我有什麽辦法。”
松田陣平沒有說話,只是望着他,眼裏的意思很明顯——難道不是因為你作死的原因嗎?
被這個眼神望的心虛的久川星沐幹咳了兩聲,沒忍住縮了縮脖子,微微發燙的半張臉埋進了松田陣平的手臂下,随着微涼輕淺的呼吸,少年輕到仿佛被風一吹就散的聲音傳進了松田陣平耳朵:“歐尼醬。”
事實上,松田陣平确實要比久川星沐大幾個月。少年也是因此才安慰自己叫了出來。
咳咳,畢竟有求于人嘛。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機械的轉着脖頸看向了久川星沐,直到看到少年發紅的耳根才清楚自己原來沒有聽錯。
耳朵癢癢的,還特別燙。
松田陣平下意識松開了久川星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高過手心很多的溫度仿佛燙到了他一般,他什麽都沒說就跑去了洗手間。
久川星沐:???
聽起來有這麽惡心嗎?
嘛,看樣子殺傷力應該比“小陣平”要高不少,不過都是他自找的。
少年心情不錯的勾起唇角,拿起剛被松田陣平扔下的書繼續認真看了起來。
過去了大概有十分鐘,一臉恍惚的松田陣平才從裏面走了出來,他應該是洗了一把臉,額前的小卷發一撮撮念在飽滿的額頭上,耳朵依舊紅撲撲的,像是被調戲了的小媳婦一樣。
“有那麽誇張嗎?”看到他狀态的久川星沐愣了愣,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的過分了一點。
兩人認識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松田陣平這麽狼狽,平日裏明明都是一副酷哥摸樣。如果不是因為性格過于高傲追求者估計早就一大堆了。
久川星沐看着他那張臉有一搭沒一搭的想到。
“不是。”聽到少年聲音的瞬間松田陣平又整個不自然了起來,上前兩步快速提起自己的包然後對久川星沐說:“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點事,你把問題拍照片給我發過來,我晚上給你看吧。”
說完這句話他就頭也不回的打開門迅速走了出去,動作之快,久川星沐都來不及反應。
【他怎麽了啊……】星沐嚼着嘴裏的奶糖,有些懵逼的問系統。
自己本來還準備讓他把糖帶回去給朋友們分呢。
大概是因為收養人身份特殊的原因,久川星沐住院到現在收到了不少禮物,各類好吃的他都很願意大方的分給朋友們。
【不清楚。】系統在聊天面板發了個二臉懵逼的表情,糾結了一下後還是告訴宿主它剛才檢測出來的事:【僅僅是剛才和宿主接觸時,他的體溫和心跳都明顯升高了很多。】
【哦,那看來應該是身體不舒服了。】星沐皺起了眉頭,對松田陣平這種向同伴隐瞞身體狀況的行為有些不滿,【這不是正巧在醫院,為什麽不去看看啊。】
系統:……
不,它不覺得是身體不舒服。
但是身為一串數據的它實在想不清到底是什麽原因,因此還是沒有把這個結論告訴久川星沐。
——
很快就到了桃城醫生開庭的時間,身為原告的久川星沐自然也坐在輪椅上被推到了法庭。
現在天氣已經很熱了,法庭裏的冷氣開的很足,剛進去的瞬間他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推着他的叔叔的助理因為少年是想起了被囚禁的那兩天覺得害怕,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久川星沐也沒有辯解,只是抿唇對他笑了笑,整個過程沒有看過被告席一眼。
至于那位醫生近乎能燙到人的眼神,和他有什麽關系呢?
星沐看了眼系統面板,人物ooc值只有3%。
果然如他所想,久川星沐從來不是正統意義上的小太陽,他的父母死在了他的眼前,他從小寄人籬下,再加上那種折磨精神的病,他怎麽可能僅是表現出來的那樣無害。
大概率,只是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吧。
□□和故意傷人,再加上久川星沐收養人身份的特殊,雖然不至于死刑,但是已經足夠桃城醫生牢底坐穿了。
他最後并沒有在法庭上提起久川星沐的病名,就算是要還原案件經過也只是一筆帶過了少年的病。
現代社會人均壓力過大的情況下能有幾個人敢說自己沒有一點心理疾病呢?在結合少年那段時間的黑眼圈,警校的同伴們絲毫沒有察覺到奇怪的地方。
庭審結束後,一個紮着利落馬尾的女警官走了過來,看向久川星沐的清秀面容裏帶着幾分同情,但她還是公事公辦的說:“犯人吵着要見你一面。”
庭審結束後桃城醫生是被好幾個訓練有素的警察拖回去的,他幾乎叫破了喉嚨想吸引少年的目光。
久川星沐看了眼跑過來的同伴們,在他們擔憂的眼神中利落搖了搖頭,看向警官可憐巴巴的詢問:“我應該有拒絕的權力吧……?”
“當然。”警官也像是松了口氣,老實說,心中的正義感使她一點也不想讓少年和那種變态再有任何聯系。
回答完警官話的久川星沐嫌棄的看向了降谷零他們:“喂,你們不會以為我會答應吧?”
“咳咳……”幾人均默契的轉移了目光,萩原研二甚至還輕聲吹起了不成調的口哨。
他們的行動都無一不說明自己默認了少年的說法。
沒辦法,誰讓久川星沐平時連追求者的情書都會用心看完呢。在這種事上他表現的實在太象是會心軟的那種人了。
“我又不至于是傻子。”久川星沐半阖着眼看着他們,聲音裏滿是嫌棄。
“你就是!”包含班長伊達航在內的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久川星沐:“……”
好懷念自己腿健康時啊,至少那個時候自己就能給他們一人一拳頭了。
今天開庭鬼冢班也來了不少人,一幫人糾結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打擾久川星沐,至少讓教官帶來了他們合資買的康乃馨,并且真摯的祝福他的傷能趕快好。
“鬼冢教官……”久川星沐有些怔愣的捧過鮮花,清亮的眼睛裏滿是忐忑。
——他在擔心,鬼冢教官是不是下一刻就會掏出自己的結業證書。
“別擔心。”平日裏嚴格又不好說話的教官輕嘆口氣,幹燥溫暖的大掌生疏的揉了揉少年的頭:“我向學校争取了,如果你的傷能恢複如初,十一月可以繼續來我的班報道。”
這只是安慰的話,事實上每個人都很清楚少年的腿很難恢複。
但這句話對久川星沐來講無異于施舍給饑餓者的粥,即使下頓飯還虛無缥缈,但總歸是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謝謝教官。”少年鼻子一酸,眼淚又差點落了下來。
但是這次他忍住了。無論再怎麽難過他都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名警察,應該習慣面臨各種各樣的痛苦才對。
“不用客氣。”畢竟是自己的學生,久川星沐的天賦他一直都看在眼裏。
他自然是知道少年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但是他一直相信少年可以走出來,只是誰曾想,最後竟然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呢。
就算是見識過各種生死離別的警官也忍不住感嘆命運的不公,深深的嘆了口氣後轉身離開了這裏。
“我這樣是不是算是留級了?”等鬼冢教官走遠,久川星沐看着表情低落的幾位同伴們笑着詢問。
“那我們以後就是你的前輩了。”降谷零接過了少年的輪椅,一邊推一邊笑着說。
“要尊敬前輩哦。”松田陣平今天戴了個墨鏡,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說出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我才不要。”久川星沐擡眸看着他:“有你這樣的前輩我會很難過的!”
“喂,你是不是忘記前輩熬夜幫你補課的樣子了!”在久川星沐輪椅旁邊走着的松田陣平随意伸出手就能摁住他的頭發,洩憤似的使勁揉了揉,然後不滿的說。
“好了好了,大不了請你吃冰棒就是了!”久川星沐使勁救出了自己被揉的亂糟糟的頭發,能屈能伸的說:“之後還要繼續幫我啊。”
少年認真又充滿信賴的看着自己的眼神讓松田陣平耳根一紅,然後轉過了頭,粗者嗓子說:“知、知道了。反正給你講時我自己也可以再複習一遍。當然,如果你能不這麽笨就更好了。”
“喂!!你說誰笨啊!”幾乎是可以說是自學成才的久川星沐眉頭一皺,雖然自己暫時比不上他,但是無論怎麽想都和“笨”這個詞前扯不上關系吧!?
——
就這樣又過去了一段時間,久川星沐休息的地方終于從醫院換到了家裏。
夏日的午後悶得要命,幾乎是毫無征兆的就下起了瓢潑大雨,狂風卷着淡藍色的窗簾和豆大的雨點很快打濕了他房間的窗臺。
少年毫無征兆的從夢裏醒來,枕頭旁邊還有一沓畫了許多炸彈結構的紙,它們瞬間被吹的四散。
久川星沐來不及去“救”它們,家裏現在一個人都沒有,需要自己去關掉窗戶才行。
每逢下雨天他的腿都疼的鑽心,即使過去了一段時間腿上的固定板也還沒有拆,他小心翼翼地挪着腿下床,盡量無視那裏的痛處,用完好的那只腿朝着窗邊蹦去。
大概是還沒睡醒有些迷糊,也有可能是腿實在是太痛了。
他在某個落地的瞬間撞到了椅子摔倒了地上,随着椅子跌落的聲音和外面一聲巨大的雷聲,一切都像是停止了一般他愣在了原地。
鼻腔裏毫無征兆的飄起了一陣濃煙味夾雜着一股熱氣朝着他襲來。
着火了?
不,不是。
外面這麽大的雨怎麽可能會着火,是外面如同小學二年級那場爆炸的巨大聲響讓他的病又沒有絲毫征兆的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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