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創傷後應激障礙21

“你的父母是很優秀很善良的人。”

在久川星沐還小的時候, 每每被噩夢驚醒的夜晚，收養人的妻子都會輕拍他的脊背，溫聲哼着小調然後告訴他這句話。

“如果真的是這樣, 他們為什麽還會死亡？”小星沐拽着女人的衣袖, 水潤的眼睛裏滿是疑惑：“書上講好人應該在鮮花和掌聲裏長命百歲。”

“因為世上也有壞人存在。”女人長嘆一口氣, 揉了揉星沐的頭：“但是書上并沒有騙你, 警察正在努力查找兇手, 最後一定會用正義嚴懲壞人的。”

久川星沐也忘了這段談話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但是他後來決定成為警察很大原因上是因此影響。

所以他一直堅信，收養人一家都是溫柔善良的好人。

他會偷聽裏面的話, 也真的是只因為好奇，但是收養人暴怒的聲音, 還是讓他覺得有些許違和。

收養人應該是在打電話，斷斷續續的聲音透過厚厚的門板縫隙傳來：“他們還在調查久川光的事情嗎！都已經過去了那麽久, 該找到早就找到了，何必在這上面繼續浪費人手！”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他情緒終于緩和了一點：“我知道前輩是個很值得尊敬的人，這麽多年大家都很不甘心，但身為警察來說, 我們應該清楚自己的職責不是嗎？”

如果可以，久川星沐也非常想調查清楚殺害父母的真兇, 但是正如收養人所說, 身為警察的他們辦理案子時不應該帶入私人恩怨才對。

應該是怎麽多想了吧。

久川星沐壓下心裏怪異的感覺, 轉身準備回自己房間。

但是因為之前受傷在床上躺了太久，小腿肌肉并沒有恢複到最佳狀态, 只是在這裏支撐着聽了一會就酸澀的要命。

他還沒來得及挪動身體, 生個人就已經直直摔了下去。

粘稠的果汁撒了一地, 門內的談話聲也停了下來，緊接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收養人打開了房門：“星沐？”

“叔叔…”第一次偷聽就被發現的久川星沐心髒砰砰直跳，他使勁掐了掐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擡頭說：“抱歉，我本來是打算給您送果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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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門口待了多久了？”收養人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樓下橙色的燈光将他的面容一分為二，在這個角度久川星沐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壓迫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但他還是努力做出自然的樣子說：“我剛才來，抱歉是不是打擾您了？”

收養人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然後才溫柔的蹲下了身扶住手臂幫他站了起來：“沒摔疼吧？”

“沒有…”久川星沐輕輕搖了搖頭。

“要繼續好好複健啊，”收養人揉了揉揉他的頭，語氣裏的擔憂不像是作僞：“你這樣的身體狀況我真的沒辦法放心讓你去警察學校。”

“只是意外而已！說不定是因為今天在外面走的久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聽到這句話的久川星沐急忙大聲辯解，生怕收養人改變主意。

收養人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你和你父親真是越來越像了，我們兩個方面在警校就讀時，一旦聽到老師說他不适合當警察他就會急。”

久川星沐望着他的眼睛，試圖在裏面讀懂裏面的情緒。

可惜他失敗了。

畢竟是常年混跡的官場的人，兩人心态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那，您還要喝果汁嗎？”久川星沐抿唇沉默了一會，轉移了話題。

“不用了，你也別折騰了，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收養人輕輕搖了搖頭，催久川星沐回去。

“嗯。”心裏的違和感怎麽都消散不去，久川星沐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慌張的表情一直維持到房門關閉，星沐面無表情走到了書桌前坐了下來。

【宿主……？】系統沉默了一會然後才說，【主線任務裏并沒有調查原主父母案件這一條。】

【确實沒有。】星沐望着書桌上擺的照片，一張是小時候的原主和父母，另一張是去年新年時和收養人一家拍的——

雖然嘴上沒有說，但實際上原主還是很感激收養人一家的，在這個家裏總是束手束腳說白了也是因為在意，擔心本來就得病的自己給他們添麻煩。

因此他自然也從未懷疑過收養人。

【那就好……】以為宿主放棄了節外生枝念頭的系統剛松一口氣就聽到星沐又這麽說。

【但是我另外多做這件事也不會吃虧吧？】少年拿起靠在裏面的照片細細端詳了起來，溫暖柔軟的指腹劃過幼年的久川星沐，【既然我占據了別人的身體，那就有責任弄清楚關于原主每一件事。】

系統：……它就知道。

【嘛，高經驗就是這麽難得，時空管理局那群領導才不會舍得對員工這麽大方。】星沐伸了個懶腰，苦着臉抱怨一句然後走進了浴室，【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果然還是好好休息，準備明天入學。】

——

這次入學的天氣和上次查了不止一星半點，滴滴答答的秋雨和濕漉漉的空氣，久川星沐腳踝處的骨頭又開始隐隐作痛。

“我還是更加喜歡晴天。”站在傘下的久川星沐伸出手心接了兩滴雨水，深深嘆了口氣。

“對，這樣的天氣只能做室內訓練了。”來校門口接這名特殊學生的鬼冢教練也嘆了口氣，只是擔憂的事卻和久川星沐完全相反。

“才剛入學第一天，您不必就提起這件事吧！”久川星沐臉垮了下來，裝作一副很苦惱的樣子：“我還想多休息幾天呢。”

鬼冢教官班裏經常出業內知名的警察，這點除了學生自身的優秀外，當然也有一部分歸功于他魔鬼般的訓練。這點久川星沐之前已經好好體驗過了。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會很期待呢。”鬼冢教官豪爽的笑了笑，看着久川星沐說，“因為你眼睛看着很亮啊。”

久川星沐：“……”

雖然不可否認他确實很開心，但是眼睛很亮這一點多少有些誇張了吧？

自己又不是奧特曼。

還是說上了年級的人都喜歡用這種誇張的形容詞？

“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鬼冢教官很敏銳的注意到了久川星沐的表情，然後猜到了他在想什麽。

“怎麽會！我一直都是尊敬師長的好孩子來着！”久川星沐被這眼神吓了一條，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站直了身體。

“唔……還保持着這點真是不錯。”看到他這個反應的鬼冢教官滿意的點了點頭，因為時常給人加練的原因班上的學生多多少少有些怕他，因此無論是多麽調皮的學生在他面前都會稍微裝一裝。

其中重點包括久川星沐和松田陣平這兩個不羁的問題學生。

而裝乖的方式就是在他嚴厲起來時直直的站好軍姿。

“要不要當這屆鬼冢班的班長啊？”鬼冢教練拍着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問。

“不了吧……”久川星沐瘋狂的搖頭，然後指着自己詢問：“您真的覺得我能比得過伊達航班長嗎？”

“你們還差的遠呢。”鬼冢教官定定的看了他一會然後瘋狂搖頭：“但你也總是有辦法可以管好班裏的調皮鬼吧？”

久川星沐受歡迎程度可不止在學生裏流傳。

“我不和他們一起調皮就已經很不錯了。”久川星沐很有自知之明的搖了搖頭，把行李全部放在自己的新宿舍後就和教官一起去參加了開學典禮。

不可能每次都運氣好的遇到志趣相投的朋友。

除了又多出來的要聯系方式的人外久川星沐幾乎就沒怎麽和人交流過，到傍晚快速吃了飯就回到了宿舍拿出了手機。

這個點松田陣平應該也不忙了，糾結了一下後把電話撥了過去。

“怎麽了？”那邊很快就接通了電話，說話口齒不清的像是在吃着什麽東西一樣。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沒怎麽思考就莽撞打電話的久川星沐聽到松田陣平聲音的瞬間又有些後悔了。

“你還沒有說我怎麽知道方不方便？”松田陣平把筷子放下，側過耳準備仔細聽他的話。

“好吧，之後請你吃飯。”久川星沐躺在新鋪好的床鋪上，莫名有一些懷念之前推門就能見到朋友的日子。

“……你是不是被人奪舍了？”松田陣平嫌棄的聲音從聽筒傳來，“突然這麽客氣會讓我覺得很奇怪的！”

“我一直都是個講文明懂禮貌的好孩子！”久川星沐坐起身子對着那邊吼了回去，一直緊繃的心卻莫名放松了下來：“你現在是在警視廳工作吧？”

“對啊，怎麽，要我帶你參觀嗎？給你在警校努力的動力？”

“我遲早也會進去的！”久川星沐翻了個白眼，暗暗在心底記下了這筆帳，發誓下次見面一定要好好給他一拳，然後才說起了正事：“那可以幫我調查一件事嗎？”

“什麽事？”大概是被久川星沐影響，松田陣平聲音也嚴肅了起來，裏面甚至還帶着隐隐擔憂：“是和那個變态醫生有關嗎？”

“不是啦，我早不在意他了。”久川星沐深吸一口氣，為了防止松田陣平繼續胡亂猜測他索性直接說了出來：“是和我父母有關的事，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看一下當年的報紙和錄像帶。”

“可以嗎？”

少年參雜着試探和不安的聲音通過電話聽筒傳來，松田陣平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壓低聲音說：“幫你調查當然沒有問題，但是你要告訴我，為什麽突然會想到要做這件事？”

久川星沐沉默了下來，松田陣平這邊只能聽到他輕淺的呼吸聲。僅憑這個聲音他都能猜到少年垂着眼睛睫毛輕輕顫抖地模樣。

如果是平日他此刻一定心軟了下來，但是這次情況不一樣，雖然他很清楚久川星沐不會做壞事，但無論是身為警察還是身為朋友他都必須要知道這件事才行。

“我也不清楚……”過了許久，久川星沐才又開口：“這件事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等下次我們放假可以見一面嗎？我講給你聽。”

“好，等時間定下來給我發消息就行。”松田陣平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然後說：“你要的東西我也會幫你調查的，見面後一并給你。”

“好。”

兩位少年都不自覺地期待起下次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