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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清抱着嬌嬌施展輕功,一直到小河下游才把嬌嬌放下,嬌嬌見這周圍荒蕪人煙的樣子,連燈火都沒有,頓時覺得害怕起來,忍不住往李弘清身邊靠了靠。

李弘清很滿意這樣的舉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嬌嬌四處張望着,這周圍只有一片荒林和眼前這條河,到這來幹嘛。

李弘清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一會花燈會從上游流下。”

嬌嬌心裏明白了,但還是害怕,但看着李弘清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生氣道:“你就是故意把我騙到這來吓我的。”

李弘清沒接話,目光四下掃視,尋了塊大石頭,把自己的披風鋪上了上去,又把嬌嬌抱上去坐着。

“若我真是故意把你騙到這來的,你覺得我接下來應該如何。”李弘清邊說話邊雙手支在石頭上靠近嬌嬌,嬌嬌趕緊別過臉去不敢在說話。

李弘清也在石頭上坐下,除了潺潺的流水聲,在聽不到別的聲音。

嬌嬌開口說道:“你不怕黑嗎?”

李弘清沒說話,嬌嬌自顧自的接着說:“我就很怕黑,我很小的時候更害怕,我就緊緊閉上眼睛,把自己埋進被子裏。”

嬌嬌說了這麽多,李弘清那邊還是不出聲音,嬌嬌用手推了推他,卻聽見他終于是開口了。

“我怕。”

嬌嬌把頭探到他面前,問到:“你怕什麽啊?”

李弘清不自然的扭開,說道:“沒什麽。”

他既然開了頭,嬌嬌肯定不會讓他這樣敷衍過去,趕忙追問,“說嘛,說嘛,我都告訴你我怕什麽了,你也要告訴我你害怕什麽才行。”

李弘清抱過嬌嬌坐在自己身前,似乎嬌嬌不看着自己讓他比較好開口,但他猶豫再三,還是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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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說話,嬌嬌也不催,流水在月光的映照下仿佛泛着星星點點的光,上游的燈三三兩兩的有漂到這裏的,嬌嬌就盯着小花燈發呆。

身後突然傳來李弘清的聲音,“我小時候,生了病,我祖母為了治好我,找了偏方。”

這話李弘清說的艱難,每一字都是思量很久,每說一句都像是把自己從裏到外刨開。

“每隔三天,祖母會在家中燒一大鍋藥,趁藥未涼透,就讓我從頭到腳浸入其中,只留一根麥稈,供我呼吸。”

嬌嬌聽着都覺得那場面殘忍至極,忍不住顫抖起來,李弘清把她抱的緊了些,怕她害怕,語氣上甚至更溫柔了些。

“後來為了防止我掙紮,皇祖母做了個木籠,木籠正合适我的身高,我在裏面一動都不能動,每隔三天泡一次,我泡了足足半年。”

半年後皇太後去世,大皇子登基,李弘清的瘋病也得以控制,他才免去這樣的酷刑。

嬌嬌聽的渾身發抖,最後竟不自覺的流下眼淚,她從未想過眼前這個溫柔對待自己的人竟會有這樣痛苦的過去。

李弘清後知後覺發現嬌嬌的眼淚,感覺拿衣袖去擦,衣袖粗糙,嬌嬌的小臉都給蹭紅了,這眼淚還是沒止住。

他趕緊安慰道:“嬌嬌不必傷心,祖母确實将我的病醫好八成,所以這罪也沒白遭。”

嬌嬌本來無聲的哭着,這話一出,眼淚流的更狠,遭了這麽大的罪,病還沒全好,只好了八成,更心疼了。直撲倒李弘清懷裏,嚎啕大哭。

李弘清當時被那樣摧殘,都不曾留下一滴眼淚,他隔着木籠看見皇祖母的臉,他嘴裏塞着麥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皇祖母精致的妝發已經淩亂,雙目通紅發着癡狂的光。

“清兒,你一定要理解皇祖母的一番苦心,你若是要恨我,恨給你下毒的人,你既要記住這恨的感覺,你要記住你今日是何等的狼狽,你一定要好起來,親手報仇……”

他被浸入藥水中,皇祖母的話已經聽不見,耳邊只是轟隆隆的水聲。

皇祖母去世後他并沒有再去查這件事,一是因為他當時已經失去所有勢力,而是當時思祯帝聖旨傳來,榮親王出宮守喪,三年不得進宮,三年後又是一道聖旨,駐守邊疆。

嬌嬌小小的身子蜷在他懷裏哭着,倒叫他有一種莫名的補償感,好像自己當年沒能留下的眼淚,都被嬌嬌補償了回來。

自己莫名的會對她好,好像也是這樣,似乎對她好,就是在救贖自己。

李弘清知道這時候說再多安慰的話也是無益,只能用手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

嬌嬌哭着哭着就緩和很多,正好花燈也從上游漂了下來,嬌嬌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去了。

花燈順流而下,浩浩蕩蕩的鋪滿整條河流,整條河仿佛變成一條發光的銀河,光會聚在一起,周圍的景色都黯淡起來,眼前只有這一跳光河閃耀。

嬌嬌被這場面鎮住,張開小嘴說不出話,李弘清卻絲毫不在意這美景,只盯着嬌嬌,和她眼裏的光河。

若是能早些遇見她,自己的人生到現在會是怎樣的光景。

嬌嬌看了好一陣子,直到流下的花燈又變得三三兩兩才收了心。

說道:“裴清我們回去吧,我們也去放花燈。”

李弘清施展輕功,又帶着嬌嬌回到集市。夜已經深了,放燈的女孩們都已經回家,賣燈的攤子上也只剩些賣不出去的款式。

賣燈的小販正準備收攤回家,卻被一男一女攔住了去路,男的身形高大,面容俊俏狂野,身上有些不怒自威氣質,倒是那女孩天真爛漫,長相也是粉白嬌嫩。一時間他也想不到二人是什麽關系,見這二人舉止親昵,只可能是誰家的老爺帶着小嬌妻出來湊熱鬧了。

嬌嬌這邊沒買到心儀的燈,正在發着小脾氣,李弘清安慰道:“放燈不在款式,只在心意。”

李弘清随手拿了盞燈,又随手抽出一條桌上的信紙,拿起筆揮灑起來。很快寫好字塞到燈裏。

嬌嬌只好選了個看起來款式尚可的,有抽了張紙條,提起筆卻猶豫起來,遲遲不肯下筆。

轉頭把筆遞給李弘清說道:“我寫字醜,你來幫我寫吧。”

李弘清接過筆,“嬌嬌要寫些什麽?”

“嗯……你就寫,希望嬌嬌和裴清以後每天都開心,不再受委屈。”

李弘清微微一笑,替她寫下。

旁邊攤主看着這二人互動,恭維道:“哎呀老爺真是好福氣啊,有這樣善解人意的妻子。”

李弘清聽見這話沒什麽別的反應,倒是回過頭去看向嬌嬌,嬌嬌卻是小臉燒的通紅,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

提了兩站花燈,李弘清正準備走,卻又從懷中掏出一枚銀錠,放在攤子上。

“話說得好聽,這是賞你的。”

雙手捧起銀錠,堆起笑臉,對着李弘清和嬌嬌離開的方向不住的說這些百年好合之類的話。

嬌嬌聽到之後拽着李弘清走得更快了。

二人來到河邊,放燈的人也只剩三三五五,不似方才那麽擁擠。

嬌嬌蹲下,從李弘清手裏結果兩站花燈,放到河裏,又用手拂了些水,讓花燈飄的更遠。

直到兩站花燈消失在視線裏,嬌嬌才想起來問他在紙上寫的是些什麽。

李弘清玩笑道:“這心願說出來了就不靈了。”

嬌嬌驚呼,“那我剛才就把我的心意告訴你了,豈不是已經不靈了”

“那不會,嬌嬌第一次許願,可以有一次說出來的機會。”

嬌嬌看他說話的樣子認真,只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也就沒有過多追問。

李弘清紙上寫的內容,和當時給嬌嬌的第一封信上落款寫的一樣。

願嬌嬌年年歲歲無憂。

這話看起來冠冕堂皇,卻是李弘清真真切切的心願。

他希望他的嬌嬌就這樣平平安安的長大,和他一起過着平平淡淡細水長流的日子。

這樣的生活,他願意用一切去交換。

回去的路上嬌嬌還在回味着今天的所見所聞。

“哎呀,我上課的時候要是好好聽課就好了,那個場景特別好看,那個河金光閃閃的,就像,就像天上的河在地上,明明就有一句詩詞的,我怎麽都想不起來。”

“……疑是銀河落九天?”李弘清接話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

他的嬌嬌兒真的要惡補文化課了,這句詩也不是這麽用的,李弘清在心裏苦笑道。

一路護送嬌嬌回到王府碧落齋,兩人就要作別,放才在外面有多開心,現在的嬌嬌就有多戀戀不舍。

“回頭我得了空,還帶你出去,太晚了,嬌嬌再不睡就不長個子了。”

聽到這嬌嬌氣鼓鼓的就回了房間,嘭的一聲關上了門,全然沒有方才嬌羞的模樣。

李弘清摸了摸鼻子,悻悻的走了。

睡得晚起的也晚,第二天到了二小姐來請安的時候嬌嬌都沒起來,二小姐虛坐了一會就走了,回到客房收拾東西準備搬院子了。

紅苕從外面打聽了消息回來,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小姐,我問了,昨天入夜以後王妃就不在府裏,此後洗漱的侍女都會被吩咐不用去碧落齋,奴婢猜測她肯定是悄悄出府了,您說會是和誰一起呢?”

“能和誰?”二小姐邪魅一笑,“總不會是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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