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撥雲見日
經過大半夜趕制,一根淡藍色冰絲縛玉劍穗終于做好了,李天胤高高舉着,翻來覆去地看,很是愛不釋手,姬無影打着哈欠,嘟哝了一句“我先睡了”,轉身上榻,合衣而卧。
迷迷糊糊間,姬無影感覺腰間一緊,後背一暖,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擁入了懷中。姬無影掙了掙,耳邊拂過一陣暖風,李天胤的唇貼着他耳廓邊輕聲道:“讓我抱着你睡。”
姬無影半夢半醒,也沒過多推拒,仰靠在這個結實的胸膛上,不一會兒便沉入夢鄉。
這一覺,姬無影睡得特別熟,若不是李天胤進進出出的動靜擾到他,姬無影還能再睡會兒。
“無影,張嘴。”李天胤端着一碗熱粥,蹲在榻前,看到姬無影一雙鳳目半開半合,知他醒了,便喊他吃飯。
姬無影迷蒙的眼神好半天才聚攏,看到眼前有一只放大的盛着熱粥的勺子,忙往後避了避,揉着眼道:“你放桌上去,我自己起來吃。”
李天胤看到姬無影晨起時迷糊又可愛的表情,胸口湧動着一股莫名的柔情,把他的推辭當做不好意思,遂又将勺子送到姬無影面前,哄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來嘛,張嘴。”
李天胤的殷勤讓姬無影頗為尴尬,白了他一眼:“我現在一沒生病,二沒受傷,好歹是個大男人,就不勞您費心了。”說着,避開近身的勺子,利落地起身,先将自己梳洗幹淨後,才接過李天胤遞來的熱粥,“呼嚕呼嚕”喝起來。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棂,灑落一室金輝,李天胤目不轉睛地看着認真吃飯的姬無影,小聲說了一句:“每天早晨醒來,看見你和陽光都在,就是我要的将來。”
姬無影耳力好,聞言一愣,一口飯直嗆進咽道,頓時捶胸頓足,差點咳死。
“咳咳咳……李、李大俠,求你做回大俠好嗎?我好不容易複活過來,再被你肉麻死,可太不值當了。”
李天胤皺了皺眉,茫然不解道:“你不是喜歡會說話的男人麽?”
“……會說話,不是亂說話,好嗎。”真是秀才遇到兵,姬無影調整好呼吸:“我不知該怎麽說了,總之,你還是做回以前的自己吧。”
“哦,原來你喜歡以前的我啊。”李天胤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無影,你真是個善變的人吶。”
“……”
兩人在客棧墨跡了一上午,才想起幹正事。将馬喂好以後,策馬直接奔赴華山。
姬無影從李天胤口中大致了解了紫雲道長的情況。其實,李天胤只見過紫雲道長一次,對他也不太了解,只是聽師父偶爾提起,說他是個溫文爾雅,根骨極佳,很有仙緣的人,卻修煉數年也未修得正果,不知心中有何事放不下。
姬無影覺得人這一輩子的牽挂無非幾種:錢、權、情。紫雲道長身為華山道派的掌門人,權勢已達巅峰,道人常年在山裏清修也不太花錢,除去錢、權,惟有情之一字能将他牽絆。可修道之人,本應清心寡欲,不知他牽挂何人。
話說回來,感情豐富的人往往心地善良,但也有少數人為情癡狂,性子變得古怪離奇,不好相與。不知紫雲道長屬于其中哪一類。
開戰前,摸清對手的心理和出招路數,對付起來就會得心應手,這是姬無影一貫遵循的原則。所以,這一路上,他都在揣摩紫雲道長的模樣和性格,思忖着用什麽方式說服他出山幫忙。
不知不覺,華山已近在眼前,重練疊嶂的山脈依然浩蕩雄偉,每每到此,姬無影的心緒總會随着連綿不絕的青山起伏不定,感概良多,無以言表。
“到你的地界了,你可要保護我。”姬無影為了放松心情,打趣身旁的李天胤。
這分明是一句玩笑話,李天胤卻神情嚴肅,正經八百地拍着胸脯道:“放心,保護內人乃為夫的職責,凡事有我。”
“……”姬無影無言以對,只覺得李天胤有時候真的很欠揍。
姬無影跳下馬,活動了一下筋骨,發現前方是岔路口。這次李天胤帶姬無影走的是後山,與之前華山論劍時走的官道不同,都是蜿蜒曲折的小路。
姬無影左瞧瞧右望望,還是辯不清方向,便問李天胤:“我們走哪條道?”
李天胤一邊梳理馬鬃,一邊笑着回答:“你想走哪條都行。”
“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姬無影轉頭瞪了李天胤一眼。
李天胤笑意更深,他已經知道如何讓姬無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些停留,雖然是用瞪的。
“我已經回答了啊,兩條路都可以到蓮花峰。”
姬無影仍是不信:“那為何要分兩路?”
李天胤指着右邊的路,道:“走這條路,要通過有弟子守衛的華山正大門,也就是你參加論劍大會時所走的路,需要邀請函方能通行。而左邊這條,是不需要邀請函的。”
姬無影“哦”了一身,打馬便往左邊的岔道走,還不忘催促李天胤:“左邊比較适合我,趕緊的。”
姬無影還沒走幾步,就被李天胤牽住了馬缰,姬無影不解地看着他,李天胤擺手道:“這條路還真不适合現在的你,裏面荊棘密布,坎坷難行,還有三道關口要過,是華山弟子的修行之路。”
姬無影聽得眼角直抽搐,心中暗罵,進個華山還這麽多臭規矩,煩都煩死了,遂甩開缰繩,賭氣道:“我不想去了,你自己走吧。”
“別使性子,跟我走。”說罷,李天胤攬住姬無影的腰,腳尖一點,兩人已淩空躍起,姬無影看着地面上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馬,喊道:“你幹嘛?我的愛駒……”
李天胤低頭附在他耳邊沉聲道:“莫急,待會兒會有師弟來牽馬的,我帶你去玩個新花樣。”
李天胤攜姬無影落到一處山峰上,在山崖邊豎立着一根巨大的鐵犁木樁,木樁上有一個奇怪的機關裝置,機關裏穿了兩根兒臂粗的繩子,那繩子黑不溜秋,油光水滑的,也不知是何物所制,姬無影伸出手摸了摸那東西,觸手滑膩,像在油裏浸泡過一樣。
“這是皮索。”李天胤伸出手來,微微彎腰,做出邀請的姿勢,對姬無影說:“閣下有沒有興致與我一同暢游雲頂山巅?”
姬無影最不缺的便是好奇心,看那兩條粗壯的繩子一直延伸到雲霧深處,非常神秘,想一探究竟,便道:“這東西怎麽用?”
李天胤從木樁旁的箱子裏,拿出一個精鋼鐵扣,晃了晃道:“用這個扣在繩子上便可滑翔。”
“有意思,給我一個。”姬無影興致勃勃地去奪李天胤手上的鐵扣,卻被李天胤側身避過。
“此物只有一個,況且你沒用過,會出危險,不如我演示給你看,下次你就能單獨使用了。”
姬無影不知是計,點頭稱好。
李天胤計謀得逞,真想仰天長嘯,卻又不敢在姬無影面前放肆,認真将精鋼鐵扣套好以後,又不給姬無影打招呼,直接将他摟進懷裏,身子向前一傾,兩人便以極快的速度滑了出去。
緊密相貼的兩人,滑翔于雲霧之上,淩駕在萬峰之巅。風在耳邊呼嘯,極速的飛馳讓人血脈贲張,心跳加速,這完全不同于施展輕功時的惬意,姬無影從未體驗過這種刺激。他雖沒有閉眼,手卻死死抓着李天胤後背的衣服,腳蹬子只有一副,卻要承載兩個人的重量,腳下白茫茫一片,還是讓人有些心虛。
李天胤經常玩這個,早就習以為常,見姬無影牢牢靠着自己,幾乎到了臉貼臉的地步,冷風吹散了鼻息,卻吹不散胸口的溫度。李天胤趁機将唇貼在姬無影的額頭上,笑彎了眼。
自從李天胤到七煞宮以來,姬無影明裏暗裏被他吃了無數次豆腐,剛開始姬無影還要別扭一下,久而久之,也懶得去管了,都是男人,又是曾經的愛人,身不死,情難絕,其實這種暧昧姬無影也挺享受的。姬無影知道李天胤迫切地想得到自己的承認,不過上輩子他那麽混蛋,這輩子不折磨一下他,難消心頭之恨。
山峰之間的距離看似遙遠,滑翔起來卻轉瞬即到,姬無影還未從刺激中轉醒,雙腳已安全着陸。李天胤捧着他的臉,朝他吹了一口氣,總算把他游離的神智拉了回來。
“好不好玩?”李天胤問。
姬無影愣了愣,點了點頭,去奪李天胤手裏的鐵扣。“給我。”
李天胤怕他貪玩出危險,自然不會給他,你來我往争搶了一會兒,李天胤正經道:“翻過前面的山就是蓮花峰了,做完事再玩。”
經他這樣一說,姬無影才想起此來華山不是玩的,悻悻地收回手,看着李天胤将那東西放回木箱裏,特別依依不舍。
蓮花山上的翠雲宮是道派的主殿,氣勢恢宏大氣,紫煙袅袅,氤氲不絕。
李天胤讓姬無影在外等着,自己進去參拜道尊。
片刻後,李天胤小跑着出來,不等姬無影詢問,便道:“道友說,紫雲師尊正在蒼龍石窟清修,不便見客。”
姬無影一聽,有些惱火:“李天胤,你來找我之前,沒有打聽好紫雲老道的行蹤嗎?千裏迢迢過來撲個空,我還有個兒子要照顧吶!”
李天胤被數落只能受着,還得道歉:“對不起,我之前有問過道派師兄,他們說師尊近來沒有閉關的打算,哪曉得……師尊也是個善變的人呢。”
“也是?你拿我跟老道比?”姬無影将要熄滅的怒火又被澆上一桶油。
“沒,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生氣了。”李天胤急的抓耳撈腮,感覺越解釋越麻煩。
姬無影揉了揉鼻梁,壓下怒氣,問道:“現在當如何?原路返回嗎?”
李天胤想了想道:“既然來了,豈能無功而返,我們闖一回石窟,可敢?”
姬無影差點笑出聲:“有什麽事是我不敢的?倒是你,李大俠,你敢在道派撒野,不怕傳到你師父耳中,定你個欺師滅祖的罪,以後連大俠都做不成了。”
李天胤淡淡一笑,看着姬無影,誠摯道:“義,亦我所欲也。你,亦我所欲也。舍你而取義,我做不到。況且解決兩派紛争本是好事一樁。還是那句話,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于心。”
這番樸實而又打動人心的話語,如和風細雨灑進姬無影幹涸的心田,不管李天胤之前多麽巧言令色來讨自己歡心,姬無影還是有能力分辨出哪句話是出自他內心。義,亦我所欲也。你,亦我所欲也。舍你而取義……前世他義字當頭,那般狠心,如今他已知道在情與義之間衡量,所有怨恨都随這句話灰飛煙滅了,比說一萬句“我愛你”更得姬無影的心。
姬無影直視李天胤的雙眼,認真道:“李天胤,你記住你剛才說的話,如果你再負我,傾盡所有,我也要殺了你,并讓整個華山陪葬。”
李天胤鄭重地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這輩子,這裏只屬于一個人,那便是你,姬無影。”
姬無影輕輕彎起嘴角:“我想在屬于我的地方刻上名字。”
李天胤立刻扒開上衣,露出結實的胸膛。
姬無影怔怔地看了良久,忽然笑了,用手指在他心口劃了幾下,戲谑道:“好了,蠱已下,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愛其他人了。”
李天胤穿好衣裳,攬着姬無影的腰,道:“求之不得。”
“李天胤,你若不是華山弟子,定是個痞子。”
“也許吧。”
“你有時候真的很混蛋。”
“是吧。”
“有沒有人說你是個假正經?”
“真沒有。”
“油嘴滑舌不适合你。”
“那我以後少說,多幹。”
……
李大俠,你這麽悶騷,你家師父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知道*抽到什麽時候才好,後臺留言只顯示條數,看不到內容,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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