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江湖流傳

在項府待了多時,鶴凡音得見了不少的人,全都家親直屬,以前以為自己只有一個人,可是現在在項府裏,見過諸人之後,才知自己有不少兄弟姐妹,在項府的這些時日,比在天道山上的時候都還開心,幾乎整日,不是被幾個堂弟堂姐拉出去游玩,就跟着年幼的堂弟,在家裏陪着父父,日子很甜,也很充實,而雖然心裏歡喜着,但鶴凡音也沒有忘記當初,無道子交代的事。

斬天劍。

鶴凡音第一次下山,不知這探聽消息的事該從何處着手,項長亦看他似有心事,便朝他問了緣由,聽了原委之後,項長亦微微擰眉,也沒多說什麽,卻不想幾日之後,項長亦給鶴凡音帶來了他想要的消息。

航山一帶,似有風波傳來,但是否是這斬天劍,卻不得而知。

鶴凡音沉吟片刻,忽而覺得,也許自己離家的時日,又到了。

這一夜,晚飯散後,鶴凡音特意來到父父的院落。

鶴淩霄看他似是有話要說,微微擰眉,避開媳婦,關了門後,直接将人帶到後院。兩人剛一停下,鶴凡音當即便拂衣跪下,垂了頭,似做錯了事,在向父親請罪認罰。

鶴淩霄輕嘆一聲,伸手将鶴凡音從地上扶起:“決定好,要走了?”

鶴凡音微楞,但轉念一想,該是項長亦說了小話,便會意過來,點頭,面有愧色:“孩兒不孝,才剛回家不久,如今便又要離去,只是師父之托,孩兒不敢負忘,待完了此事,向師父回禀之後,定當回家,守在父親爹爹跟前盡孝!”

鶴淩霄輕笑:“你這性子,一板一眼的,也不知是随了誰,如果當初沒有讓你跟無道子走得話,也許……”這兒子,會比那四只狐貍更像狐貍。

什麽環境造就什麽樣的人性。

四只狐貍都生長在這花花世界,耳濡目染,自然是鬧騰淘氣,鶴凡音從小長與山林,無人為伴,自是養成了他這般出塵孤傲,一板一眼的性子。

是福是禍,一切皆看個人造化。

輕嘆一聲,鶴淩霄又問:“準備何時離開?”

“兩日後,清早出發”

兩人沉吟片刻,鶴淩霄又交代道:“你孤身在外,萬事多加小心,切記人心叵測,萬事不可輕信旁人,如若遇難,可南下江州,去找穆姓人家,你堂弟穆瑧,随其父親主父都世代習醫,醫術精湛非一旦江湖郎中可比,且穆瑧自小随他主父行走江湖,經驗閱歷都比你豐富,若有他在你身側,我跟你爹爹,也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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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凡音點頭。父子兩人又說了會話,而後才各自散去。

因為要離開家門,餘下兩日,鶴凡音都陪着自己爹爹,寸步不離,兒子要走得事,鶴淩霄早已向雙親報過,兩人雖有不舍,但也知道是留不得,畢竟孩子大了是該去走自己的路,為人父着約束不了太多。

鶴凡音與瑧無音當真相似,尤其是從側面看去之時,不仔細辨認還分辨不出,只是比起爹爹那柔弱得氣質,鶴凡音則明顯得要孤傲清逸得多。

兩日的時間很快便過,瑧無音得親兒相陪,自是歡喜,可是入了夜後,待聽得鶴淩霄說起兒子即将離開的事,還是驚愕一番,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只留一抹苦澀,讓鶴淩霄看了好不心疼,安慰半響,眼看都無用處,最後直接将人壓在被褥裏面,吃了幾番,全不給他再胡想得時間。

第二日,項府門前,鶴淩霄與其父父都出來相送。

鶴凡音眸光掃過衆人,不見爹爹身影,心裏不免生了絲難過與不舍:“爹爹他……”

“他昨夜累了”怕拍兒子的肩膀,鶴淩霄道:“他不來也好,免得難過”

鶴凡音點頭,姥爺項傾城也開了口:“你此次出門,不知歸期,我也不知該給你些什麽東西,只能将漠旋送你,希望有日,它能将你帶回來”才說着,便讓人從側門後将漠旋牽了出來。

漠旋乃是汗血寶馬中的極品,一身雪白,身子高大,四肢修長,整個身體的曲線優雅而美,馬鬃頗長,絲絲縷縷都看得清澈。

行走江湖,少不得代步工具,一匹寶馬是最佳的選擇。

摸摸漠旋的鬃毛,鶴凡音轉身,朝着衆人俯身叩拜,而後才翻上馬背,策馬而去。

項府門前,幾人看着他策馬而去的身影,一抹白色,如雲般,眨眼不見,有不舍,也有無奈。

騎着漠旋,直至沖出了城門,鶴凡音才敢拉住缰繩,讓漠旋停下,可是不待他從不舍離開的心緒裏面回過神來,眼前那黑色馬背上,雙手抱胸一臉笑意吟吟的人卻讓他怔住。

是他二叔家的小狐貍項長亦

“你怎麽在這裏?”

“自然是在等你了”項長亦輕笑:“知道你要去闖江湖,我也想去,以前的時候沒有機會父親不準,現在既然你也要去,我自然是順杆爬,與你同路了”

鶴凡音微微擰眉:“我此行是有正事要辦,并非游玩”

項長亦點頭:“知道,你辦你的,我玩我的,互不幹涉”調轉馬頭,項長亦打馬便走:“好了別磨蹭了,再磨蹭下去,入夜了可就只能露宿荒野了”

四十年前,天下十分,江湖十分。

四十年後,天下歸一,江湖……卻仍未歸一。

諸國亂世,已然分崩離析了近千百多年,江湖也分了千百多年,國與國之別,早已根深蒂固,并非這短短四十年就可将之前的一切化為烏有。

天下統一,紛争消弭,此乃百姓之福,而江湖……這個彙聚了太多山川河流的地方,始終如一的存在着他們相互間的仇視,不分正邪,只分強弱。

鳳天堡的鳳老爺子,即便當年與十國之內皆有至交,卻仍舊無法調節這其中的恩怨,最後退了江湖,只在浮林州內,安享晚年。

紅葉山莊崛起于八年前,由鳳琛一手所建,于江湖,名聲是有,但震懾力卻不是很大,而今的江湖,若真要論足以震懾十國江湖人士之人,僅有一人——鄭鴻棂。

野道邊上的茶寮裏,說書先生坐在案桌背後,一手拿金堂木,一手拿着紙折扇,述說着炎朝統一九國之前的故事。

聽書的坐滿茶寮,有平民百姓,有官家軍爺,也有江湖游客,一個個聚精會神,聽得分外認真,當點到這個名字,說書先生金堂木一拍,落了話音,手拿茶壺便給自己添茶。

聽書的人裏,似乎已等不及,有人開口追問:“鄭鴻棂?他是誰啊?當真這麽厲害?”

喝了茶,将被子重重一方,說書先生笑道:“此人的事跡,在江湖上流傳很多,許多武林前輩,對此人都甚是恭敬,若此人還在,如今的江湖,恐怕早已歸一了吧”

有人又問:“他這麽厲害,那為什麽不幹脆把江湖統一了呢?”

先生輕笑,幽幽開口……

鄭鴻棂是很厲害,但出沒無蹤,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關于鄭鴻棂的事跡,其實遠在六十年前,就已經流傳起來。有中間曾二十年的光景,此人完全音訊全無,當大家紛紛猜測,此人是不是已故的時候,卻又會咋然聽得這個名字,在別處響起。

時隔二十年再反江湖,卻只聽得此人容顏未變,模樣依舊,不是修得上乘內功心法,幾乎都無人能做到這步,而若說鄭鴻棂為何不将江湖歸一,據傳,他其實是為了躲人,所以每每停駐的地方,總不會太長……

而傳言都是傳言,誰都不知道。其實……他是時間不夠。

項長亦與鶴凡音坐在角落裏面,聽得此處不禁也朗聲而問:“躲誰啊?他既然這麽厲害,怎麽?也還會有害怕的人麽?”

先生搖頭:“這個可就不知道了,不過到是聽說,二十年前鄭鴻棂跟西苑的國師玉玲珑一起走了,之後就沒再出現了”說着,不知是又想起什麽,先生嘆道:“最近聽說,斬天劍問世了,可手執此劍之人卻不是鄭鴻棂本人,想來鄭前輩,此番當真是早已不再人世了吧,好好的一把劍,可惜了喲……”

聽得此,鶴凡音眸色一閃:“斬天劍是鄭鴻棂的佩劍?”

先生點頭:“自然,當年啊鄭鴻棂就是用這把斬天劍救了不少的武林前輩,斬天劍為誰人之物,武林中人全都知曉”

鶴凡音擰眉垂眼,腦子裏回想當初吳道子的話,不禁滿是疑惑。

鄭鴻棂若還世,斬天劍既然是他的東西,那必不可能落于外人之手,可若鄭鴻棂當真已死,那麽這劍,尋回來之後,自己又當如何完璧歸趙?

聽完了書,項長亦摸出銅版,放到桌上:“該走了,再不走,可就找不到地方落腳了”

兩人起身離開,翻上馬背,一系白衣衣袍翻飛,眨眼消失在野道之上。

夜涼如水,蒼穹不見星月,樹根下,篝火闌珊,這兩人,還是沒能趕上住宿的時辰,無奈只能于這林中,暫時将就。

背靠樹幹,鶴凡音雖雙眼輕閉,卻是眉宇微擰,顯然沒有熟睡。

鄭鴻……棂……?

這個名字,很熟悉,熟悉的似乎以前聽過?

是什麽……時候?

——棂他什麽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你放了他吧!——

恍恍惚惚,腦海裏面,随着少年溫潤卻帶着哭腔的話音,而浮現了那模糊的景象。

躺在地上的男人,渾身是血,身上插着的,是他自己的佩劍。

毀壞的屋裏,不留一件完整得物品,滿地碎裂得瓷器,沾染着紅豔的鮮血。

那是……什麽地方?

時移境遷,恍然間,似乎過了很多年。

開滿夕顏花的溶洞之中,水聲滴答,自己手裏抓着的匕首,插在那模糊了模樣的少年身上,直入心髒。

——糾纏了這麽久,如今終于得了解脫,今日,我将以我身上流出的生命立下詛咒,若有來生相遇,世世都将命喪你手!我要讓你嘗盡心痛的滋味,一次次都不得解脫!!!——

——為什麽要這樣?你就當真這般恨我?——

——是呀……好恨!所以,為了我們大家都好,來世,希望永不再見!——

“雲清!!!”

驚呼而醒,一睜眼,看着漆黑的四周,才發現方才的一切皆是夢境,長長嘆息,未回神,卻已覺滿臉濕潤……

“凡音,你……你怎麽了?”項長亦坐他身旁,被他突然的驚呼吓了一跳,直睜了雙眼,盯着他看。

鶴凡音沒答,只是緊緊閉了雙眼,長長的幾個呼吸,卻都吐不盡心中悶堵,一臉淚漬,反到更讓人覺得笑話。

“沒事……”甩甩頭,鶴凡音起身,朝着一邊的林裏走了幾步。

夜色深沉,四周的蟲鳴聲響清晰回蕩,樹蔭下,鶴凡音擰眉垂眼,擡了手,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的手掌。

夢境裏的景象仿佛與現實重疊了般,空蕩的掌心突然握緊了匕首,血……染透指縫……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喃喃低語,卻不得答案,從十歲之後,一直在重複的夢境,原以為已經消弭不見,不再回來,哪能知,只因為今日聽見了個熟悉的名字,而又再次回籠,意外?巧合?偶然?還是……其實別有深意?

房間裏,床榻上的少年,滿頭冷汗,夢寐中不知見了何物,猛然驚醒床榻,一張臉,白的如紙,扭頭四看,見得房間裏面空空蕩蕩,不見人影,少年面露懼色,抱了枕頭,如同幼時一般,離開房間,去敲了隔壁哥哥的門。

“作何?”房門打開,哥哥的臉在昏暗的光線底下看不真切,但只要聽見哥哥的聲音便會覺得安心,兩手抱緊了懷裏的枕頭,少年怯怯開口:“哥……我……我做惡夢了,今晚上可以跟你睡嗎?”

“不可以”不再如同兒時一樣被哥哥拉近屋裏,少年聽得哥哥的聲音有些冷然:“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孩子,總要學會自己去面對”

砰!

房門被哥哥無情的關上。

少年站在門邊,擰了眉,黑珍珠似得眼眸,有些不悅,最後抱着枕頭轉了方向。

“這麽晚了,怎麽了?”這次開門的人明顯比哥哥溫柔多了,好看的模樣,眉眼間全是少年不懂的風情妩媚。

為免再次被人拒于門外,少年擰了眉,模樣透着幾分委屈:“哥哥不讓我跟他睡,我能跟你睡麽?晚上做惡夢了,一個人怕”

這人輕笑,勾了嘴角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将少年拉進屋裏,房門關上,燭燈盡滅。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好長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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