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吉祥鎮燈盞是擺放在桌子上,大燕則是用宮燈懸挂屋頂,聽說到了夜裏會更亮堂一些。

阿碧扶着沈月進屋後打量着房間,牆壁上挂的是幾幅山水字畫,窗前是君子蘭,還有一些古董花瓶,文房四寶,她不禁道:“這房間真寬敞,就是一點都不像女子住的地方,倒像是個男子的房間。”

她盯着立在架子上的琉璃燈盞,“吉祥鎮的燈都是紙糊的,這是什麽燈,這麽漂亮。”

沈月剛才只顧盯着桌子上的文房四寶了,正想着讓人拿出去,省的留在她這裏當擺設,只聽見常喜在旁邊解說道:“這是描金纏枝的蓮花宮燈,咱們府上,都是這樣的燈具。”

阿碧聞言,瞬間收回了剛才沒見過世面的神色,嚴肅道:“我們姑娘素日喜歡紅色,明日你們換一些紅色帳紗挂上!還有,床側這裏,對着窗戶的地方,要一個梳妝臺,再搬來幾盆應季的鮮花擺上,順便買些胭脂水粉送過來。”

常喜連忙應道:“這是客房,還沒來得及布置,放心,這些都交給我,小姐今天先湊合住一晚,姑娘要的這些,明日保準都湊齊了。”

阿碧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常喜出去後,沈月坐在椅子上倒了兩杯茶水,不禁道:“你倒是比我講究,你說的這些,我都不好意思跟謝晗開口。”

她和謝晗說熟不熟,說生疏也不生,他跟她親近不起來,就只能客氣,後來幹脆連客氣都沒有了,現在是他的地盤,要是小時候或許沈月還開得了口,大了她也沒跟他要過東西了。

阿碧接過沈月遞來的茶水,站在旁邊一飲而盡,擦了擦嘴道:“東面的院子,是那位林姑娘住嗎?”

剛才小厮在門外提了一嘴,沈月沒想到阿碧這麽快就記住了,佩服道:“耳聰目明。”

阿碧放下茶盞,鬥志昂揚道:“對呀,好的地方被人家占了,住的地方咱們就已經低人一頭了,咱們又何必委屈自己,可是他讓你來的,面兒咱們自然是要有的,常喜置辦這些物件的時候,也讓人看看,你也是不好惹的,省的他們攀高踩低來日欺負了你。”

說到這裏,她突然朝沈月問:“對了,林姑娘是誰呀。”

在她眼裏,謝晗要是跟沈月有婚約的話,按理來說,不應該有其她女子在他府上才對。

沈月剛要開口,只聽見門外傳來蹑手蹑腳的腳步聲,沈月聽力比別人敏感,瞬間回頭:“誰!”

咣铛一聲脆響,外面是盤子落地後摔碎的聲音。

沈月和阿碧對視一眼,倆人剛出門,發現是林桑月的貼身丫鬟,玢兒,以及地面上撒了一地的點心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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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碧皺眉,盯着眼前黑黑瘦瘦的丫鬟,不滿道:“你是誰啊,怎麽鬼鬼祟祟的?”

玢兒擡頭看到是沈月後,吓得渾身一顫,緊張的差點跪下,連忙道:“是奴婢,玢兒。”她站在窗外的臺階下,對着沈月解釋,“我們姑娘讓奴婢送來一盤點心,結果不小心被奴婢給打翻了,打擾了姑娘。”

沈月剛要開口,這時,只見謝晗朝這邊走了過來,玢兒聽到動靜後,倉促給謝晗行了禮,然後哭着跑了。

沈月與謝晗四目相視,這熟悉的場景,不等他開口,她率先一口氣澄清道:“我什麽都沒說,我什麽都沒幹啊,是她自己哭的,不關我的事!”

盡管明擺着,林桑若聽到有人來府上,派丫鬟故意來試探打聽,但是現在沈月就算什麽都明白,也不會說出來了。

沈月察覺謝晗的視線落在了她臉上,倆人再次四目相視,沈月立在門框後面,目視着謝晗一向沒有溫度的眼神,他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目視着她,“有什麽需要跟常喜說。”

阿碧見沈月靠在門框前不吭聲,連忙積極回應道:“已經說過了。”

頓了頓,她見倆人誰都沒有要多說一句的意思,又是尴尬一笑,朝謝晗行禮道:“謝大人,我們姑娘第一次坐船,許是有些累了,我先扶她進去休息。”

……

謝晗走後,阿碧對着沈月狐疑道:“一個丫鬟而已,有必要解釋嗎。”

“那是你沒見過他為了林桑若吼我的時候,我什麽都沒幹的事,當要澄清了,要麽不來,來了就不能被趕走,萬一他把我趕走了,傳到林桑若耳朵裏,那我多沒面子。”

“你連郡主都不怕,你怕她?”

沈月看了阿碧一眼,“那是你沒見過鼻涕蟲。”

阿碧有些搞不明白了,“那個林林什麽姑娘,是誰呀?”

殘陽餘輝,沈月坐在圓桌前,簡言駭語概括,阿碧瞬間就懂了,“那是,你七歲的時候,人家十二歲,你十二歲的時候,人家十七歲,你鬥得過人家嗎?”

阿碧盯着沈月托着下巴發呆的側臉,話鋒一轉道:“不過你現在都已經十七歲了,早過了及笄之年,心智也差不到哪裏去了,她不就是一哭二鬧那一套嗎,她還能厲害的過秦媽媽去?”

沈月見阿碧的眼神又開始燃起鬥志了,及時糾正提醒道:“哎,我可不是怕她,你可別惹事,我來救我父親的,不是跟她怄氣的。”

“我看出來了,你不是怕她,你其實是怕謝大人。”

“我的話你聽見沒有!”

“放心吧,我有分寸。”

……

常喜剛回來,就出門風風火火的去外面置辦胭脂水粉,又吩咐人搬來了幾盆鮮花。

林桑若在東苑裏冷眼瞧着這陣仗,忍不住對家丁問:“你說,大人帶回來一位姑娘,不知道這位姑娘是誰啊?”

難道謝晗有意中人了?

盡管,她已經是下堂妻,謝晗對她生疏客氣也早日不複往日,有些事她不敢肖想,可是還是不願意眼睜睜的看着謝晗喜歡上旁人。

“聽說是吉祥鎮來的,姓沈,大家都叫她沈姑娘。”

林桑若聽到這個名字瞳孔驟然一緊,臉色都白了幾分:“沈月!”

她不是賣進青樓了嗎?難道謝晗把她贖出來,還接到燕京了?

前些日子,大燕和南诏和談,謝晗自請去吉祥鎮,難道就是特意贖沈月的?

這時,她餘光瞥見丫鬟玢兒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林桑若已經證實了猜想,對小厮道:“你們先回去吧。”

林桑若見她慌慌張張的,不禁皺眉道:“你怎麽了,哭什麽!”

剛才聽到有姑娘進府,她就被林桑若呵斥了,可當她發現來人是沈月後,哭的更厲害了。

這沈月就是她們小姐的逆鱗,就算是她們小姐好端端的脾氣也會變得很難伺候。

“是沈月,沈姑娘。”玢兒趕緊擦了擦眼淚道。

林桑若捏着手絹,指尖都掐的泛白,一雙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側目道:“我就知道是她。”

“小姐也不用難過,謝大人在沈家時就不喜歡沈月,何況現在是沈月寄人籬下呢。”

林桑若轉身進了屋,坐在椅子上悵然道:“我在乎的是,謝晗只怕對沈月還有舊情……不然怎麽會特意去贖回她。”

“多少生活了十幾年,總有些恩情在吧。”

“若是恩情,何必把她接回來在眼皮子底下,那位的鬧騰,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她在誰都不會痛快!”

玢兒偷偷瞥了焦急不安的林桑若一眼,像是跟真的似的,心裏暗道:哪次惹事不是你挑起的,只怕是你在才鬧騰吧。

她站在一旁,畢恭畢敬道:“其實大人還是向着您的。”

“你懂什麽,我現在就是寄人籬下,那也是他看在一起長大的份上,看我可憐罷了,可是一味的示弱可憐,時間長了會讓男人厭煩的,現在謝晗見了我都是寥寥幾語,我怕是……沈月把我當初說的話告訴謝晗了?”

玢兒道:“她不會,她那麽喜歡謝大人,她怎麽會舍得把那些話告訴謝大人,再說,沈月,她也沒這麽個心眼啊。”

她們腦海中,沈月還是一個咋咋呼呼的黃毛丫頭。

其實玢兒沒敢告訴林桑若,現在的沈月,美豔不可方物,早已跟之前判若倆人了。

林桑若想到沈月的脾氣,才稍有些安慰,眼底恢複了幾分亮光道:“對,她就算想使壞,也沒這個心眼。”

她認真盤算着,“要是她們不找事,咱們就相安無事,要是見面,咱們熱情點,光是讓沈月看到我住在這裏,指不定她會怎麽瘋了,咱們按兵不動,等她先發難,這樣謝晗看到沈月不可理喻的一面,或許就能想到我和他在沈家寄人籬下時的情分了。”

玢兒聽到這裏,終于松了口氣:“是,小姐睿智。”

沈月在屋裏睡到了傍晚,常喜把該置辦的物件都置辦好了,在阿碧的打理下,這間屋子已經是像模像樣的女子閨房。

沈月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朝常喜撒起床氣,扔了個枕頭,“你就這麽對我的!”

常喜吓得在地面上跳腳,趕緊接住道:“小姐,我怎麽了?”

沈月沒好氣的坐起來道:“我剛來,就有人按奈不住來打聽我,讓你置辦點東西,你那麽大張旗鼓做什麽,生怕別人不知道我來了!”

常喜一聽也挺惱火的,“是誰這麽多嘴!放心,我來管制他們!保管你在沈家什麽樣,在這裏就是什麽樣,只要有我常喜在,絕對不會讓你受氣!”

沈月天生不擅長道謝,放輕了幾分語氣,對他道:“行了,我也不是來惹事的,沈家被抄家,對我好的人不多,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想低調點。”

常喜以前覺得林桑若可憐,但是看到現在的沈月,他才為他當初的想法而感到後悔,到底他是沈家的仆人啊。

原來老爺最疼小姐,吃最好的,住最好的,現在沈家落魄,人家一個養女住東廂房,她卻住客房,連下人都七嘴八舌亂打聽,這滋味實在讓人心裏不舒服。

或許府裏下人都覺得大人讓林桑若住進府裏就是對她不一樣,其實他們大人對林桑若早已不複當年,若是林桑若一開始選了他們大人,他常喜不說什麽,可是林桑若選擇了榮華富貴,他們大人剛進京,林桑若就嫁人了,若說不是林桑若願意的,誰又信!

也只有她們小姐,對他們大人從一而終罷了。

但是他們大人對沈家的仇恨……

罷了,大人的事他不便過問,到底是上一代恩怨,哪能一句話說的清楚。

常喜心裏不舒服的是,才兩個月不見,他們小姐,懂事的讓人心疼,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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