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咚壁?不是壁咚嗎?

次日早晨,八點。

暖氣開了一夜,顧鐘逸家的沙發異常舒服,林郁星安穩地睡到了自然醒。

手機上,是顧鐘逸給他留的消息。

[我去買早餐,很快回來。顧暖和蘇霂在卧室裏,洗漱用品在他們房中的內衛。]

林郁星:[OK。]

顧鐘逸:[早安,我還在排隊,早餐想吃什麽?]

林郁星:[早安,我都可以。]

顧鐘逸了解林郁星的喜好,回道:[知道了。]

林郁星聞到自己滿嘴酒味,迫不及待地想洗漱。他敲了敲卧室的門,裏面的人毫無動靜。他輕輕打開房門,看到床上就顧暖一個人,蘇霂裹着毯子睡在地上。

林郁星蹑手蹑腳地過去,幫顧暖蓋好了被子。然後他從內衛中拿走了自己那份洗漱用品,去了公寓的備用洗手間。

林郁星不止一次在心裏感嘆過,就連顧鐘逸家的洗手間,都比自己從小到大住過的所有房間要敞亮。

自從他10歲那年,被林秀鳳接回去後,他就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

在他的記憶裏,自己的房間是一處狹隘的空間,堆積了紙箱和舊物,布滿灰塵,只能勉強放下一張1.2米的折疊床。

它比福利院的床要大些,卻比林郁星印象裏的家中的要小些。

林郁星記得很清楚,在他小學時,程嵘的腳還未在工地受傷,所以白天家中時常只有林秀鳳和他們兩個孩子。那是短暫的快樂時光,林郁星可以在房外的餐桌上舒舒服服地寫一會兒作業。

他也會懂事地幫林秀鳳做家務,而程韶華則是坐在椅子上聽話地跟着電視畫面揮手,搖着腦袋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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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深夜,程嵘到家了,林郁星就乖乖地回房間,趴在裝雜物的紙箱上學習。

幽暗的房間燈光不亮,特別傷眼睛。

林秀鳳私下給他買了一盞臺燈:“你們老師說你學習好,将來一定能上個好大學。姑姑和你說呀,你不要貪玩,要好好學。學好了,以後咱們都跟着你沾光,一起住城裏過好日子去。”

林秀鳳一邊忙着手頭的活兒,一邊對林郁星唠叨。

偶爾地,她會念起林郁星的親哥哥,嘆氣道:“也不知道你哥被收養去了哪裏,日子過得好不好。不過他和你是雙胞胎,路上碰到了興許是能認出來的。”

林郁星悶聲:“不知道。”

林秀鳳沒察覺到林郁星的不高興,低頭咬斷了手裏的線:“不說他了。等你有了出息,我也不算對不起你那早早過世的爹媽。”

她自認為把林郁星帶回家,是她做過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但林郁星知道,林秀鳳将自己帶回家的最終目的,無非就是想讓他以後可以照顧智力低下的表哥,讓程韶華一生衣食不愁。

這也就是為什麽在程嵘的極力反對下,林秀鳳還是堅持從福利院中,将兄長抛棄的孩子帶了回來。

若是她還能生育,林郁星不見得會有機會離開福利院。

可不管怎麽說,林秀鳳确實把他養大了,哪怕過程艱難了些。

想到這,林郁星用清水拍了拍臉。

對比起過去的經歷,這段時間的幸福要說是個夢也不為過。林郁星快要一頭紮進去,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身份了。

不行,他不能飄了!

他刷着牙,哀嘆着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亂蓬蓬的頭發,浮腫的臉頰,糟糕到不像個青春洋溢的大學生。

忽地,他的腦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接連而來的,是一些畫面——

“真是蘿蔔個腿兒!”

“你是蘇霂啊!”

“嗯對,你是楊青學長!”

…………

“我喜歡上你了,我完了,我喜歡上你了。”

“你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假人嗎?”

等等。

一籮筐的尴尬記憶恢複,許多情景掙脫了束縛。每一幕,都是他醉酒後失控的樣子。

林郁星拿着牙刷的手僵住了。

這一幕幕慘絕人寰的畫面,就像是在他腦袋裏蹦迪,快要踏平了他的鎮定。

林郁星手中的牙刷驀地掉到了水槽裏,他一口吞下了嘴裏的泡沫,滿臉絕望。

他顧不上什麽了,急匆匆地洗漱完後,便一步三撞地走到客廳,拿起手機反複查看自己和顧鐘逸剛才互傳的消息。

從表面上來看,顧鐘逸的文字回複沒有任何異常。

林郁星躊躇萬分,拿着手機來回踱步。腦子裏的恐怖畫面也随之加多,什麽親臉蛋啊,親手背啊,蹭胸膛啊,摟脖子啊……簡直是不堪入目!

林郁星“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我都幹了什麽!”他抱頭撞沙發,恨不得回到昨晚抽死神志不清的自己。

只是很快,林郁星又開始分不清那是現實還是夢境。

因為在那段記憶裏,顧鐘逸一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這不大可能,這太不可思議了。面對一個背叛者,顧鐘逸絕對不會姑息吧?

思慮再三,與其自己幹着急,不如直接去問當事人。他握了握拳,視死如歸地在手機上敲字,手機還不給面子地卡了一會兒。

林郁星:[學長,我昨晚沒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吧?]

顧鐘逸正在排隊買早餐,為了避免林郁星臨陣脫逃,他撒了個小謊:[沒有。]

林郁星不敢确定,委婉地問:[你沒騙我吧……我都喝醉了,肯定給你添麻煩了吧?]

顧鐘逸:[你喝醉之後就在沙發睡着了,一晚上都沒醒。]

為了增加真實性——

顧鐘逸:[不過你說了點夢話。]

林郁星忙問:[我說了什麽?]

顧鐘逸快排到了,他看到有林郁星喜歡的熱豆漿,笑了笑:[你說你喜歡……]

林郁星着急得不得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咽也咽不下去。

顧鐘逸:[你說你很喜歡這個生日,想之後每一年都和我一起過生日。其餘沒什麽了,也沒有給我添麻煩。]

林郁星蒙了,這是什麽奇怪的衍生劇情。他對顧鐘逸說的這些完全沒有印象,有的全是顧鐘逸壓根沒提到的記憶。

難不成,顧鐘逸說的都是真的,而他回想起來的的确全部都是一個夢?

算起來,林郁星是第一次醉酒。要說分不清狀況,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心安理得地說服了自己。

林郁星擦掉了額前的汗,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長舒一口氣。看來,昨晚那些不要臉的畫面,全部都是自己的臆想。他摸了摸心口,還有點酥酥麻麻的餘留感,說不清是失落還是什麽。

他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問顧鐘逸:[我不是應該和他們一起睡在卧室裏嗎?]

顧鐘逸:[顧暖酒品很差,我沒讓你去卧室睡。]

林郁星關心道:[你睡的哪?]

顧鐘逸:[客廳地板。]

林郁星看着鋪着地毯的硬地板,伸手摸了摸,心疼道:“……早知道不喝酒了,本來我睡地板就好了。”在他看來,顧鐘逸從小沒過過什麽苦日子,睡地板也太委屈了點。

林郁星拍拍馬屁:[小倉鼠幫你捏捏肩膀表情×2]

顧鐘逸:[捏得不錯,獎勵你。]

這條消息附帶一張照片,是顧鐘逸買的一袋子早餐,全是林郁星愛吃的。

林郁星的心撲通撲通。

他猛地關屏了手機,按住自己的心口:“你別跳了!”

一聲吼後,初次宿醉的疲憊感緩慢地包圍了林郁星。

夢中的自己對顧鐘逸死纏爛打的畫面也全部再次浮現……

知曉了自己心意的林郁星苦不堪言地抹了一把臉,為自己在夢中對顧鐘逸動手動腳的行為深感愧疚。

他不知道一會兒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顧鐘逸,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處理自己遲來的初戀。他難過地陷進了沙發中,萬分沮喪。

林郁星算是情窦初開,開得還晚了點。

他是第一次明白,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在夢裏幸福,在現實苦澀。

他多麽希望自己能是一個沒有家庭負擔,也沒有燙傷傷疤的普通大學生。可事實便是事實,林郁星自知無法改變任何事,就不再抱有期望。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他起身去廚房看看有沒有要洗的碗筷,卻發現顧鐘逸都收拾好了。

唯有吃剩的蛋糕慘不忍睹,被放在廚房的臺面上。

林郁星再次回憶起昨晚的生日會,黯然神傷。

“唉……”

顧鐘逸對他這麽好,他還抱有這種心情……他大概就是《農夫與蛇》中的那條忘恩負義的蛇。

林郁星望着蛋糕出神,連顧鐘逸進家門了都沒發現。

在客廳轉了一圈的顧鐘逸沒看到人,還以為林郁星進了卧室。

他徑直去敲了兩下門,沒什麽反應。

“郁星?”

作為一個Alpha,顧鐘逸不會那麽沒禮貌去擅自開門。他手裏還拎着一大袋早餐,便想去廚房整理一下再喊他們起床。

袋子在他的步調下,發出“窸窣”的聲音,不算是毫無動靜。

可當顧鐘逸推開廚房的門時,看到的,竟然是對着半個蛋糕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口中念念有詞的林郁星。

顧鐘逸感覺自己的眉毛抽了一下。

因為林郁星正對着蛋糕虔誠祈禱:“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菩薩保佑,蛋糕保佑,不要讓我再做這種春夢了!也不要再讓他出現在我夢裏了!”

林郁星向蛋糕三鞠躬,非常果斷:“讓他滾出我的夢!”

這個“他”指的是夢中的顧鐘逸,和本人無關。

大概林郁星是真的相信生日願望可以被實現吧……

但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對着一堆蛋糕殘渣許願,或許只會起反作用。

比如,顧鐘逸兩指蜷曲,叩了兩下門。

“什麽春夢?”

林郁星吓到差點腿軟。

再比如,被表白過的顧鐘逸膽子很肥,直接放下手裏的東西,慢條斯理地對林郁星步步緊逼,一直将人逼到了角落裏。

顧鐘逸雙手扶着廚房的臺面邊沿,把林郁星困在一個懷抱大小的位置中,有點不爽,又明知故問:“他是誰?”

林郁星被包圍在苦橙香中,激動得魂都要沒了。

他的心跳也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讓他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他的腦袋跟着“冒了煙”,他不僅呼吸不順,還頭暈耳鳴。

他不明白顧鐘逸突然的捉弄是什麽意思,也深知顧鐘逸不是這樣的人。他努力睜開眼睛去瞧顧鐘逸,唯見到顧鐘逸頂着一張帥臉滿是笑意地看着他。

簡直迷死人了。

林郁星想讓顧鐘逸讓開,一結巴,開口竟然變成了:“你你、你咚壁我幹什麽?!”

好好的氣氛總維持不過幾秒鐘。

顧鐘逸:“咚壁?不是壁咚嗎?”

就顧鐘逸的年紀來說,他還不至于連這點情侶間的小浪漫詞彙都不懂。

然而,林郁星這個打工人是真不懂,他補個偶像劇都能記錯字詞前後位置。

“……對。”林郁星氣勢全無,縮着肩膀,“你幹嗎壁咚我?你要幹什麽?”

顧鐘逸反問他:“詞都說不對,還問我要幹什麽?”

“我、我沒吃過豬肉還不能見過豬跑嗎?”林郁星羞得想鑽地洞。

再看顧鐘逸,完全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反倒是一副“真好,你今天是豬了”的表情。

林郁星:“……”

但這絕對是林郁星的過度腦補,顧鐘逸怎麽可能舍得罵林郁星是豬?就算要這麽說,那林郁星也是全世界最優秀可愛的小豬。

顧鐘逸最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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