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門牙漏風也可以吃糖
【32】
幸好顧鐘逸動作敏捷,一把橫抱起了林郁星。
林郁星被驚得止住了哭泣,很快,他配合地摟住了顧鐘逸的脖子,乖乖地把臉頰貼到了顧鐘逸的臉頰上,蹭了蹭。
“學長,你好好~”
林郁星神志不清地拍着馬屁,醉醺醺地眯起眼。
顧鐘逸的心無法鎮定,他在今晚,可謂是受到了極高的待遇,還要強迫自己從容面對。顧鐘逸好歹也是個身心健全的Alpha,喜歡的Omega主動親近自己,他怎麽可能不心動,不失控?
可顧鐘逸也是逼狠了自己,他做到了。
為了打消自己的非分之想,顧鐘逸忍着一股氣,将林郁星放到沙發上,半蹲下檢查:“有沒有磕疼?”
“我最喜歡你了~”
林郁星靠過去,答非所問,只覺得夢裏的顧鐘逸好暖啊。
顧鐘逸屏住呼吸:“真的沒磕着?”
“沒有啊。”林郁星好不容易答對了。他揉了揉眼睛,稀裏糊塗地說着話,讓顧鐘逸別擔心了,他壓根不覺得疼。
林郁星說着說着,又嘬了一口顧鐘逸。
在感情方面白如A4紙的林郁星不會接吻,也沒有這個熊心豹子膽去親顧鐘逸的嘴唇,他只會放縱自己在夢裏鼓起最大的勇氣,去親一親顧鐘逸的臉。
他沒想到,原來Alpha的臉頰親上去,是軟的。
“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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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郁星歪着腦袋,忽然抱起一個沙發上的抱枕,對着它喊:“學長,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顧鐘逸看着他認真可愛的模樣,不禁伸手讓他的腦袋正對自己,言語也大膽起來:“你連表白都說了,還能有什麽秘密?”
“嗯,有的啊。”林郁星臉貼顧鐘逸的掌心,嘴角上揚,柑橘的甜味四逸,“之前,你問我是不是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我、我說是的。”
顧鐘逸記得,自己當時很傷心。
“對不起啊,我騙了你。非分之想……那可真是太多了!”林郁星湊上去,在顧鐘逸耳邊呼氣,特別小聲地說悄悄話,“我在夢裏,都牽你的手啦。”
林郁星擺擺手,說自己真不是個東西。上次牽手,這次親臉,下次是不是得幹壞事了?他坦言自己不正經,不着調,不負責任。
色令智昏。
林郁星是悲從中來,擡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郁星!”顧鐘逸抓住了他的手。
林郁星喪氣地垂着頭,習慣了自我責備,自我檢讨,這是他從小的生存之道。
“對不起啊,你別怪我,我總是……總是擔心被你發現。我怕你不和我合作了,怕你不和我做朋友了……”
顧鐘逸很是心疼,他為了消解林郁星的失落,主動與林郁星的手十指相扣:“是這樣牽的嗎?”
“你怎麽知道?”林郁星迷茫地擡起頭,盯着兩人緊緊握着的手,欣喜道,“你果然是上次的學長,你怎麽做到的?兩次夢裏都是同一個你?”
顧鐘逸已經走進了林郁星給自己安排的角色中,溫柔回道:“因為我想見你,就來了。”
林郁星激動地在顧鐘逸的手背上嘬了一下:“謝謝你,你真的太好了。”他送上了自己最真摯的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顧鐘逸成功收獲一張“好人卡”。
“謝謝。”
“不客氣,祝你長命百歲。”
“好,一起長命百歲。”
“嗯!”
林郁星話多得要命,打了個酒嗝,心情舒暢地倒在沙發上。
興許是酒精消散得差不多了,林郁星鬧騰了這麽久,終于精疲力竭。他握緊了顧鐘逸的手,再三請求:“你能一直這樣握着我的手嗎?”
“好。”
“你人真好。”
“我只對你這樣。”
林郁星聽了,很高興。随即,他輕聲問道:“你這麽好,是不是……也能接受我不好的地方?”
“是。”顧鐘逸應得很篤定。
林郁星笑了起來:“那我就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他要對顧鐘逸坦誠一切。
“我小時候,在福利院住了很久。那裏的人都不願意和我玩……因為我……不太好。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不太好……”
林郁星再次濕了眼眶,他像是做了一個決定,抽出了與顧鐘逸握着的手,費勁地坐起身來。
他暈乎得很,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顧鐘逸想扶他,被他擋開了手。
林郁星努力地翻下了自己的高領,一轉身,把醜陋的腺體展現在了顧鐘逸面前。
他想說:不僅是腺體,我整個背都是這樣,醜陋又惡心。
但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接受我的,對不對?
他從內心深處,渴望着有人能夠真心地接納他。
可不巧的是,林郁星在“夢”中的能量已經耗盡,他未能将事情做完說完,便倒頭呼呼大睡。
或許,在他真正的夢中,這份安逸正在繼續。
顧鐘逸卻幾乎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掐住了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從不知道,林郁星的腺體是這個樣子。驀地,他想起自己幼年時第一次見到林郁星,對方就穿着一件高領的衣服。
他也想起,林郁星在福利院中的外號——怪胎、醜八怪。
那是個炎熱的夏天。
9歲的顧鐘逸從一輛私家車上下來,一瘸一拐地拎着自己的雙肩包。和他一起下來的,還有楊青的父親楊渠。
福利院的院長站在門口,熱情地上前:“您就是楊先生吧,多謝您這次給我們福利院的捐款。”
楊渠沒有直言這筆捐款是顧莊所為,他客套地回應了幾句後,把顧鐘逸帶到了院長面前:“暑假結束後,我會來接他。其餘的,您不要多問了。”
楊渠始終是放心不下,也怕有閃失:“孩子怕生,麻煩您多費心照顧。”
“您放心,我們這裏是條件差了點,但人都很好的。”院長從未見過送孩子來福利院歷練的做法。
她不是很理解,也不敢多問。
她親切地領着顧鐘逸往裏走去,并給了他一包糖。顧鐘逸把便宜的糖果随手放進了背包裏,不是很有興趣。
恰逢午休時間,無數個小腦袋從不遠處的窗戶中探出來,遠遠地觀察這個新來的小朋友。
宿舍門外的陰影下,林郁星拿着一根樹枝,正在專心地戳地上的泥巴。
“小星星,怎麽又不睡午覺?”院長看到林郁星被悶了一腦袋汗,取出手帕,上前給他擦了擦。
林郁星看到院長就笑了,甜甜地喊道:“院長媽媽!”
院長伸手揉了揉他的臉:“這是怎麽了?”
林郁星很享受被人揉的感覺,他不大在意地說:“我的床上被倒了水,他們說不要和我一起睡,我就出來玩了。”
院長一聽,頭疼地朝孩子們的宿舍那望去,窗臺邊的小腦袋們紛紛縮了回去。
她顧不得管顧鐘逸了,便把顧鐘逸交給了林郁星,自己則匆匆踏進宿舍去教育那些不懂事的小家夥。
顧鐘逸被突然撇下,情緒低落地抱緊了自己的雙肩包。
他擡起頭,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
身邊則是一個怯怯看着他的Omega男孩。
顧鐘逸別過頭。
林郁星以為顧鐘逸也不喜歡自己,抿了抿唇,低着頭繼續戳泥土,玩着自己無趣的游戲。
顧鐘逸遂而被曬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躲一躲陽光。他別扭地側身,煩心地想着院長能不能快些安置自己。
林郁星在幾分鐘後,小聲地問他:“你要不要站過來一點?”
“……”
林郁星指指這棵樹:“這裏不曬。”
顧鐘逸沒動,他的心情夠糟糕了。
林郁星把手裏的樹枝遞給他:“你要玩嗎?”
顧鐘逸沒有吭聲,細細地打量了林郁星一番。
和自己不一樣,這個男孩看上去就營養不良,很瘦,很矮。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領子很高的衣服,而那個領子,像是有人特意幫他縫補上去的,顏色不搭,形狀也很奇怪。
顧鐘逸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個孤兒。
雖然自己也沒好到哪去,但他至少從小衣食無憂。驚嘆之餘,顧鐘逸對福利院的孩子心生憐憫,從包裏拿出了剛才院長給的糖。
他踉跄地走了過去,露出了一丁點善意:“吃嗎?”
林郁星很驚訝于顧鐘逸的示好,他腼腆地看着顧鐘逸,扭捏地沒有立刻接下糖果。
顧鐘逸說:“這是糖。”
林郁星盯着他,移不開目光。因為福利院裏,沒有一個小朋友是像顧鐘逸這樣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
林郁星覺得顧鐘逸真好看。
顧鐘逸卻有些不耐煩了,準備收回手。
林郁星趕忙一把抓過糖果,護在自己手裏。看着包裝花哨的袋子,他用力點點頭,露出一個非常快樂的笑容:“吃呀!”他回報給顧鐘逸一把泥,“裏面有螞蟻,一起玩嗎?”
顧鐘逸嫌棄地拍開了林郁星的手。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林郁星對顧鐘逸産生的好感。
從那天起,林郁星開始圍着顧鐘逸轉。他因為一袋糖果,天真地把顧鐘逸當作了自己的好朋友。
并且,他發誓要做瘸子顧鐘逸最堅強的後盾,不讓任何人欺負顧鐘逸!
顧鐘逸知道後,明确地表示自己不需要。
林郁星:“知道啦,你需要。”
顧鐘逸:“……”
神奇的是,林郁星小小的個子有用不完的力氣。
中午開飯了,顧鐘逸走不快,林郁星就背着他跑,第一時間沖向食堂;下午分點心了,林郁星哪怕自己沒的吃,都要保住顧鐘逸那一份;晚上睡覺了,林郁星就去端熱水,學着大人的樣子幫顧鐘逸泡腳。
他面面俱到,還能為了顧鐘逸去和別的小朋友拼命。
“是他們先搶了阿熠的東西!”林郁星正處于遲來的換牙期,本來就搖搖欲墜的門牙被打掉了,“院長媽媽,他們說阿熠是瘸子!是他們不禮貌,不講道理,他們做錯了!”
另外幾個小朋友被他揍得鼻青臉腫,“嗚嗚”地哭:“他本來就是瘸子!”
林郁星兇巴巴地揚起拳頭,不顧自己也是一臉狼狽。
最後,幾個小朋友被拎着一個個上完藥,全部被趕到門外罰站,受教育。
趁着院長走開的間隙,被林郁星打趴下的幾個小朋友便口頭攻擊他:“怪胎!醜八怪!”
林郁星聽他們罵的是自己,便懶得搭理。他低着頭,踢着腳邊的小石子,悶聲不響。
小孩子的好勝心強烈,不依不饒地說:“怪不得你哥哥要搶走你的新爸爸和新媽媽!怪不得你沒人要!你離我們遠點,別傳染給我們!”
他們像是戳到了林郁星的傷心事。
林郁星繼續踢石頭,低聲回擊:“說得好像你們這些笨蛋有人要一樣。”
下午吃點心的時間到了。
犯錯的小朋友不能吃,幾個人咽着口水,可憐巴巴地聽着屋內的歡聲笑語。
一個小朋友哽咽着說:“都怪小星星!”
林郁星還在踢石頭。
半晌,顧鐘逸搬了張小凳子到他身邊坐下了,手裏還拿了三包零食。他在福利院有特權,院長特地給他開了後門照顧。
顧鐘逸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樣,不缺零食不缺衣服玩具,他缺愛。
林郁星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裏的零食,石頭也踢不動了,肚子應景地發出饑腸辘辘的聲音。
林郁星往顧鐘逸那邊挪了點,問:“阿熠,你難道是院長媽媽親生的嗎?”
為什麽你的點心永遠和大家的不一樣?
顧鐘逸沒有正面回答。
林郁星咽了口唾沫,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這個好吃嗎?”
“不知道。”顧鐘逸的态度一向冷淡。
林郁星看地上的小石子,羨慕地自問自答:“肯定好吃。”
“我不知道,以前沒吃過這個包裝的。”顧鐘逸拆開袋子,拿出一片遞過去,“你幫我嘗嘗吧。”
登時,林郁星的眼睛都亮了。
他趕緊乖乖張嘴,一片薯片就被塞了進來。他心情大好,嚼嚼嚼,門牙漏風,故意大聲說:“好好吃啊——”
其餘幾個小朋友口水都要下來了。
顧鐘逸忍不住笑了,态度一改冷漠:“吃話梅糖嗎?”
“吃!”
“你門牙都掉了,能吃糖嗎?”
“我能呀!你給我,我吃給你看看。”
兩個人當着其餘幾個小朋友的面,花式吃零食。林郁星一點都不苦悶了,他像個燦爛的小太陽,盯着顧鐘逸瞧:“阿熠你對我真好。”
彼時,顧鐘逸也還小,他不懂為什麽林郁星會有那麽多難聽的外號,也不懂為什麽林郁星這麽好居然還能被別的孩子孤立。
他很後悔自己沒能在當時多想想。
短暫的兩個月暑假過得飛快,他本以為自己和林郁星是彼此可以做下約定的朋友。可終究,他對林郁星,究竟了解多少呢?
幼年時的他将“怪胎、醜八怪”當作小孩子之間的玩鬧之稱,卻不知道,它們是真實綁在林郁星身上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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