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得寸進尺
京城的除夕夜分外熱鬧,城中煙花爆竹聲不絕于耳。大人們忙着把年夜飯端上桌,小孩兒們提着燈籠走家竄戶,呼朋喚友地在街邊嬉笑打鬧。時不時有人把頭伸出門外,沖着巷道裏面一喊,朋友堆裏就要少一個人,高高興興地回家吃餃子去了。
梅少卿帶着绾月來到攏香院的飯廳裏,廳中四角各擺了一個高腳燈。燈裏點着紅燭,外頭罩了繡着吉祥圖案的燈紗,橙紅色的火苗在裏面跳動着透出暖光。飯桌上更是擺了一盞小巧精致的仙人蓮枝燈,一個拿拂塵的仙人站在石頭上,周圍環繞着荷花、荷葉,每朵盛開的荷花上都放了蠟燭,照得整間飯廳亮如白晝。
梅少卿見着這盞燈,眼前亮了亮。時下人偏愛瓷燈,像這樣的青銅燈已經很難見到了,她以前時常聽人說梅侍郎崇古,卻沒想到他還藏着盞這麽難得的燈具。
梅家三位主子難得和睦地坐在一張桌上,梅管家在一旁抱了個酒壇子,喊了一句吉祥話,拔開酒塞子,給每個人面前的碗上都倒了一碗歲酒。
一時間,整個飯廳裏都充盈着混和着淡淡中藥味的酒香。梅少卿淺抿了幾口,把一整碗歲酒喝光了,才發現桌上的菜品,皆是平日難得吃一次的好菜。光是梅少卿說得上名字的就有好幾碗,比如琵琶大蝦、龍鳳柔情、松鶴延年等等,還有些梅少卿說不出名字,但以前曾吃過也覺得非常美味的,擺了一整張桌子。
賈英男見她拿起筷子,夾了只是到碗裏,難得和顏悅色地搭話:“這是你在京城過的第一個年,你父親為了你,更是親自去酒樓裏訂下這麽桌好菜。我們幾個呢,算是托了你的福,以前過年可沒這麽隆重的。”
梅少卿聽她話裏沒譏諷的意思,便笑着向梅謙道謝,又說了幾句吉祥話。
梅謙樂呵呵地同她說了幾句話,梅眉仍然嬌憨地坐在梅謙身邊,說着俏皮話逗他開心。
梅少卿到京城後,從沒見他如此開懷過,便也跟着多吃了幾口飯菜。
一直吃到子時更響,一家人才散席,由着丫鬟婆子們收席一桌的殘羹冷炙。
這歲酒頗為清淡,喝多一些也不礙事。也不知是因為梅謙酒量小,還是其它什麽原因,他喝得酩酊大醉,開始說起胡話來。賈英男扶他回房,他颠了幾步竄到梅少卿身邊來了,直拍着她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說道:“為父開心,很開心!”
“好了好了,老爺你醉了!”賈英男皺了皺眉頭,和張嬷嬷還有梅眉三人一起扶着他,“你慢着點,我扶你回房!”
梅謙整個人癱在賈英男身上,嘴裏還喃喃着:“胡說!我沒醉,我還能再喝!”
梅少卿站在門外,看着他被扶進房裏去。梅管家觑着幾人都進去了,連忙放下手裏的酒壇子,悄悄地走到梅少卿旁邊,低聲道:“姑娘,快走吧,孟長史等你很久了!”
說着和绾月兩人,不由分說地拉着梅少卿往拙玉院趕。
梅少卿被推進自己房間時,還沒緩過神來。大除夕夜的,孟雪崖居然來找自己了?而且聯合她院子裏的兩個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她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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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房間的裏蠟燭還沒點着,整個房間裏一片漆黑,只有門外挂着的兩盞燈籠,透過穿紙透進來一丁點兒光亮。
“孟長史?”梅少卿試探着叫了聲,然而并沒有人回應她。
許是等了太久走了吧?梅少卿長出了口氣,走到桌邊摸黑找到了燭臺,正要找火折子,忽然聽見房間裏響起腳步聲。
“啊!”梅少卿吓了一跳,感覺一只溫暖的手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前帶了帶。在她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一個踉跄撞進一個懷抱,她急忙推開那人,只聽頭上傳來一聲悶笑。
“孟長史每次進我梅府,都要這樣偷偷摸摸的?”梅少卿推開孟雪崖沉聲問道,他現在進梅府便如入無人之境,若是任他放肆下去,以後可要得寸進尺,奈何不得他了。
想到這裏,手上終于摸到火折子,把蠟燭給點亮了。
“若是光明正大地進來,必然見不到梅小姐。”孟雪崖的聲音有些沙啞,“因此,只好不請自來了。”
蠟燭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梅少卿一擡眼就看見孟雪崖離得她極近的一張臉。她緊張地一下直起身子,狠狠撞到孟雪崖的下巴,疼得她往後退了步。
這孟雪崖湊得那麽近做什麽!不知道自己的下巴硬得和鐵塊似的麽?
梅少卿疼了半天,見到孟雪崖關心地看着自己,不竟怒從中來:“孟長史來這裏,就是讓我挨這一下的?”
話說出口,梅少卿也覺得自己沒理了,按着自己的頭不說話。
孟雪崖嘆了口氣,把手放在梅少卿腦袋上,替她把腫起來的包揉下去:“是我的錯,方才你撞上來的時候,我一時沒躲開,害你撞疼了。”
梅少卿見他今日如此反常,一時也想不到堵他的話來,只好問道:“你今日特意來我府上,究竟是為了什麽事情?”
孟雪崖一邊幫她揉着頭,一邊瞥了她一眼,見她并不躲自己,含笑道:“沒事就不能來看梅小姐?”
“呵。”梅少卿的聲音響起來,從他的角度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她低低地道,“那孟長史的看人的方式,還真夠特別。若你沒什麽事,便早些走吧。”
孟雪崖哪裏能如她的願:“我在這裏等了大半夜,滴水未進。”
“孟雪崖,你還真夠得寸進尺。”
她話雖難聽,語氣裏卻沒有怒意。在孟雪崖聽起來,這句話與其說是斥責,倒不如說是像只小貓一樣,在他心上撓了又撓。
不行了,再演下去。他自己第一個要扛不住。
孟雪崖收回手,挑了張圓凳坐下,看着梅少卿的眼睛,說道:“之前我們撒下了魚餌,現在魚兒終于要上鈎了。”
梅少卿眼前一亮,也跟着坐了下來:“你說的是吳大牛?”
許應如這樁案子,案犯的是吳大牛不假,指使他作案的是老劉,也不假。可他們如今只掌握了這兩人,卻不足以将藏在幕後的何昌拉下水。
這樁案子涉及到禪音寺和許應如,已經被皇帝注意到了,當堂便下令徹查。可何昌明顯在設計之前,就已經做好充足的準備,把罪名全都推在他的前任管家老劉身上。說他上門求親未果,因愛生恨,所以才起意報複許應如。
雖然确有其事,可老劉只是個小小的管家,而許應如卻是禦史中丞的嫡女,老劉怎麽可能有膽子上許家求親?何昌的借口令人齒冷,說出去不會有任何人相信。可對于許應如來說,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羞辱。這無異于把她的傷口,再次剖開來,血淋淋地給別人看。
梅少卿想到這裏,打開房門,吩咐在外頭守着的绾月,去小廚房做些點心送過來。
“這确實是何昌的手段。”梅少卿回到房裏坐定,看着燈臺上跳動的燭火,淡淡地說道,“據我所知,何昌此人陰狠毒辣,最擅長玩弄人心。可他這次為了報複許世伯,的确下了血本,不惜冒險把自己也搭上去。”
“何昌主管戶部,掌諸州土地、稅賦,在朝中是最有油水的肥差。”孟雪崖接過梅少卿的話,把這段時間他了解的事情說了出來,“前段時間,許大人在早朝上彈劾何昌,稱他聯合涼州太守苛刻稅賦,刮取民脂民膏以中飽私囊。可惜上京的告禦狀的涼州官員證據不足,只将他手底下涼州太守拉了下去。何昌逃過一劫,一時不敢再犯,損失了不少錢財。”
這就是他害許應如的理由?
聽到這裏,梅少卿不竟怒從中來:“我朝方安泰不久,正值天下止戈,休養生息之際,這些人卻只為一己私欲,想盡辦法蛀空國之根本!涼州自古以來是難以管治之地,舊年又曾是月氏的駐牧地,州內有數萬異族,州外還有匈奴虎視眈眈。他何昌倒是膽子大,竟敢打涼州的主意!”
孟雪崖看着梅少卿發怒的樣子,仿佛看見了當年的梅少卿,忍不住想揉揉她的頭發,他動了動手指,卻還是忍住了:“皇帝當仁不仁,不該仁慈的時候,卻又仁慈起來。何昌父輩助大周奪權有功,如今他父親雖老了,卻還未死,只怕皇帝下不了殺手。”
“這等佞臣不死,留着誤國麽?”梅少卿不滿道,“既然他不願意殺,那我就把刀塞進他手裏,看他是選擇自斷一臂,還是斬了何昌。”
孟雪崖見梅少卿雙頰緋紅,不知是熱的還是氣的,倒了杯水遞給她:“少安毋躁,如今擺在我們眼前的,尚且還只有這樁案子呢。”
绾月端着食盤從小廚房裏走出來,見梅少卿的房門開着。梅少卿和孟雪崖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間,正朝院外走去。
绾月連忙端穩了食盤,上前幾步追上兩人,問孟雪崖道:“孟長史,你的點心不吃了?”
孟雪崖還沒說話,梅少卿便朝她說道:“好绾月,你吃了吧,我與孟長史有急事,去去就回。”
“這大晚上的,姑娘你去哪!”绾月端着食盤,追也不是,放也不是,站在原地幹着急。
明天可就是大年初一,梅少卿身為梅府長女可不得起來接待客人?到時,通府找不到梅少卿,她不但沒辦法向梅謙交代,更沒辦法向連老太爺交代!
幸好梅少卿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想起這樁事來,回頭吩咐道:“你去同梅管家說,我天亮就回來,讓他替我安排妥當!若要讓老梅頭知道了,我回來定要他好看!”
兩人從角門出了梅府,孟雪崖的馬車就停在角門外。兩人一出梅府就上了馬車,向京城衙門的牢房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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