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耳根子淺
“好啊!”溫喬咬牙切齒地看着梅少卿,“你終于肯承認了!惜兒說了你在禪音寺裏,就和姓孟的膩在一起,果然沒錯!”
梅少卿懷疑溫喬是不是腦子進了水,明明喜歡顧惜兒,想娶她為妻,卻偏偏不提退婚的事情。明明讨厭自己,每回見到她都極盡所能辱罵她,可偏偏要管她和誰在一起。堂堂七尺男兒,讀過聖賢書的,倒像個無理取鬧的罵街潑婦。最重要的是,剛才他還對自己動手動腳。
她本來不想對付溫喬,哪想到他竟還敢在自己身上動龌蹉心思。梅少卿眯起眼睛,可他既然自尋死路,那就怪不得她了。
溫喬見梅少卿愈加不耐煩地看着他,恨不得現在就讓她跪在地上,向自己認錯。不知道為什麽,他雖然不喜歡梅少卿,可一看到她與別人在一起,他就覺得自己心裏的怒火像炸開似的,燒得他整個人都要瘋掉!
“我告訴你,我一天是你的未婚夫,一天就有權力管着你!你勸你還是不要自甘下賤,與一個小小的長史在一起,省得人人罵你是個蕩婦,讓整個連家都替你丢臉!”
梅少卿覺得溫喬真是無藥可救,怒極反笑:“我就是現在嫁給孟雪崖,又關你什麽事?”
溫喬聽她這麽說,無異于在他臉上吐了口唾沫,想起她方才竟扇了自己一巴掌,揚起手來就要打下去:“好你個蕩婦!今天我若不教訓你,我就不叫溫喬!”
誰知,他的手沒有落下去,反倒被人從後面緊緊抓住了。
溫喬回頭一看,孟雪崖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一只手像只鐵鉗一樣,牢牢地抓着他。溫喬猛地用勁,沒想到非但掙脫不開,手腕處反而更加疼起來。他毫不懷疑,如果孟雪崖一用力氣,自己的手會被他當場折斷。
“你放開我!溫喬吃疼地看着孟雪崖,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孟雪崖的視線牢牢籠罩着他,溫喬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有那麽一瞬間,他居然覺得孟雪崖想殺了他!而且這種恐怖的感覺還似曾相識,仿佛在上輩子也經歷過這樣的情形似的!
梅少卿見孟雪崖進來,松了口氣,對他點了點頭:“多謝孟長史相助。”
孟雪崖聽到梅少卿的聲音,臉上露出抹笑容,瞥了眼一旁的溫喬,道:“梅小姐也是大戶人家出身,身邊怎麽能沒有一個人保護?險些讓一些無恥之徒,平白地鑽了空子!”
溫喬好不容易緩過勁來,聽見孟雪崖當着他的面罵他,怒氣更甚:“你們等着!梅少卿,我這就讓所有人過來看看,你在自己院子裏做的什麽好事!”
他話音剛落下,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響了起來。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宮裝的少女雙手放在背後,正慢悠悠地走進來。看見他後,笑眯眯地湊到他跟前。
“喲,我以為是誰在這裏聒噪呢,原來是溫公子啊!”宮裝少女含笑打量了一會兒溫喬,“是那日在青雲樓裏,被打臉打得還不夠疼,又來梅府讨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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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喬認出來,眼前這宮裝少女居然是那日在青雲樓裏,穿着胡服的那一位。溫喬知道她是周牧儀的人,又深得周牧儀的信任,見她和孟雪崖一前一後來,也不敢得罪她,憤憤地瞪了三人一眼:“梅少卿,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我不要你,你也得給我老實待着,你就等着過段時間嫁到我溫家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疾步出了拙玉院。
嬌奴看着溫喬不滿地離開,眼睛不離他的背影,手裏攥着自己腰上的佩環,在空中舞着圈兒:“哎呀,也不知道他有什麽臉來這裏叫嚷!看來溫家人的臉皮都不一般的厚呀。有機會,我倒想拉着溫喬到城門邊上一站,比一比看究竟是城牆厚,還是他的臉皮厚!”
梅少卿見到嬌奴這模樣,從她身上看到上輩子老友的痕跡,對她的結論也是哭笑不得。整個溫府想來只有溫元皓一人,稱得上是正人君子了,至于其他人……不提也罷。
這輩子,兩人之間依然很投緣。梅少卿是因為上輩子兩人的交情,而嬌奴因為在青雲樓裏見識到梅少卿的厲害,才對她另眼相看。
“什麽風吧嬌奴姑娘吹來了?”梅少卿臉上露出笑容,請嬌奴與孟雪崖到她拙玉院的暖閣裏,又遣绾月去準備了茶點,好讓三人坐下來好好聊聊。
嬌奴也笑起來,指了指孟雪崖道:“梅小姐難道不歡迎他?”
她話音落下,孟雪崖卻沒說說話。他一言不發地拿起梅少卿的手,看着她手腕上的紅腫,面上一片寒霜。
嬌奴眨了眨眼睛,說道:“孟長史可要心疼死了。”
梅少卿收回自己的手,走到暖閣前撩起暖閣的門簾,回頭看了眼孟雪崖,搖頭道:“我不歡迎,他就不來了不成?”
孟雪崖眼看着梅少卿一矮身,出了門去,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嬌奴則坐在對面端着杯熱茶,看着孟雪崖的反應,一路上臉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京中那麽多閨秀,想要對孟長史投懷送抱。孟長史兩年以來,如柳下慧一般坐懷不亂,旁人還總說三道四,以為孟長史繡花枕頭不中用。不曾想,原來是孟長史眼光極高。”
孟雪崖淡淡掃了嬌奴一眼,也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輕輕掃了嬌奴一眼:“嬌奴,你若再多嘴,下次不帶你出來。”
嬌奴對付類似周牧儀這樣的人物,頗有些心得,見孟雪崖經不得調侃,急忙服軟央求了一番。孟雪崖聽了一頓,不見梅少卿回來,便也離了暖閣正好撞見梅少卿從走廊那一頭過來。
梅少卿手裏捧着罐從江左帶來的茶葉,見到孟雪崖也是一愣:“你怎麽不出來了。”
孟雪崖接過她手裏的茶葉,和她并肩走在一起:“方才……”
他說話大喘氣,半天冒不出下一句,惹得梅少卿看向他:“方才怎麽了?”
孟長史半晌不說話,看着梅少卿頭上的青鳥發釵,眼睛忽然亮了亮。青鳥銜玉雖有吉祥安泰之意,可他更看重的卻是它的另一重意思——青鳥傳情。
“方才你說,就是現在嫁給我,也不嫁給溫喬,此話可真?”孟雪崖頓了頓,不願提剛才溫喬的事情,他捧着茶葉罐子放緩了腳步,“玉莊若不反駁,那我可要當真了。”
孟雪崖這樣的态度,讓梅少卿不由地想起上輩子的情形。那時,兩人相處時還輪不到他主動,因為她自己便把所有主動的空間都占了,而孟雪崖只需在那裏靜靜地等着,等她排除萬難來靠近他。
“孟雪崖,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有人來我家提親了,我看也不看就讓我外祖回絕了!”
“孟雪崖,我要去京城了。”
“孟雪崖,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前世的記憶,像潮水一樣不受控制地湧了上來。
“玩笑而已,孟長史不必當真。”梅少卿的心驟然冷下來,掃了孟雪崖一眼,“孟長史這樣的人,何時也信一句玩笑話了?”
玩笑話麽……在梅少卿看來是玩笑話,可他卻每一個字都放進心裏,珍之重之。
孟雪崖垂了垂眼簾,臉上的笑容仍然不變,卻多了一絲寞落:“我也是同玉莊玩笑的,我本就是送嬌奴來的。既然許姑娘到了,我便不多留了。”
梅少卿從他手裏要回茶葉罐子,摸着罐子上殘留的餘溫,淡淡道:“孟長史走好,我耳根子淺,聽不得這些不清不楚的話。以後,還請孟長史謹言慎行。”
梅少卿不再看孟雪崖,見門口許應如果然由一個丫鬟陪同着,進了拙玉院來。
許應如走進來,見到梅少卿過來迎她,拉住她的手道:“我聽前院的人說你今日身體不适,以為你病了,一路急走過來看你。沒想到你活蹦亂跳,害我白擔心一場。”
梅少卿有幾日沒見許應如了,她特地來探望自己,心裏自然開心,拉着她向暖閣走去:“我不願與那溫家人用飯,找了個托詞罷了。害得應如你白擔心,請你喝茶賠罪。”
說着,她指了指手裏的茶罐子,介紹道:“這可是我從江左帶過來的,餘杭一帶買來的雨前龍井,這次你可有口福了!”
這京城裏,沒有比許應如更懂得茶的了,聽見梅少卿說到雨前龍井,也是來了興致:“那我這一趟,來得倒是不虧!”
許應如看見暖閣外守着兩個侍女,雖然都是丫鬟打扮,但身上的衣料都挺貴重,能比得上京裏尋常夫人所穿的衣料,絕不是梅府的丫鬟能穿得了的,便拉了拉梅少卿的胳膊,低聲問道:“玉莊可是還有客人?”
梅少卿是特意為許應如引見嬌奴的,繼續引着她往前走,向她解釋道:“暖閣裏的這一位,身份雖然不算高,卻是位十分特別的人物。既然你們湊巧碰到一塊兒了,自然是要打個招呼的。”
許應如見梅少卿如此重視,也好奇起來裏頭究竟是什麽人,于是追問道:“暖閣裏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怎想,她話音剛落下,暖客的簾子突然被人掀起來,從閣裏鑽出一位穿宮裝的明豔少女,笑意吟吟地看着她:“我可不是何方神聖,許小姐大可喚我嬌奴!”
許應如一驚,心想這少女果然厲害,一見面就看出了她的身份。而她身上的穿着,明顯比門口守着的侍女高一些,卻又到不了宮中主子的規格,看起來更像是一位女官。
而嬌奴這個名字,她也是耳熟的,卻想不起來是從哪裏聽到過的。但宮中之人,又何梅少卿有關系的,目前只能是周牧儀。因此,宮裝少女的身份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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