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勢在必得最上頭書着兩個大字:“婚……
從涼州趕回來的信使将消息送到了眀府便離開了,陳氏得知這個消息,如同五雷轟頂。
她當下做了許多設想,比如明嬈究竟是不是真心的讓人把婚書帶回來,比如明嬈是不是還有旁的打算。
劫走書信的是山匪,镖局的人說截走的不只有信,還有他們從涼州順路押送回京的貨物。
镖局的人也損失慘重,受害的不止明家一戶。
陳氏左思右想,坐不住了。
明嬈認識金隆镖局的人,這出乎陳氏的意料,她沒想到偏僻小地養大的庶女竟也有這樣的人脈,那所謂的“山匪”,是不是也是明嬈計劃中的一環呢。
萬一明嬈陽奉陰違,表面上敷衍說把婚書交出來,一副聽人擺布的樣子,暗地裏卻算計着她的女兒。
明嬈聽罷臉上也露出了錯愕的神情,驚詫的樣子不似作假。
若是裝的,那她的僞裝未免太好。
明遲朗在一旁作證,京城郊外最近的确山匪猖獗,他那身沒來得及換下的少了一段袖袍的衣裳也是鐵證,陳氏勉強相信了。
陳氏腦子一團亂,按着太陽穴,揮手把兩人趕了去。
才出了主院,二人沿着游廊往回走,明遲朗就攔在明嬈面前。
“母親說的婚書,是什麽?”他急急問道。
明遲朗這麽多年不在家中,自然是不知道明嬈身上發生的事,明嬈無所謂地沖他笑笑,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低聲緩緩道來。
眼下婚書沒有了,陳氏更加不可能放她離開,畢竟若是放她回涼州,她要是又拿着婚書出現讨要說法怎麽辦呢,陳氏不可能不為自己女兒的名聲考慮。
也正好,她本來就發愁如何能名正言順地留下來,如此倒也省事。
明家短短這一個時辰內發生的事很快傳到了安北侯府。
今日大雨,虞硯犯了懶勁,沒出門。
他站在書案後練字,聽完回禀,筆下重重一頓。
他沒過問明嬈與明妘争吵一事,沒過問明嬈被罰又昏倒一事,更沒提婚書失竊這一意外。
虞硯聽到明嬈是被人抱回房中,那男子還守着她醒來,扶着她去主院,心中驟然升騰出一股暴戾。
黑眸泛着冷意,沉聲重複:“明大公子。”
她被人抱了,是不是也對着那人笑了?
虞硯的手撐在案上,五指收攏,攥皺了宣紙。
孟久知低着頭,不敢說話。
那是人家哥哥,抱一下……應該也沒什麽吧?
他暗自腹诽,将關于明家成員的調查呈了上來。
明卓錫,二十有三,信國公二子,效命于安北侯麾下四年,如今做到了副尉,在涼州時與明嬈來往頗多。
虞硯的目光一掃而過,再往下看。
明遲朗,二十有六,在都察院供職,十八歲時離京,鮮少回來,雖為長子,但或許是因為聚少離多的緣故,與明家人并不親厚。
上面還簡單地陳列了這些年明遲朗出色的政績,虞硯并不是很感興趣。
他的目光落在一行:二十有六,尚未成婚。
男人面露鄙夷,“二十六還未成家,必定長相醜陋,品行低劣。”
孟久知:“……”
悄悄擡眼看了一眼上首位二十七歲同樣無妻無妾的男子,默默閉嚴嘴巴。
因為安北侯的小心眼,他這一天心情都十分差勁,孟久知戰戰兢兢地伺候着,只祈禱着裴老夫人壽宴日趕緊到來。
聽說明姑娘也會去,等見到面就好了。
**
日子一晃而過,轉眼到了六月十八,裴老夫人的六十大壽。
六月荷風拂面,粉瓣含香。盈盈花香籠罩着京城的上空,聞之便叫人心情愉悅。
瑞王府,游廊下,明家一行人由嬷嬷引路,前往會客的院落。
“聽聞瑞王妃愛荷,瑞王便找人植了滿池塘的荷花,當真夫妻恩愛,叫人羨慕。”陳氏手中牽着她才五歲的小兒子。
她左右逢源,就連誇贊也叫人聽不出敷衍。
嬷嬷是伺候在王妃身邊的老人,聞言笑了起來。
明妘心不在焉,跟在陳氏身邊不答話。明嬈本本分分地緊随其後,低眉順眼,也不冒頭,倒是走在她身後的明卓錫在她耳邊低聲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明卓錫見明嬈不搭理他,便偏過頭與走在身旁的兄長說話,明遲朗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他這才安生閉了嘴。
到了主院,兩位公子由仆從領着往男客那邊去了。
陳氏帶着明妘去給老夫人獻禮,明嬈又不在意她們不帶自己,找了個通風的涼亭,獨自消磨時光。
前世她便有所耳聞,今日的壽星裴老夫人崔氏,乃是将門虎女,年輕時也曾馳騁戰場,是位巾帼英雄。
後來由大霖開國皇帝太/祖皇帝賜婚給異姓王瑞王世子,也算圓滿。
前世明嬈并沒有被邀來這趟宴席,前幾日陳氏叫她一同來時,她還意外了好久。
明卓錫怕她拘謹,還寬慰她,瑞王給老母親辦壽是大辦,京城裏有頭有臉的家族都請了去,她若是不自在,只管找個地方多清閑便是,無需緊張。
明嬈倒不是害怕緊張,只是這一世許多事情的發展皆與前世不同,這叫她心中愈發沒底。
她趴在欄杆上,臉蛋枕着胳膊,蹙着眉憂愁。
若是賜婚一事也出了岔子,那可怎麽辦啊……
因着前幾日與明妘起争執,後腦撞在柱上,連着好些日子她都沒休息好,此刻暖風拂面,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婢女輕柔的聲音:
“二姑娘,此處風大,您別睡着受了涼。”
這婢女還是陳氏身邊派過來一直盯着她的那個,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婢女對她也多了幾分憐愛之情。
明嬈懵懂擡頭,揉了揉稀松睡眼。身子有些僵,她站起身往外走。
方才到這時,池塘周圍還有不少人在喂魚說笑,此時卻是沒幾個人了。
瑞王府很大,走了半晌也不見一個人。
她尋着來時的路往回走,經過一處小徑,突然聽到了些不該聽的聲音。
“駿郎,我好想念你……”
“眼睛怎麽腫了?”年輕公子聲音溫潤,“莫要哭了,我心疼。”
明嬈:“……”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轉頭看了一眼婢女,對方也神情尴尬。
按理說,婚書丢了,她與王駿陽的婚事還未正式作廢,就算她本人不表态,起碼也要由兩家的父母其中一方寫個書面的證明才是,這樣對誰都穩妥。
在別人家的院子裏,有婚約的男子與未過門妻子的嫡姐糾纏不清,傳出去,丢的是信國公府的臉面。
明嬈不想節外生枝,她只想在聖旨未下的這段時間裏安穩度日。
豎起手指放在唇邊,沖婢女“噓”了一聲。拎着裙子,慢慢地後退,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直到再也聽不到時,才止了腳步,百無聊賴地賞起花來。
這邊感天動地的互訴衷腸還在繼續。
“婚書丢了,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想抓着你不放,又不敢與我娘對着幹,于是就來了這麽一遭。”
“妘妘,我是心悅你的,心中半點她的位置都沒有。”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啦,”少女羞澀道,“只是我們的事可能又要拖一拖了。”
“好事多磨,不管過多久,我都想娶你做我的夫人。”
“可是……可是賜婚的聖旨一日不下,我便一日寝食難安,我好害怕,駿郎,若是我不幸被選上,怎麽辦啊?”
男子輕輕笑了,柔聲似水:“若是那樣,我的前程也不要了,到時我們私奔,如何?”
少女被哄得心花怒放,投入男子的懷抱。
二人親密相擁的姿态沒有被明嬈看到,卻落在了另外兩個別有用心之人的眼中。
“喲,私奔啊,真是癡情。”
裴朔站在閣樓二層,望着不遠處一前一後離開的男女,唇角噙着笑意,手中折扇輕搖,搖頭晃腦。
他回頭看向好友,一雙狐貍眼彎着,笑得不懷好意。
“我們打個賭如何,就賭聖旨下來,這位狀元郎到底會不會兌現諾言。”
房屋正中,正專心煮茶的男子眉目沉靜,不為所動。
裴朔自顧自說了下去,“舅母說過長得越好看便越會騙人,殊不知王公子這麽平庸的人,也是這般惺惺作态。他若是重諾,又怎會抛棄舊人呢。”
“那位二姑娘也是可憐,瞧着這樣一幕,不知是何感想。”裴朔回想着明嬈謹慎後退的模樣,忍俊不禁,“看來二姑娘要比大姑娘聰慧許多,知道離髒東西遠一些。”
“哎,你執意要娶明家那位二姑娘,該不會是嫌老大蠢笨吧?”
虞硯淡淡擡眼,“太醜。”
裴朔:“……”
真是粗淺。
“不過大姑娘提到婚書……婚書丢了,此事便沒完,那二姑娘就走不了了?”
虞硯沒有立刻回答,他安靜地将茶煮完。其中一杯推到了裴朔面前,然後沉默地盯着自己眼前冒着熱氣的茶盅看了半晌。
他從胸前衣襟中掏出一封書信,動作緩慢地拆開。
一張有些年頭的舊紙,最上頭書着兩個大字——
“婚書”
在裴朔震驚的目光中,虞硯淡淡一笑。
“嗯,她走不了了。”
裴朔不可置信:“你……你哪來的?你找人偷婚書?!”
“不是偷,”虞硯坦然道,“是搶。”
明目張膽地叫人扮成山匪的模樣,搶回來的。為了逼真,還順道劫了貨,反正的确有山匪在流竄,那麽他們應當也不會介意自己的罪責再多上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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