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恐同
“得掏空所有才會被注意。”
晚上十點半的飛機, 寧城沒有機場,楚聽冬還得先搭一個多小時的高鐵才能到省會的國際機場,所以收拾好行李箱就得走。
鐘尋抱着楚聽冬的被子, 仰躺在床上, 等了十來分鐘都不見楚聽冬再回卧室。
他指尖忍不住去摳被角脆弱的埋線,莫名覺得很不安心, 這人不會突然後悔,然後連行李箱都不帶就走了吧?
就算他是坨擋路的狗屎, 被人嫌棄成這樣都是要心慌的。
于是他佯裝不在意地起身, 朝浴室方向走, 才發現楚聽冬原來沒走, 正站在走廊對面他卧室的門口。
袖子挽起, 露出冷白修長的手臂。
楚聽冬見鐘尋還沒換掉那個被踹壞、歪裂松垮的門鎖, 之前想管,但是最後又沒管,現在沒再猶豫,幫他重新換了一個。
“你在幹什麽?”鐘尋磨磨蹭蹭, 貼到他身後, 餘光瞥見楚聽冬手裏的螺絲刀。
楚聽冬垂眸問他:“你之前跟我吵架, 晚上都是跑去哪兒住的?”
鐘尋又要跟他怼起來,想說我男朋友才能問我去哪兒, 你憑什麽啊, 然後話到嘴邊,又抿住唇憋了回去,這次好像确實可以問。
“網咖,”鐘尋垂下眼睫盯着腳尖, 挺不爽地咕哝,“或者冰場的保安室。”
“出去待幾天,等我回來,”楚聽冬很快就換好了鎖,摟着他,下巴蹭到他柔軟的發頂,裹着紗布的那只手不輕不重捏過他後頸,“身上有錢麽?去賓館住。”
“沒有,”鐘尋跟他犯犟,被捏得後頸發癢,他忍不住躲,卻被圈在懷裏,嘴巴更硬,說,“等你回來有什麽用?”
“沒有我給你。”楚聽冬不理會他明知故問,只回答了他前一個問題。
他下巴搭在鐘尋的頭頂上,嗓音似乎都低沉許多,還帶着一股震顫感,鐘尋稍微擡頭,鼻尖就能蹭到他的喉結,尾椎骨升起一陣酥麻,臉頰簌然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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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尋擺出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故意說:“那我要五百塊。”
老城區的小賓館,條件好點兒的住一晚也頂多五十,他就是得寸進尺,楚聽冬越慣着他,他越要鬧,雖然明知道會招人嫌惡。
但楚聽冬什麽都沒說,臨走前還真的給他轉了五百。
鐘尋都傻眼了,等楚聽冬離開,他又躺到楚聽冬的床上,翻來覆去,咬着嘴唇點了收款,楚聽冬仍沒反應,好像真就給他了,他心裏還是難以置信。
他本以為楚聽冬至少腦子比他好使,不然怎麽考的年級第一,現在看來,好使什麽啊,這人不被網騙就不錯了。
在他看來,楚聽冬就像新聞裏的冤大頭,找了個騙子男友或者女友,還得替對方數錢。
但凡他再壞一點,他不光能騙楚聽冬跟他出櫃,說不定還能給他騙個傾家蕩産。
【已挂失:我不要……你再收回去吧。】
騙身騙心就算了,再騙錢,他都怕分手的時候被活撕了。
楚聽冬上了出租車,深夜車窗外燈光昏黃,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不知道鐘尋是真的不缺,還是又犯犟。
【:沒事,你先收着。】
【鐘小狗:……】
【鐘小狗:噢。】
【鐘小狗:謝謝哥哥。】
然後楚聽冬就看到他一股腦地發來一大片,可能有好幾百個五顏六色的熒光愛心,還有一箭穿心,誇張地撞滿了屏幕,刺目晃眼。
像是覺得只發一顆心渺小又微不足道,必須得使勁掏空所有擺到對方眼前,才會被注意。
鐘尋又對他甜言蜜語,“我喜歡你,哥哥,我喜歡你。”
楚聽冬盯着那一大片晃眼的愛心看了許久,直到眼睛幹澀才挪開,偏過頭,又瞥到了自己的手腕,鐘尋畫的那兩個小人他還沒洗掉。
他拿起濕巾,卻手上一頓,先拍了幾張照,然後才擦掉,但手腕還是一瞬間有些空落落的。
——
宋一錦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鐘尋還歪歪扭扭躺在床上,捧着手機愣神,聽到宋一錦賊兮兮地問他,“來不來網咖,有好東西。”
他旁邊鬧哄哄的,像是圍了很多人。
“什麽東西?”鐘尋啃了啃指甲,皺眉問。
宋一錦笑得太騷了,鐘尋聽着話筒那邊電影裏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動靜,還有細碎的喘息,突然明白過來,差點摔了手機,罵道:“滾你媽的,老子不看。”
班裏好幾個男生也在,鐘尋本來就對這檔子事提不起勁,更不想跟他們湊熱鬧。
“反正閑着,你在家幹嘛呢?”宋一錦納悶,“不無聊啊?”
“管得着嗎你,”鐘尋趴在楚聽冬的床上吃薯片,含糊說,“我在想怎麽發財。”
宋一錦不屑道:“發什麽財,大晚上的,你沒發燒吧?”
“滾滾滾……”鐘尋煩到挂掉電話,拍了拍床單上的薯片碎渣,抱着被子翻了個身,老房子深夜太安靜了,他呆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異性戀都浪成這樣了,他突然覺得他應該去了解一下同性戀,看點兒什麽……但這玩意兒怎麽找啊。
宋一淩肯定有,可他又不能去找宋一淩要。
鐘尋一骨碌爬起來,在手機上漫無目的地搜,費勁找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一個,屏幕上是暧|昧糾纏的色塊。
他心虛似的關掉燈,蒙着被子咬住嘴唇,在一片黑暗中點開那個視頻。
倒不是他故意裝純,他是天生就覺得這事兒很惡心,他難以想象父母是怎麽生下他的。
在上初中以前,他一直覺得自己生下來就跟別人不一樣,或許像渾身黏液疙瘩的癞蛤ma,鼓着腫眼泡,口舌滴涎,皮肉冰冷滑膩,肢體怪異地扭曲起來,好似寄生在下水道的怪胎,所以他一直很抗拒接觸這方面的一切。
他不清楚自己跟楚聽冬親嘴的時候是什麽模樣,但看到那個少年唇上都是濡濕的水色,仰着頭不停地吞咽,他使勁啃着指甲,喉嚨裏已經隐隐開始犯惡心。
等再往後到了正片,耳機裏傳來一陣荏弱的、沙啞甜軟的聲音,還有細微的哭腔,男人過分黝黑健壯的腹肌溝壑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胃裏頓時翻江倒海,湧起酸水。
這次是真的沒忍住,他扔開手機,腳步踉跄地跑去廁所,低頭就吐了,吐得昏天黑地,眼尾都滲出生理性的淚水,嘴唇發麻。
直到嗓子火辣辣地疼,腸胃都變得空蕩,還是忍不住幹嘔。
他都不敢回卧室了,掉頭跑去網咖,電腦屏幕幽微的光映着他蒼白到透明的臉頰,他有點倉惶地一屁股坐在宋一錦旁邊。
宋一錦被他狠狠吓了一跳,摘掉耳機忙問:“怎麽了你?”
鐘尋還是很想吐,胃裏不停地蠕動,絞得他五髒六腑抽疼,後脊被冷汗濕透,他眼尾濕淋淋地泛紅,嘴唇慘白,盯着宋一錦看了幾秒,一句話沒說,又突然拔腿跑了。
他一路跑回家,撩開楚聽冬的被子鑽進去,将被子抱緊在懷裏,像溺水的人顫巍巍地抱住浮木,身上才漸漸稍微有了一點溫度。
他吐得太劇烈,渾身都細細地打着顫,楚聽冬是個同性戀,應該是他害怕的根源,但他現在卻又只想躲在楚聽冬的被子裏。
鐘尋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惡心這件事,還是惡心跟男人搞這件事。
反正他就是覺得惡心。
楚聽冬給他發消息,他都沒敢看,蒙着被子昏沉地睡過去,等到醒來時,稍微一想差點又忍不住吐酸水。
他忐忑地想,這下完了,才搞對象不到三天,他突然恐同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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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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