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泛濫

“我就是想讓她抱我一下。”

“呃……”鐘尋眼圈一紅, 眼淚又跟着往下掉,濕透了楚聽冬的指尖。

楚聽冬手上的紗布蹭過他濡濕的臉頰,磨得泛癢微疼, 他偏過頭, 把眼睛蒙在了他掌心裏。

“稍微哭一哭就行了。”楚聽冬低頭哄他,攥着他手腕, 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他不知道鐘尋因為騙了人,覺得心虛, 所以患得患失。

但他能明白鐘尋的惶然和嫉妒, 是壓抑太久的種種情緒, 被他挑破, 又被他逼問, 所以淋漓地發洩出來。

也能明白喜歡一個人, 就是會有占有欲,何況他每次朝鐘尋伸出的手,都像是在他心上重重落下的砝碼。

他不是蓄謀,不是刻意而為, 但他知道鐘尋就算不夠喜歡, 也沒辦法不在乎他。

楚聽冬站起身, 低頭拿指尖勾掉鐘尋濕到滴水的口罩,才發現他下半張臉都被眼淚淹沒了, 水涔涔, 悶得通紅,嘴唇都紅得厲害。

他一開口,沒忍住先笑了一聲。

鐘尋頓時紅着眼眶, 委屈又惱火地看向他, 就見楚聽冬垂眸盯着他的臉蛋。

他自己摸了摸, 也察覺到不對勁,低頭打開相機照了照,下一秒就抿起嘴。

這也太他媽醜了!

“我怎麽知道,”鐘尋嘴巴硬得很,他被楚聽冬半摟在懷裏,又梗着脖子擡起頭,差點撞到楚聽冬的下颌,嘟囔說,“我什麽都不覺得。”

楚聽冬沒繼續慣着他,拍了拍他的後腰,遞給他行李箱,說:“嗯,你該上車了。”

“呃……”站臺裏已經在提醒列車還有一分鐘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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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鐘尋現在正黏人,他心跳還沒平複下來,腎上腺素還飚着,根本就不想走。

他本來是買了明天早上的票,跟楚聽冬一趟車,路上還能在一起待幾個小時,然而楚聽冬已經幫他拎起了行李箱,俨然是要将他送上去。

他哭喪着臉,只好磨磨蹭蹭地往車廂那邊走,雖然也能重新買票,但再折騰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太作了,還很沒面子。

“哥,我下車給你發消息。”鐘尋又換了個口罩,擡起一雙濕紅的眼睛,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分開一天,搞得像要走十年。

鐘尋說完,見楚聽冬還是神情淡淡,他又開始不滿意,對他小聲囔,“你這人怎麽這麽樣啊,你都不會舍不得我,換成我送你,我肯定……”

他說到一半,漲紅了臉,不肯再繼續。

“你肯定怎麽樣?”楚聽冬眼裏藏着笑,揉了揉他的腦袋,月臺上現在人比較多,他俯身湊在鐘尋耳邊,低聲問他,“會特別舍不得我麽?”

鐘尋耳根也燙起來,他哼哼唧唧,推開楚聽冬,拖着箱子上了車,經過車窗,卻又朝楚聽冬擺了擺手。

他在車上稍微睡了一覺,等下車,就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家賓館,暫住一晚。

他跟他媽媽約的是下午,于是睡到十點多才醒,起來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就趴在枕頭上戳開楚聽冬的頭像。

盯了一會兒忍不住傻笑,又咬緊嘴唇。

楚聽冬早上七點多給他發了消息,說已經上了高鐵。

楚聽冬預約了一家國內比較知名的骨科醫院,要去複查,跟鐘尋去的不是一個城市,但是要回寧城的話,會經過鐘尋那邊。

他先去做常規體檢,排隊的人比較多,花了一上午時間,又去面診,等到中午才稍微空閑。

在醫院樓下一家餐館吃飯時,突然接到了鐘尋的視頻邀請。

接起來卻沒見到人,鏡頭裏一絲光都不透,烏漆墨黑的一片。

楚聽冬也沒出聲,将手機放到一旁,垂下眼睫繼續低頭吃飯,鐘尋等了半天,見他無動于衷,才臊着臉忿忿地挪開擋在鏡頭前的手。

眼看鏡頭終于一晃,楚聽冬擡眸,眼神微頓,不禁怔了一瞬。

鐘尋換了件清爽簡單的純白T恤,底下的牛仔褲好像也很正常,沒什麽亂七八糟的鏈子,頭發稍微淩亂,又不失齊整。

他連耳釘都摘了,臉上的淤青不知道拿什麽蓋了蓋,至少鏡頭裏幾乎看不出來,只露出漂亮幹淨的一張臉蛋。

他莫名害臊又忸怩,眼睫擡起,又落下,桃花眼微微垂着,頭一次被楚聽冬看到打扮成這樣,太羞恥了,不太敢看楚聽冬。

就算是裝的也太乖了。

楚聽冬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鐘尋察覺到,朝他輕哼一聲。

“你複查出來有沒有什麽毛病啊?”鐘尋找了個路邊攤坐下,支着下巴,有些擔憂地問他。

“呃……”怎麽聽起來這麽怪?

楚聽冬搖了搖頭,說:“沒事,就是每個月的常規檢查。”

鐘尋見他臉色如常,不像是隐瞞重大病情,就放下心來,囑咐他說:“你可別自己跑了,我待會兒發給你地址,你下車過來找我。”

楚聽冬本來就是要等他的,反正順路,但忍不住逗他。

“憑什麽?”楚聽冬嗓音冷淡平靜,狹長的黑眸望着他,箸尖夾起一塊生魚片,說,“我是你的什麽人,你讓我等我就等?”

操。

這是拿他說過的話來怼他呢。

鐘尋憋得雙頰通紅,明知楚聽冬是故意調侃他,卻還是點着炮撚兒似的開始炸。

他一下坐直身子,張嘴就來,“滾滾滾,你算個屁,我要去拍猛男腹肌了,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

說完就啪地一下挂斷。

楚聽冬被他連珠炮似的罵懵了,舌尖抵了下口腔內側,氣得想笑。

鐘尋發作完,恰好點的辣骨面也上了桌,他悶頭解決掉,眼看快要下午一點,他起身搭公交,去離這邊十幾站遠的那家模特公司。

他媽媽叫付秋曼,跟鐘仲林認識之前就是個模特,不過一開始是給服裝店當模特,也不算是很出名。

離婚之後,她離開寧城去外地發展,漸漸地真正步入了模特圈,也去國外參加過時裝周,幾年前開始轉到幕後,現在是公司副總,也兼經紀人,手裏帶了幾個模特。

當初離婚的時候,鐘仲林跟她約定好,她會每年接鐘尋見一面,等鐘尋稍微長大一點,就是鐘尋自己坐車過來找她。

不過鐘尋現在過去是見不到她的,肯定還在忙,只能去找她的助理。

“小尋,你先在休息區等一等,這邊有飲料跟零食,要是還需要什麽,出來跟姐姐說。”付秋曼的助理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女生,在付秋曼這邊工作已經有三年時間,鐘尋跟她還算熟悉。

鐘尋還是挎着他那臺單反,然後乖乖地點頭,說:“謝謝姐姐。”

助理對他笑了笑。

鐘尋就獨自待在休息區,耷拉着小腿,坐在沙發上喝果汁,在公司十六樓,這個時間人很少,偶爾能看到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和過來拍攝的模特,都挺拔高挑,光鮮靓麗。

畢竟這家模特公司在國內是有名有姓的,選人的條件很嚴苛。

他指尖白皙清瘦,擰着單反鏡頭,眼睫低垂,時不時舉起來拍一張,也沒有人管他,都知道他跟付總關系不一般,只要不外傳就可以。

其實付秋曼早年對外并沒有說他是自己的兒子,只說是親戚家的孩子過來找她。

她跟鐘仲林的婚姻相當失敗,導致兩個人都不願意去回想,離婚時也都很抗拒接受這個孩子,而且鐘尋小時候跟她長得還不算太像。

這幾年有了根基,也不怕外界的閑言碎語,也就沒有再刻意隐瞞太多,何況也瞞不住,換成誰都一眼就能看出來。

鐘尋小的時候她比現在更忙碌,往往接過來也很難有時間陪他,只能自己拍攝時,讓助理在攝影棚盯着他。

付秋曼怕他無聊,就塞給他一臺相機摁着玩,哄他不要亂跑,或者亂說話,後來看他好像是真的喜歡,每年出了新款,等他來的時候會提前叫助理去選好,買來給他。

鐘尋在休息區坐了一會兒,又躺倒在沙發上,躺得無聊,又起身走來走去,看模特拍攝。

他每次來的時候,都會被人誤以為也是公司的模特,畢竟那張臉很容易令人驚豔,只是他的身高對男模來說實在不怎麽夠。

鐘仲林真是可惡至極,就這麽一丁點兒的優點,也不說遺傳給他。

他晃了一下午,傍晚時付秋曼終于開完會,她帶着一衆人離開會議室,舉手投足都很優雅得體,臉上的笑容疏離又很溫和。

擡起頭時在沙發上看到鐘尋,笑容也沒有變,轉頭跟身旁的人說了幾句話,就朝鐘尋走來。

“是不是等餓了?”付秋曼問他。

鐘尋搖頭,本來服帖的發絲又随着動作開始淩亂,他微微紅了臉。

付秋曼對他一笑,拉着他的手腕往電梯方向走,“上次看你好像不太喜歡吃日料,公司樓下新開了一家西餐廳,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我什麽都吃。”鐘尋連忙小聲說。

确實離公司不遠,付秋曼都沒有開車,跟他走了不到十分鐘,就到了那家西餐廳,是提前預約好的靠窗的位置。

付秋曼知道他明年就要高考,于是問了他一些學校裏的事,鐘尋什麽時候學過習,他只好借鑒一下楚聽冬的日常,果然付秋曼沒有懷疑。

“要是有什麽需要的,”付秋曼切好一份牛排,換給他,微微笑着說,“就告訴媽媽,打電話就可以。”

鐘尋嗯了一聲,他眼睫纖長濃密,低低地垂着,頭發微卷,手臂白皙,整個人是真的柔軟沉靜,偶爾付秋曼開口,他就彎起卧蠶笑一下。

付秋曼其實這幾年開始,很願意見他,每次見面都很愉快。

鐘尋比她想象中好太多,她原本還擔心鐘仲林那樣的人,可能會養不好孩子。

付秋曼見鐘尋低頭吃牛排,注視着他烏黑的發旋,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

她當初二十二歲就跟鐘仲林結了婚,婚後一開始其實并沒有什麽矛盾,鐘仲林對她很溫柔體貼,也說支持她的事業,甚至在她結婚第二年意外懷孕的時候,猶豫要不要打掉,鐘仲林也承諾說讓她放心生下這個孩子,将來他會帶,她可以專心忙工作。

當時她信了,沒想到生下鐘尋後,鐘仲林就像變了個人,認為她不顧家庭,太過于自私。

其實鐘仲林心裏就沒當回事,他更希望妻子是傳統的賢妻良母,好好照顧家裏,就像吳玉蘭那樣。

他覺得等有了孩子,付秋曼自然就會願意留在家裏,他只不過是在孕期安撫她,免得她情緒太波動,對身體不好,以後有的是時間想開。

鐘尋出生後的一年,付秋曼至今都覺得是噩夢,她完全沒辦法踏入那個家門,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多看鐘尋一眼。

她心裏清楚再跟鐘仲林糾纏下去,她一定會崩潰,于是果斷地選擇了分居,要求離婚。

鐘尋趁付秋曼去洗手間,低頭給楚聽冬發了餐廳的定位,然後就繼續細嚼慢咽地吃東西,他比平常吃得慢很多,甚至付秋曼已經吃好,他的牛排還剩一半。

付秋曼又陪他坐了一個小時,已經七點半,她指尖推給鐘尋一張卡,溫聲說:“這是媽媽今年給你的生活費,還是五萬塊,要是不夠的話,随時告訴媽媽,或者聯系陸安姐姐。”

陸安就是她的助理。

鐘尋抿着箸尖頓了頓,眼睫微顫,他知道付秋曼要走了,但他也沒有多說,擡起頭對付秋曼笑,然後輕輕地說:“嗯,謝謝媽媽。”

“媽媽公司還有事,得先走了,”付秋曼拎着包起身,眼眸很溫柔,說,“還想吃別的就再點,陸安姐姐會幫你結賬。”

“好,”鐘尋也跟着想站起來,“我送您。”

付秋曼卻按住了他的肩頭,對他笑了笑,說:“沒事,車就在餐廳外面。”

鐘尋就看着她走出了餐廳,天色已經漸漸黑沉下去,街燈都接連亮起,透過餐廳的玻璃窗,他看到不遠處路邊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

有個高大的男人牽着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站在車旁,是付秋曼現在的丈夫和孩子,應該是來接她回家。

鐘尋知道她說公司有事只是騙他的。

付秋曼走過去,俯身抱起了那個孩子,臉上是更加明麗燦爛的笑。

她親了親那個小男孩的臉蛋,然後抱着他上車,很快就駛開,消失在夜幕裏。

鐘尋低頭吃了一口涼掉的牛排,有些胃疼。

他初中的時候,來找付秋曼,見過那個小男孩,當時付秋曼從幼兒園接他到公司,沒來得及送他回家,就只能帶着他去跟鐘尋吃飯。

“樂樂,”付秋曼叫那個小男孩的名字,她望向鐘尋,又低下頭,溫柔地教他,“這是你哥哥,叫哥哥。”

小男孩跟付秋曼長得不是很像,或許更像他父親。

不像鐘尋,一眼就能看出來他肯定跟付秋曼有血緣關系,相似的眼睛,膚色很白,一樣明豔深邃的輪廓。

鐘尋以為對方肯定會讨厭他,畢竟換成他的話,肯定不會願意叫哥哥,不陰陽怪氣就不錯了,見都沒見過,憑什麽讓他叫。

他有些局促,蒼白着一張小臉想要往後躲,卻沒想到那個男孩只是好奇地看着他,然後很禮貌、奶聲奶氣地說:“哥哥好。”

鐘尋突然就紅了臉,攥着單反帶子的手指緊緊地蜷住,他都不敢擡起眼睫去看小男孩的那雙眼睛。

他覺得他自己就好像路邊髒兮兮的小流浪狗,聞起來很臭,從頭到腳都是泥水,不仔細看就會被人當成垃圾的那種。

他膽小、嫉妒、憤怒,很容易就歇斯底裏,永遠做不到這麽落落大方。

付秋曼帶他們兩個去吃飯,一邊牽着一個孩子的手,沒有冷落鐘尋,還哄那個小孩子去陪鐘尋玩,鐘尋手足無措,一直紅着臉使勁低着頭。

楚聽冬定了家酒店,放下行李,去找鐘尋的時候,鐘尋正一個人坐在餐廳裏,燭光映在他蒼白的臉頰上,影子籠在身後,莫名孤零零的。

鐘尋嘴裏塞了很多食物,腮幫鼓鼓的,噎得他臉頰發酸,眼眶也跟着酸。

“呃……”楚聽冬坐在他對面,剛才付秋曼坐着的那個位置,望着他吃東西,等了一分多鐘,垂眸輕聲說,“如果不想吃的話,我帶你去吃別的。”

鐘尋使勁搖頭,再低下頭的時候,眼淚順着一鼓一鼓的臉頰掉到了瓷盤裏。

他臉頰上塗了粉底,擋着淤傷,現在都被眼淚打濕,哭花了,整張臉暈開,看起來很狼狽,還有點搞笑。

鐘尋在付秋曼前面是真的很乖巧安靜,他小心翼翼地藏着臉頰上褪不完的淤痕,不願意被付秋曼知道他在學校外不停地惹事,他就是個成績稀爛的混混,成天被鐘仲林訓。

這樣她就能毫無負擔地在一個新的家庭裏過得很好。

但是十五歲那年,他要來找付秋曼的前一天,被鐘仲林摁住扇了一頓,渾身骨頭都差點碎了,臉頰腫得發爛,都是淤血。

他坐在火車上,一路上哭崩了,恨得想殺掉鐘仲林。

付秋曼當然一眼就會看到他臉上的傷,她被吓到,匆忙帶他去醫院,鐘尋臉上腫得紅紫不堪,眼睛也哭成了桃子,看完醫生,拿了藥,付秋曼帶他去醫院外吃飯。

鐘尋生怕付秋曼問他是怎麽弄的,但付秋曼不可能不問。

鐘尋還能怎麽說,他低着頭,一開口嗓子又啞又堵,只好說是在學校裏跟人打架了。

他以為會挨罵,付秋曼說不定也會對他失望,他在心裏想了一萬種付秋曼會罵他的話。

結果付秋曼指尖很溫柔地幫他上藥,眼神有些心疼,畢竟是她的孩子,然後笑着問他:“那你有沒有打回去啊?”

鐘尋做夢都沒想到付秋曼會這麽問他,他惶然地擡起眼眸,點了點頭。

“打贏了嗎?”付秋曼繼續問。

鐘尋又點頭。

付秋曼再一次對他笑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蛋,她覺得這個年紀的男生打個架也沒什麽不正常的,就是鐘尋傷得太重了,不知道誰下手這麽黑。

“贏了就沒關系,”付秋曼将藥都整理好幫他裝在書包裏,溫聲跟他商量,“但以後最好還是不要打架,不然自己該多疼?”

鐘尋當時忍住了,他使勁點頭,點了又點,然後付秋曼開車送他去車站,他上了火車,回去的時候又哭了一路。

他特別想問她能不能帶自己走,他會一直很聽話,但是嘴唇咬得出血,還是沒有開口,要是他真的說出來,她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過得這麽開心了。

他知道付秋曼也沒有很愛他,但她跟吳玉蘭不一樣,見到她的時候,他就知道什麽樣的才是他的媽媽。

楚聽冬眼眸沉靜,一言不發地聽他說話,然後坐到了身旁,伸手摟住他,稍微俯身,下巴搭在他肩頭。

鐘尋吃不下去了,嗓子裏堵得厲害,胃也很疼,就低頭喝奶油蘑菇湯。

楚聽冬伸手拿過他的單反,鐘尋才終于又啞着嗓子開口,小聲問他,“你幹什麽?”

“我看看你拍的猛男腹肌。”楚聽冬懶懶道。

他勾起唇角,朝鐘尋瞥了一眼,又淡淡地垂下眼睫,低頭順勢就要打開單反。

鐘尋恰好眼淚又啪嗒掉了一滴,滿臉通紅,僵坐着,想哭又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哭,撲過去就想從楚聽冬手裏搶走相機,囔囔說:“你不能偷窺我的隐私!”

他往後一撲,楚聽冬被他壓倒在沙發上,他幾乎是坐在了楚聽冬的腿上,奪過單反抱在懷裏,卻還沒起身。

楚聽冬掌心捏了捏他的後頸,鐘尋被捏得渾身一軟,就趴在了他懷裏,濕漉漉的臉頰埋在他頸側,楚聽冬摟着他,揉他頭發,偏過頭時溫熱的嘴唇吻在他耳廓。

“心虛什麽?”楚聽冬嗓音帶笑,問他。

“呃……”鐘尋臉更紅,還燙,對着他耳朵大聲囔囔,“誰心虛了!”

楚聽冬默不作聲,他摟着鐘尋,嚴絲合縫地抱在一起,被鐘尋的膝蓋壓得腿疼,想稍微換個姿勢,撐起身時,卻兩個人都愣了一瞬。

鐘尋被撞得一晃,呆愣愣地微張着嘴,然後臉頰爆紅,他覺得楚聽冬是故意的。

他簡直瘋了,操,他到底找了個什麽男朋友啊,看着人模狗樣的,他媽的臭流氓!

楚聽冬面不改色,只有耳廓微紅,很冷靜地摟着他坐起身,低頭親了親他的鼻尖。

鐘尋趴在他懷裏,偏過頭時看到桌上吃剩的牛排,眼眶又突然濕了,他眼睛酸澀發疼,卻又忍不住。

想到剛才付秋曼跟丈夫孩子上車離開,心口剖開一樣泛濫不已。

“我就是想……想讓她抱我一下,”鐘尋紅着眼眶,眼前濡濕一片,他扭過頭摟住楚聽冬的脖子,小聲說,“我還沒抱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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