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個冬天， 對阮橙的印象就是陰冷潮濕。以至于很多年後，阮橙再想起高一這個寒假時， 她的心情都不是特別好。

外婆離世，寧昀不告而別，她的心情異常失落，好像丢了一樣珍貴的東西。

不過， 時間是副好藥。

那個寒假，阮橙跟着附中的老師去了英國， 兩周的時間，新的環境讓她把心底的那股痛慢慢埋藏起來。

新年以後， 班上轉來了一位新同學。高老師領着他進來， “安靜一下，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顧易和大家介紹一下自己。”

“我叫顧易， 大家以後就了解我了。”這語氣真是欠揍。

女生們齊齊望着他， 心裏對比着。寧昀清瘦， 顧易健碩。兩人完全不一樣的氣質風格，不過都很帥。

底下一陣笑。顧易這名字很容易就讓人想到了“故意”。

高老師看看座位， “你就坐第三組最後一排的位置吧。”

顧易掃了一眼教室的座位， 他邁着大長腿走了下去，坐在了最後一排。

路明主動打了招呼，“你好， 我叫路明。”

顧易懶懶地靠在座位上， “知道了。”一副老大的氣派。

路明感覺到新同學似乎有些不是很友好。

新同學的到來， 讓新學期的課餘話題又添了新的談資。大家漸漸地忘了寧昀， 漸漸地也沒人再提起他的名字。

一周之後，大家終于知道了顧易的真實面目，除了出色的外表可以糊弄人，別的真的讓人大跌眼鏡。

遲到、上課睡覺、不寫作業……各科老師都頭疼了。

可是他一點也不怕。

班上漸漸有了傳言，顧易是混社會的。于是，顧易讓誰幫他抄作業，誰也不敢拒絕。

早上，阮橙去收語文作業。“顧易還差你的？”

顧易睡眼惺忪，抽出語文練習冊，“喏。”

阮橙打開一眼，“你什麽都沒寫。”

顧易趴在桌上，“你幫我寫下呗，回頭我請你喝奶茶。”

阮橙愣了一下，大腦突然想到了當初她求寧昀幫她寫作業的事。她啪的一下把他的練習冊放到他的桌上，“要寫自己寫。”

路明也吓着了。

顧易睡意全無，“我說你這個人——”

阮橙瞪着他，似乎一點也不怕他。

路明連忙推開阮橙，“我來寫，我來寫。公主，你趕緊走吧。”

阮橙：“……”她同情地看着路明。

阮橙離開後，顧易問道：“喂——她是什麽公主？”

路明苦兮兮的，真怕顧易打阮橙。“橙心面包店是她家開的，我們和她開玩笑就教她公主。”

顧易嗤了一聲笑，“橙心公主啊——”他那雙黑眸一閃而逝的狡黠。

那以後阮橙來收作業，也不問顧易了。路明似乎成了顧易的小跟班，每天像個小厮一樣照顧他。

這天早上，阮橙起遲了，她瘋狂踩着自行車，還是被宋主任抓住了。

宋主任踩着高跟鞋，走來走去。“第幾次了？”

阮橙小聲道：“這學期第一次。”

宋主任搖搖頭，她剛要訓話，這時候又有人來了。

顧易頂着一頭板寸頭，肩頭搭着書包，也沒穿校服，右耳上還帶着一個黑色耳釘。紮眼的很！

宋主任一看到他，臉色更沉了。

走了個寧昀，來了個顧易。真是太不劃算了！

心痛！心痛！

顧易大咧咧道：“早，宋主任。”

宋主任心裏一團火，“趕緊都回班上早自習。”

衆人如蒙大赦。

顧易沖着阮橙眨眨眼，“呦，公主也遲到了。”

阮橙狠狠瞪了他一眼。

上午的體育課，阮橙和宋兮打了十五分鐘的羽毛球，兩人累的喘籲籲的，坐在一旁休息了。

男生在操場上踢足球，顧易人高馬大，一直沖在最前面。

“顧易好帥啊！”

“昨天放學，我看到他和一個女生手牽手。”

“哪個班的？”

“不是我們學校的。”

“我要報告主任！”

……

阮橙眯着眼，好像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

宋兮咬了咬唇角，輕聲道：“阮橙，你見過唐蕊那個橙子發圈嗎？”

阮橙擡眼，“怎麽了？”

“唐蕊說那是別人送她的，你說是不是寧昀送的？你還記得運動會那次，寧昀的口袋裏不是掉出來一個發圈嗎？”

阮橙甕聲應了一聲。是的，她記得呢。

是寧昀送的啊。

阮橙輕輕扯了扯嘴角，“寧昀已經轉學了。”

這天放學，阮橙看完書才漫不經心地收拾着書包。

教室裏安靜的沒有聲音，她轉身時看到那個熟悉的座位上還有人。“寧昀，放學了——”

沒有回複。

阮橙猛地反應過來，輕手輕腳地走出教室。

“寸頭”慢慢坐起身，一手拎着包往外走。

阮橙走在前面，他離她差不多50米的距離。

一前一後。

阮橙總覺得後面有人跟着，一回頭看到顧易。

顧易撇撇嘴角，誰想跟着你啊。

到了停車場，各自取車。

阮橙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顧易也不想搭理她。

“呦！顧少爺，好久不見啊！”三個男生走來。

顧易涼涼地掃了他們一眼，“來找打了？”

三個男生相互使了一個眼色，“你怎麽轉到D大附中了，顧少爺是要沖刺清北了？”

顧易：“老子的目标是哈佛牛津。”

阮橙撲哧一聲笑。

三個男生都看向阮橙，“同學你好！”

阮橙推着車要走，瘦高的男生一屁股坐在她的後座。

阮橙：“你起來！”

男生見她漲紅了臉，“你騎你的就是了。”

阮橙瞪着顧易，意思是你的麻煩，你趕緊讓他們走。

顧易聳聳肩。

阮橙：“顧易！”

那三個男生突然一臉壞笑，“顧少爺，你女朋友生氣了。”

阮橙更氣了。

顧易見阮橙眼圈都紅了，“行了！各回各家去。”他一把扯了開了那人。

阮橙和只兔子一樣，騎着自行車嗖的一下就跑了。

顧易：“……”他摸了摸鼻子，“現在的女生真沒良心。”

當晚，阮橙回到家，抱着yami把顧易狠狠吐槽了一番。

阮爸爸聽到女兒叽叽咕咕的，“說什麽呢？”

“沒事。”

“對了，橙橙，你們新同學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好的狠。”惹是生非一把小能手。

“他爸是我的朋友，在班上，你要照顧他。”

阮橙坐直了身子，“你說的是顧易嗎？”

“這次借錢給我周轉的就是顧易的父親。”

阮橙：“……原來是債主的兒子啊。”

顧易其實也知道顧家和阮家的淵源，不過他從來沒說。他在學校就那樣，吊兒郎當的。不過和阮橙熟悉以後，他總喜歡“欺負”一下阮橙。

每一次阮橙收作業，他從來都不配合。

阮橙生氣時總喜歡瞪眼睛，他就笑着，一副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啊？

典型的死豬不怕開水燙！

“聽說了嗎？寧昀這次代表他們學校參加了數學競賽得了第一名。”

路明語氣輕飄飄的，“有什麽了不起的。”他受傷了，一個學期的同桌說走就走了。這人太沒有良心了。

“有什麽了不起的？！你說笑了！那肯定是保送清華北大了。”

……

阮橙斂了斂神色，“顧易，你寫完了自己交給高老師。”說完她就走了。

顧易沉吟了片刻，“寧昀是誰？”

路明咬牙切齒，“不要和我提他！”

顧易：“……”他猜想着，寧昀是一個傷了路明和阮橙心的男同學。

B市的冬天漫長又寒冷，空氣比陵城糟糕透了。

寧昀到了B市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無法适應這裏的空氣，小病了一場。

三月初，他回了一趟陵城。他在文具店徘徊了很久，等到人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了。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阮橙和一個男生一起走出來，兩人邊走邊說着話。

男生不知道說了什麽，阮橙側首瞪着他。

男生笑了幾聲，擡手揉了一下她的腦袋，“笨蛋！”

寧昀到底沒有再去找阮橙，也沒有去見以前的同學，他獨自回了B市。

高中的時光在每日學習中過得很快。

一周、一個月、一年……

兩年後，高考結束，他們的高中時代終于劃上了句號。

這一次，阮橙選擇去英國讀書，與她同行的還有顧易。

寧昀保送Q大，經濟專業。

廈門，那座城市，他一直都沒有去過。

六年後。

飛機在B市機場降落，旅客一一走下去。

阮橙便和同行的幾位道了別，“再聯系。”

她一個人去取了行李。剛出來，就看到出站口，一排的粉絲翹首以待。“易寒——易寒——”

這兩年，國內小鮮肉層出不窮。易寒去年憑借《倚天屠龍記》的熱播，一下子從十八線小生飛躍至一線小生行列。所有人都說易寒命好，遇到了有能力有手腕的經紀人姜曉。

這次，阮橙就是去巴黎為易寒拍封面照。

不多時，易寒出來了。

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

易寒為人親切，笑起來的時候，還有一個酒窩。“天熱，大家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啊——”一陣尖叫。

阮橙小心翼翼地護着肩上的相機，這些年背着裝備東奔西走，她早就習慣了，也不覺得沉。

看着那些年輕的小粉絲，她不禁想到了自己這個年紀時的模樣。

至少沒有瘋狂喜歡追過一個人。

想想，好像有幾分遺憾啊。

當天晚上，阮橙回到酒店，剛洗完澡，手機鈴聲瘋狂地響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是助理的電話。

“我剛到酒店，又怎麽了？”

“易寒的粉絲拍到你和易寒的照片了，現在大家都在找你的信息。”

“呵——真無聊。”

“不過，你和易寒相處了兩日，感覺他怎麽樣啊？”

“身材很好很好！他以後的女朋友有福氣。”

“你這個人啊！”助理笑着。“不過你那位也不差。顧少爺沒和你一起回來。”

阮橙躺在床上，沉默了片刻，“他過幾天回來。”閉上眼，“好了，後天我去公司，見面聊。”

“你好好休息。”

這些年，阮橙去過很多城市，拍了很多照片。

國內知名雜志《新視界》給她遞了邀請函，期待她能加入，她考慮一周答應了。《新視界》在B市，阮父阮母都希望她能回陵城。

不過阮橙決定了，他們也不再說什麽。

阮爸爸阮媽媽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她的個人問題了。

他們需要——女婿。

阮橙睡了一會兒，手機的信息聲又響了。她伸手拿過來，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

簡知言：“你回來了？明天有時間嗎，有個同學聚會。”

阮橙揉揉眼睛，什麽同學聚會？她又沒在國內念大學。

阮橙：“不去。”

簡知言：“我們高中班的，加上附中的校友，十幾個人。”

阮橙：“明天我有事，來不了。”

手機安靜了幾分鐘才有信息聲。

簡知言：“寧昀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