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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進家門, 顧雲風就接到了應西子的電話。
“顧警官!!!乘月怎麽提前出院了!!!”
她第一次用近乎咆哮的聲音跟自己打電話, 他趕緊調小音量, 喝一口水, 好聲好氣地安慰她:“許教授想提前出院我也攔不了啊, 況且他病好了,呆在醫院也難受,對不對,大小姐。”
“你是急着讓他幫你幹活吧。”
“喂喂,不能冤枉人啊。”他對天發誓,自己真沒這意思。況且要出院的是許乘月,他又不是許教授的監護人更不是家屬, 莫名其妙被興師問罪有點過分啊。
“不過也沒幾天了。”應西子嘆了口氣:“如果乘月有什麽閃失, 找你算賬。”
“行行行……出了問題我負責。”顧雲風滿頭黑線地答應着, 他這會兒很疲憊只想休息, 嘴上答應着然後趕緊挂了電話。
他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說類似的話了, 很神奇的是,為什麽每次許乘月一有點什麽事都要自己來負責?關鍵是最近他的事還特別多,私人醫生不夠,還應該請個私人保镖吧?
也不知道牽涉進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中, 每天都帶給你驚吓和刺激。
他閉上眼躺在床上,什麽都沒想, 腦海一片空白。過了十幾分鐘才重新坐起來,久違地拿起一本書,也沒看, 就那麽拿着發呆。從他開始工作後,需要想的東西越來越多,要承擔的責任也越來越大。精神上的堅定和冷靜,就成為了生活中的制勝法寶。
顧雲風打開燈,拉開窗簾推開窗戶,低頭看到許乘月發了個視頻通話。
下意識地按下接通鍵,許教授那張清秀幹淨,輪廓分明的臉突然出現在屏幕上。
那一瞬間他覺得周圍的光都失去了顏色,注視着對方的眼眸,拿着手機下意識後退一步,這才發現接聽的是視屏通話。
他惶恐緊張地看着許乘月:“怎,怎麽突然跟我視頻???”
有事電話就可以,發視頻過來是什麽情況。但下一秒他站起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想着電話短信視頻也沒什麽區別,或許對方就是想看到自己呢。
“提前出院了身體還好吧?”他清了清嗓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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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說完,許乘月就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窗戶,然後壓低聲音對他說:“顧隊,你看的到我身後的東西嗎?”
他揉了揉眼睛,許教授身後是窗戶,室內明亮窗外漆黑,所以他只能隐約看見窗外有棵樹,樹上還挂着一個又破又舊的風筝,再往上就是深夜中的月亮和星辰,沒什麽特別的東西。
“你能看清窗外的東西嗎?”許乘月又問了句。
“能,一棵樹啊。有什麽特別的嗎?”
許乘月皺起眉頭,深呼吸,然後拿起遙控,把室內的所有燈都關了。
屏幕上一片漆黑。
“又怎麽了?”突如其來的黑屏把他吓了一跳,還好下一秒就聽見許乘月的聲音,他似乎換了個房間,然後小聲說:“我剛剛發現窗外有個無人機停留了将近五分鐘,它藏得很隐蔽,但是……機翼有個地方反光被我發現了。”
“有人在監視你?”
“我感覺是的。”
透過室外漫射的光線隐約看見許乘月躲在了一面牆後,大約又過了五分鐘,他才緩緩地走出去,拉上所有窗簾,重新開了燈。
“它離開了。”許乘月總算松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發現有可疑的無人機徘徊在自家周圍。上次顧隊開車送他去醫院,他們被一輛處于自動駕駛狀态的汽車直接攻擊,對方還肆無忌憚地在監控下逃逸。
這次換成了隐蔽的手段,沒有暴力和壓迫,只是躲在暗處監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
所以打從一開始,目标就是自己。
他走進卧室,整個人躺進床裏,側卧對着屏幕。巨大的恐懼籠罩在心頭,連窗外的月亮也消失不見,躲進密不透風的雲層中。
“你那安全嗎?”顧雲風問他。
“有點危險。”他想了想如實回答。
“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啊。”顧雲風在屏幕那頭愣了下,臉貼近屏幕:“要不我再收留你幾天避避風頭?”
“我想想吧……今天先這樣,它已經走了,其他明天再考慮。”說完許乘月放下手機,本以為顧雲風會挂斷視頻,但過了幾秒他重新拿起來,對方的臉還停在屏幕上,一臉懵地看着他。
“你怎麽還沒挂視頻?”
“我看你人突然消失了,擔心啊,萬一你被綁架了,萬一你被劫持了,萬一……”
“我有這麽沒用嗎……”他哭笑不得。
挂掉視頻的前一刻,許乘月迅速截下了當前視頻的畫面,然後保存了這張截圖。
圖片上顧雲風一臉倦意,但雙眸大而有神,眉目皆是英氣。只要看着這張臉,就覺得無比安心。
他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把這張圖片設成了屏保。
——————————
榮華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這次被立案調查前,榮華生物可是遵紀守法的老牌企業,多年前也一直躊躇滿志準備上市。後來從國內輾轉到了紐交所,也沒成功。他們是最早參與基因測序的公司,也是早些年dna檢測的領頭軍。最輝煌的時間是2013年,那一年在江海的帶領下,研究團隊成功研制出來了用于義肢的人工神經,可以讓做過截肢手術的病人重新做出正常的肢體動作。那時候江海應該剛回國,年輕有為,直到他車禍昏迷,榮華生物的發展勢頭都相當不錯。
許乘月久違地浏覽起這家公司的新聞,從它成立初期到如今的舉步維艱,終于注意到榮華生物的拐點,就發生在2019年。那一年科技公司巨頭智因科技突然成立了生物醫學部門,迅速異軍突起,搶占市場,擠掉了榮華原本的市場份額。
而在2020年,榮華生物将他們告上法庭,懷疑智因科技運用商業間諜竊取了他們關于神經假體的相關保密技術,并将竊取的技術用于産品生産和研究,最終導致榮華生物在市場上失去強勢地位,岌岌可危。
他漫不經心地看着這家沒落公司過去的新聞報道和視頻采訪,目光突然就停在了一篇新聞報道中。
這則新聞沒什麽特別的,就是發布新産品的通稿,吸引他注意的是新聞稿的配圖,看起來是在榮華生物某個辦公室裏拍攝的。
那張配圖幾乎被一張桌子占滿,江洋穿了身西裝坐在桌前,笑容油膩看着很不舒服。他的左手邊角落裏有一個紅絲絨禮盒,禮盒上系着一個紅色蝴蝶結。
這張圖片讓他腎上腺素瞬間升高,連帶着榮華生物幾個字都變得讓人不寒而栗。
其他人大概不會注意到這個禮盒,但許乘月記得。他清楚地記得自己上次暈倒時最後看到的那個畫面。
畫面中的紅絲絨禮盒和這張配圖上的一模一樣,大紅色,顏色非常妖豔,他一點都不喜歡。
他還記得那個記憶中模糊的人影,語氣輕快但壓迫感十足:“這裏面就是你的心血啊。”
“我們可以用它,一起改變世界。”
他的雙手不自主地顫抖起來,啪——地一聲手機掉在了地毯上。
——————
一大早顧雲風就去了金平醫院。和以良好服務著稱的私立醫院不同,這家著名公立三甲總是吵吵鬧鬧雞飛狗跳。他穿過排滿長隊的門診大廳,在住院部的護士站出示了相關證件,然後美女護士聲音輕柔地告訴他,江海先生在15樓的神經外科,1512號房,單人病房,主治醫師叫闫殊,剛好今天他上班,大約需要等十分鐘。
他坐在住院部大樓前的庭院長椅上,登入醫院官網翻着這位闫醫生的個人履歷。
闫殊,十年前畢業後就來到了金平醫院,師從著名的神經外科專家應邗,主攻方向是重型顱腦外傷。他記得應邗這個人,應西子的父親,一把手術刀将許乘月從死亡線上拉回,醫中聖手,起死回生。
事實上江海的病況比許教授當時要好的多,他雖然陷入昏迷毫無意識,但腦幹中的網狀結構機能完整,有自主呼吸,對聽覺刺激也有細微反應,還是有希望醒來的。
只是過了這麽多年,醒來的概率越來越低。
顧雲風閉上眼仰頭靠在椅子上,心想車禍後江海的主治醫師如果是應邗,會不會醒來的幾率更大些,生存的希望更加明朗?畢竟,許乘月當時可是被診斷為已無自主呼吸功能的腦死亡,只有心跳沒有呼吸,腦電圖就是一根毫無波折的直線。他能像現在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除了逆天的運氣,肯定少不了主治醫師的功勞。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越來越多,病人,家屬,還有上班的護士醫生。闫殊有一張極有特色的面孔,大眼,薄唇,鼻翼寬厚。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有個光潔的腦袋,一根頭發都不剩,通通剃掉免去發際線和洗頭發困擾。
所以顧雲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穿着黑色t恤匆匆走向住院部的闫殊。
“闫醫生您好。”他叫住擦肩而過的光頭男子,出示手裏的證件:“我是金平刑偵支隊的顧雲風,需要您配合介紹一位病人的情況。”
——————
“你說江海啊?”到15樓後闫殊換上白大褂和運動鞋,拿上病歷準備查房。
他撓了撓自己光潔的腦袋,雙目忽然黯淡下去:“他七年前就來我們院了,那天急診剛好我也在,聽說是開車時和一輛闖紅燈的重型卡車相撞,顱內嚴重損傷,右頭蓋骨碎裂,直接送icu了。”
“當時誰做的手術?”顧雲風尴尬地跟在他旁邊,外科醫生永遠忙的飛起,哪怕是為了重案,他也只能見縫插針地問幾句。
“我老師做的手術。”
“應邗?”二十分鐘前他還在假設如果給江海做手術的是應邗會怎樣,結果現在就得到了答案,做手術的是應邗也挽救不了他一睡不醒的命運。
“對,是應老師,這其實不怪他……”闫殊整理好要查房的病歷,彎腰系緊鞋帶,猶豫了一下:“這江海啊,也真是運氣不好。手術沒什麽問題,但就是一直處于昏迷狀态,五年了也沒醒來。因為這事,應老師辦了提前內退,後來又去了瑞和醫院,沒幾年就治愈了一名被宣布腦死亡的患者。”他拿着病歷大步流星地推開一間間病房,轉身對顧雲風說:“很多事情,真的不好說,也許只是運氣不好,或者又是運氣太好。”
“車禍後送他來的人是誰?”那輛重型卡車撞車後司機下來看了眼就吓得棄車逃逸了,車禍又發生在荒郊野外的夜晚,根本沒有路人經過,按照江海當時的傷勢,如果耽擱一晚上才送醫院,早就沒命了。
“一個挺漂亮的女人,長發,人很溫柔。”
“來的時候渾身是血,我還以為兩人都在車禍受中傷了,結果她身上沾的血都是江海的,是事故發生後才去的現場。”闫殊搖頭笑了笑:“我不關心病人的家庭關系,只知道那個女人和他算是親戚,現在還經常來呢。”
看來這個女人就是江海的師妹兼弟媳林想容了,她怎麽會第一個發現江海的事故?還準确無誤地找到了對方并報警送醫?
她和江海的關系,似乎也不僅僅是簡單的師兄妹,更不是所謂的親戚。
顧雲風接過醫生遞來的病患資料輕輕翻閱着,他還要了江海住院期間的所有病歷,大約下午能複印出來。
他靠在門邊,擡頭看了眼走廊上的時間,已經八點五十了,許乘月一丁點到醫院的跡象都沒有。
查完房後闫醫生還有幾臺手術,再有空就得等到晚上十點以後了。他匆匆道了謝,轉身朝江海在的1512號病房走去。
走到病房前他又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了。許教授跟他說的是八點半到醫院,一同去探望昏迷多年的江海。現在遲到半個小時沒有任何說明,再聯系到昨天晚上他說懷疑自己被監視,該不會出了什麽事吧。顧雲風來回踱步地等在那,心神不寧,終于過了十分鐘後給對方撥了個電話。
出乎意料的,剛撥通對方就秒接了,懸着的心剛落下點,就聽電話那邊許乘月異常慌亂的聲音,他的氣息極其不穩定,語速也飛快。
他說:“顧隊,我被跟蹤了。”
“一輛雷克薩斯suv,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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