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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隊, 人已經基本清醒了。”病房的門被推開, 他趕緊起身走了進去。身後的許乘月遲疑了一下, 也跟着進了病房。
方邢的司機劉師傅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連着兩天滴水未盡, 他們見到他的時候臉和四肢都腫了一圈。好在這人平時喜歡去健身房鍛煉,打了營養針後血壓血糖逐漸恢複了正常,這會兒已經可以正常與人交流了。
“今,今天幾號了?”劉師傅努力把小成一條縫的眼睛睜到最大,脫節的思維尚未恢複,緩慢轉動着腦袋,觀察着周圍陌生又令人不安的環境。
“28號, 馬上就放長假了。”
“對, 快十一了, 我還要提前請假回老家……”他松了口氣, 下一秒又警覺地坐起來:“這是醫院?我怎麽在這?怎麽就28號了?我這是喝多了斷片了?”
“我們還想問您呢。”見他這副反應顧雲風郁悶地說着:“兩天前, 你們方總的會議結束後,坐你的車去了哪?”
提到這事劉師傅的記憶終于被喚起,他眼中重新有了光澤,紮着輸液針的手一拍大腿, 激動地差點跳起來。
“坐我的車?沒沒沒,後來我就沒見到方總了!我這幾天在醫院他有沒有怪罪我?”他眼珠子一轉:“我他媽為什麽會到醫院……”
“我們是在xx段繞城高速向西5公裏處找到的你。”許乘月坐到旁邊的沙發上跟他解釋着, 這些天許乘月都沒睡好,頭腦昏沉,但還是揉了揉發紅的雙眼, 想要打起精神。
“我我我想起來了。”劉師傅恍然大悟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恐,緊接着全身顫抖了下,面目慌張地說着:“我暈過去了對不對!”
這人終于想起來了。顧雲風無奈地點頭,他覺得劉師傅可能是受了太大刺激,動作反應都有點缺根弦。
“那天方總開集團高管會議,快結束的時候我在樓下等他。”劉師傅緊張地咽了口唾液,“結果突然走來了一個戴口罩的小夥子。”
“他走過來敲了下車窗,我以為是問路的,就開了窗戶。”他追悔莫及地說:“結果這人直接從口袋裏拿出個手帕朝我伸過來,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看得出長相嗎?外貌有什麽特征?”顧雲風皺了皺眉,聽到受害人說帶了口罩,就知道畫像是沒戲了。
果然劉師傅搖了搖頭,思忖了好久說:“但是他額頭上有個刀疤。”
“很明顯嗎?”
“那疤比我手指長,顏色也挺深。”說着還伸出自己粗短的手指,放到他們面前展示一番。
“他還帶了個帽子,黑色的連帽衫,可惜帶着口罩,看不全五官。”
“你被迷暈後這個人開着你的車把你拖到了三十公裏外的地方,然後連人帶車丢到荒郊野外沒人更沒監控的廢車處理廠。”顧雲風錄着音問他:“中途醒來過吧?大概什麽時候醒的?”
“具體時間我不知道啊警官,好像……就晚上醒過一次,天都是黑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差點吓死過去。”劉師傅無奈地說着:“我這人有個毛病,一餓就容易暈。中途醒來的時候就餓的頭暈眼花,沒過多久又躺過去了,還好沒死,留了條賤命。”
因為受到極大的精神和生理壓力,劉師傅這會兒話多又敏感,一句話不對整個人就像要爆炸。他自嘲地搖了搖頭,接着抓住顧雲風的胳膊,焦慮又驚恐地哀嚎起來。
“警官,這刀疤人抓到沒啊,我招誰惹誰了,跟我什麽仇什麽怨啊要這麽對我?”
“沒抓到呢。”顧雲風拍了拍他抓着自己的胳膊,安撫下受害人的情緒,“就你見過他了,想起了什麽及時告訴我們。”他指了指病床旁的服務鈴,語氣沉穩:“先好好休息吧。”
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公布第三個醜聞的時間已經塊到了。
顧雲風替劉師傅叫來醫生做檢查,然後走到靠在沙發上已經睡着的許乘月身邊,找了件毯子披在他身上。剛剛他們講話的聲音并不小,可許乘月還是靠着扶手安心的睡着了。他大概是真的累,聽說前些天總是失眠,很焦慮很彷徨,就連睡着的時候,眉頭都是皺着的。
顧雲風彎下腰,伸手撫過他的額頭,興許是手的溫度足夠令人安心,眉間的紋路在他指尖下漸漸消失不見。
——————————
他看着許乘月重新變得沉靜的面容笑了笑,獨自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正準備問下方越加那邊的情況,就接到了舒潘打來的電話。
擡頭看窗外的天空,天已經黑了,天邊殘餘着一抹陽光,紅色的很鮮豔。夜空中看不到幾顆星星,只有最亮的一顆閃着誰也遮不住的光芒。他深呼吸,心底有惶恐有緊張,綁匪口中的二十個小時已經過去了将近一半,他們卻什麽都沒找到。
如果六個所謂的醜聞全部散布出去後,他們還沒有找到方邢,這位最近聲名鵲起的高管,大概真的只能化為一堆白骨了。
顧雲風靠在雪白的牆壁上,望着遙遠的燈火,最後還是從容地接通電話,習以為常地聽着那頭舒潘咋咋呼呼的聲音。
“綁匪散布出第三個醜聞了?”他問。
“應該……是吧。”舒潘吞吞吐吐地說着,一改往日的氣勢,整個聲音都萎靡下去。
“什麽叫應該?”
“這個綁匪上次在本地論壇發布貼子的時候,化名為‘紅色劊子手‘。可這論壇安全措施太差了,沒過兩個小時這個賬號就被盜了。”
“盜了?”顧雲風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其實盜了就盜了呗,他再換個賬號就是了。
“被盜之後,除了這個本地論壇,各個論壇上‘紅色劊子手’這個名字都被搶注了。而且到了晚上七點整,也就是十分鐘前,幾十個不同論壇類似紅色劊子手的賬戶,都發出了智因生物的爆料貼。”
顧雲風拿着個杯子正準備喝水,聽他這麽一說差點沒背過氣去。他揉了揉眉心問:“所以現在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綁匪發的爆料?”
“是啊。”舒潘哆哆嗦嗦地回答着:“這幾十個爆料貼,一個比一個匪夷所思,不知道信哪個。”
“那你都念一遍吧。”
“标題都念一遍?”
“對啊,內容也念出來。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但舒潘還是答應着,一邊把有關聯的爆料貼都找出來,一條條念給顧雲風。
“智因生物ceo方邢出軌多年,小三竟是直系下屬女高管。”
“繼續。”顧雲風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找了支筆記錄着重點內容。
“大四男生為進入智因生物工作,主動誘惑行政總裁方邢。”
“……”他在心裏卧槽了一句,想着這都些什麽不靠譜的謠言,是要比誰編的更狗血點麽?按捺住想吐槽的心态,他不癢不痛地讓舒潘念下去。
繼續,繼續。
繼續。
“智因生物招募手術志願者,志願者意外死亡,手術失敗智因生物拒不負責,處罰後依然地下尋找實驗志願者。”
“等等。”聽到這一條快要睡着的顧雲風突然清醒過來,他打斷舒潘繼續念下去的行為,讓他把這條爆料貼的內容詳細說一遍。
“具體內容講的是……我看看啊,有點多,顧隊我先看一遍給你總結下。”
他應了一聲,等了将近十分鐘,才重新聽到舒潘的聲音。
“這條爆料的內容大概是說智因生物和他控股的瑞和醫院,合夥搞了一個手術臨床實驗。一半醫院都是做藥物臨床試驗,外科手術還是很少見的。”
“哪方面的外科手術?”
“針對植物人狀态以及腦死亡病患的手術。”舒潘漫不經心地說着。
聽到這句話,顧雲風腦袋嗡地一聲響,剩下的任何話語都只能聽個斷斷續續。那一瞬間他滿腦子都是許乘月和江海的經歷,他們的人生和這家醫院,和這家生物科技公司緊緊聯系在一起,難以分開,在深不見底的地方暗流湧動。
“就是這個了。”他說。
擡頭望天,這天的月亮特別清冷,孤單地躺在天上,只有那顆最亮的長庚星挂在旁邊,任何燈光都遮不住它們的存在。
“确定是這個?”
“就是他。其他都是假的。”斬釘截鐵地說着。
“哦……那剩下的我不往下念啦?”
“不用念了。”顧雲風說。
他起身,推開病房的門,走到許乘月躺着的沙發旁。許教授還沒醒,他閉着眼,呼吸很均勻。雖然是單眼皮,但睫毛很長,看着清秀。蒼白的臉上比剛來的時候多了些血色,沒有了局促與不安,只是安靜的在休息。
他蹲下身,猶豫着要不要叫醒許乘月。
然後壓低聲線和音量跟舒潘說:“對了,你去聯系一下網警,查查這些假冒僞劣綁匪裏轉發回複超過500的人。”
“要去喝茶嗎?”
“也不一定,萬一人家說的狗血八卦是真的呢。”不過這些亂七八糟的八卦确實給他們帶來了無比多的煩惱,連找到真實的爆料貼都廢了不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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