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賀聽風見狀,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坦然鑽進徒弟的被窩。不過,與其說是慎樓的被窩,倒不如說仙君所躺其實是他自己的床榻。

在他眼裏,慎樓的“邀請”自然是沒有額外的含義,只是單純粘他,想要互相取暖,賀聽風當然不會不應。

不過仙君上.床時內心有多麽坦蕩,躺下之際就有多麽慌張。面對面看着徒弟的眼睛時,目光總會不自覺滑向對方的嘴唇,以及腦海裏那抹溫熱。

賀聽風突然覺得有些燥熱,不禁把被褥掀開了些,裝作透氣,卻不再與慎樓對視。殊不知,他透紅的耳根暴露了內心的不平靜,這一切也都被人看在眼裏。

他本無意入眠,只是想哄陪徒弟養傷,無上晴的靈氣十分充足,加之有他暗中助力,不論傷勢原因是否尋常,總歸會好得快一些。

天下功法是一家,不論正魔,皆為大同。

但賀聽風不曾想過,在慎樓的灼灼目光之下,他竟然順利進入深睡,做了一場多年不曾有過的好夢。

等到師尊沉眠,慎樓原本泛着純真稚嫩的眼神陡然一變,盡數淪為瘋狂的占有和偏執。

他早已暗中動了香爐,在其中加上一些利于睡眠的安神香,于是乎,仙君才睡得如此香甜。

慎樓也并不擔心對方會醒來,如若事情敗露,他也自有方法僞裝無辜。

他眼底的炙熱落在賀聽風的唇,其上略顯蒼白,并不紅潤。被慎樓不加掩飾的視線一瞧,似乎都快要燃起火來。

緊接着,他的指腹就輕輕摁壓上去,再重重一碾,那原本泛白的薄唇就染上一抹鮮豔。

不僅如此,他仍舊不願離開,只将指腹按壓在上,看着下方所滲透出的紅色,慎樓近乎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親在自己的指骨上,與師尊的嘴唇來了一次若即若離的親密接觸,也許僅僅只差毫厘,就能觸到讓他魂牽夢萦的溫熱。

他師尊已然發現了自己的身份,但并未開口責罰,更不曾将他趕出無上晴,連面對段清雲時,都是威脅對方不可戳破謊言。

這是不是代表,師尊其實也對他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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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樓心間早已被陰鸷包裹,将從前的噩夢盡數抛棄,完全不予理會賀聽風是否有隐情,此刻他看着師尊的眼神裏,盛滿了毫不掩飾的貪慕。

既如此,就別怪他再不手下留情。

慎樓眸光深沉,連呼吸都粗重了些許。與賀聽風額頭對着額頭,指腹仍舊放在方面不肯離開。他幾乎被那淡紅映紅了眼,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行一番淩虐。

然而,賀聽風在睡夢中似有所感,嘤咛一聲,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慎樓倉促間移開手指,心若擂鼓,他仔細觀察對方的表情,确定只是暫時的夢呓,這才放下心來。

随即堂而皇之地張開手臂,直接将師尊摟進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他喜歡師尊,他從不否認。

……

賀聽風在夢中就覺得有些呼吸困難,誰能想到,堂堂仙君竟有一天幾乎是被憋醒的。他從慎樓的臂彎中擡起頭來,面上還有些剛剛清醒的惺忪,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等待他看清自己此時的處境,不由得再次鬧了個大紅臉。明明他面對慎樓時連調戲都輕車熟路,可最近,卻屢屢會被單純的徒弟勾得心慌意亂。

賀聽風只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身為師尊還将徒弟的便宜占了個夠,于是更加覺得罪過不已。

慎樓尚在睡夢之中,陷入沉睡的徒弟褪去青澀,雙目緊阖,看上去很是溫順。但賀聽風知道,對方背着自己還有個十方獄魔王的身份,多年來竟連半點風聲都不曾透露出來。

盡管他其實很早便有所察覺,還是對慎樓的欺瞞感到微微不滿。可誰知,就在他準備質問對方時,慎樓竟然沒有預兆地失了憶。

賀聽風心知,對方現在的記憶混亂,大多來源于自己那一劍一掌,仙君自知理虧,更舍不得讓重傷的徒弟吃一點苦頭,索性直接放任,只等将來。

他隔空用指腹描繪慎樓的眉眼,眼底溫柔而和善,尚在床上躺了小會兒,就率先起身,走出房門。

而在他離開的剎那,原本在床榻之上睡得香甜的慎樓也睜開眼,眸中全是清明一片,哪裏有什麽剛睡醒的迷茫。

他放空思想,賴了會兒床,借此僞裝出剛醒不久的假象,才心安理得地跟着起身洗漱。

賀聽風也沒走太遠,就坐在門外石凳上飲茶,似乎正在等他。銀發仙君的眼神淡淡瞥來,恰好與其對上視線,但慎樓還沒來得及揚起笑臉,去聽見兩道熟悉的嗓音。

是鄒意和董宜修回來了。

這次禁淵旅途,鄒意可算是吃了不少苦頭,不僅肩上尚存兩個血洞,體內還餘留內傷。哪怕有靈力治療和機遇所得丹藥,愈合起來恐怕都沒那麽容易。

他們自然猜不出澤川是仙君所扮,自以為如此慘狀,定能收獲賀聽風的關懷,但等了半晌,卻只聞對方一句:“既然受傷不輕,便快去休息吧。”

鄒意和董宜修臉上都出現了一陣茫然,但思慮片刻,就覺得仙君無所不知,知曉禁淵中境況肯定并非難事。

不過,既如此,仙君是否也一早得知大師兄魔修的身份?

兩人默契般同時擡眼,朝着慎樓的方向看去,卻見那個在禁淵之中大殺四方的大師兄,此刻乖巧地躲在賀聽風的身後,正用手指緊捏住仙君一片衣角,偷偷探出個腦袋,朝着他們兩人瞥來,表情瑟縮怯懦。

還沒等鄒意二人的疑問落下,只見賀聽風随意般牽住了慎樓的手,自然地與其十指相扣。

董宜修的眼珠差點沒掉出來,怪異地看看仙君再看看師兄,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氛圍比以往更加暧昧。

“你們大師兄不小心受傷,現如今記憶混亂,很多事情記不太清,本君會助力他恢複記憶,至于禁淵之事也切莫再提。”賀聽風說話的時候,指腹總會無意識地摩擦,因他此刻正巧牽着徒弟,于是那別樣的觸感就格外清晰。

如同羽毛搔癢似的,在慎樓的心裏劃過一道一道的細痕。

大師兄失憶?

董宜修聞言,詫異地看向慎樓,卻不想,下一秒即被凍得打了個寒戰。對方的眼底哪有什麽記憶混亂的跡象,看向他的視線冰冷,帶着顯而易見的威懾。

似乎是在警告他,你只需要閉緊嘴巴,乖乖聽話,否則,今天就得把小命留下。

董宜修欲哭無淚,心說他就知道,大師兄怎麽可能輕易失憶,威脅他的時候還不是照樣順手至極,恐怕只有仙君一人心甘情願地接受欺騙。

看慎樓這副僞裝成三歲孩童的模樣,誰不會懷疑他丢的不是記憶,而是智商。偏偏賀聽風對此人全心全意地信任,董小公子也有苦難言。

等到董拙到場後,成功将仙君支走,慎樓對着董宜修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自己過來。

雖然董宜修表情十分不情不願,但他回憶起禁淵之中慎樓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兇煞模樣,他大白天渾身一個激靈。還不是只得跟鄒意告假,然後乖乖地跟上對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僅剩他們二人的時候,慎樓的本性便徹底暴露。僞裝的單純消失不見,只朝着他伸出手來。

“……哈?”董宜修傻眼,直到看見慎樓的表情微微不耐煩,他才靈光一閃,一邊“哦哦”應聲,一邊從懷中掏出個小木盒。

開啓之後,赫然是與斬殺饕餮後形成的相同的兩枚丹藥。

董宜修撓撓腦袋,像是有些奇怪:“大師兄,我先說好,這真的就是那三頭兇獸所化,我跟鄒師兄可不曾作假。”

他把那句“我倆哪兒敢騙你”憋了下去,暗中打量慎樓的表情。

也不怪連董宜修都覺察出不對勁,若是一只饕餮也罷,現如今擊敗三頭上古兇獸所得機遇,都僅僅只是下乘的丹藥。

這也間接說明,要麽,是禁淵內根本沒有所謂的機遇,要麽,就是有人提前将所有機遇都替換成了丹藥。

前者的可能性極小,但若是後者,又會是誰有這麽大的本事,能随意進出禁淵?

只見慎樓只簡單掃過一眼,就收回視線,似乎早有預料,倒是讓董宜修小小驚訝了一把。随即他又恍然回過神來,面前的大師兄,早已不是他從前以為的究極煉氣的混世魔頭。

他來回搓了搓手掌,小聲問:“師兄,澤川兄傷勢要緊嗎,我出禁淵後再未見過他,他現在是同你在一起嗎?”

至于澤川的身份,賀聽風既然決定隐瞞到底,慎樓也斷不會違背他師尊的決定。不過一場好戲還是得有頭有尾,他索性沉吟一聲。

“他有事先行一步,人已不再五洲。你只需将機遇之事禀告師尊即可。”

董宜修飛速點頭,而後又想起些什麽,面上顯露半分為難,他摸了摸鼻子,說得心虛非常:“……現在恐怕來不及了,仙君此時,應當在與我爹交談。而我早在回無上晴之前,就已将禁淵異象告知我爹。”

慎樓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似乎有些不悅。董宜修心裏十分惶恐,害怕這魔修師兄首先拿自己開刀。

卻聽遠處一聲清淺的呼喚:“阿樓。”

董宜修旁觀了一場大變臉,只見他師兄的臉色由陰轉晴,肉眼可見地明媚起來,所有陰郁都消失不見。

脆生生應了一聲後,也不再搭理他,歡天喜地地朝着仙君的方向奔去。

董小公子愣在原地,莫名其妙捂住半邊臉,突然感覺牙齒酸到沒邊。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發錯章節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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