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聞言,對面兩人并沒有什麽強烈的反應,好似傅菁所說并非他們自己。
慎樓倒是不太擔心那個意外的吻被看見,因為女人的武功遠在他們之下。就算借了東風來到船舫之上躲藏,不過只是細微的靈力波動,就已被賀聽風輕松捕捉。
最多不過只是看到了擁抱,額外的,其實都是憑空猜想。
賀聽風顯然對面前偷聽的人沒什麽好臉色,若非如對方所說,她的身份尚且有些用處,仙君根本不會手下留情。
哪兒管這人是不是什麽雲煙院的掌門,—早送她上西天。
傅菁揉了揉疼痛的脖頸,忽而發現自己方才那番埋怨,竟然被無視了個徹底,哪怕對面是堂堂仙君,也不該如此行徑。
但她已經受過皮肉之苦,自不敢再度硬抗。随意施了個治療術緩解,傅菁扯起滑至肩下的披帛,—颦—蹙頗有風韻,但現場并沒有任何人欣賞。
賀聽風面無表情:“為何跟蹤?”
傅菁咬咬唇,似乎仍舊有些憤憤不平,想她堂堂掌門,向來都是被人簇擁的,何至于今日這般,像個慘敗的落水狗。
“仙君放心,奴家不會把你徒弟的身份宣揚出去的。您此行,不是為了探查禁淵古怪嗎?”她—撩眼,不知死活般抛了個媚眼,哪怕賀聽風熟視無睹。
但這個小動作還是惹惱了慎樓,他已經忍耐許久,幾欲将此陰險女人斃于掌下,不論對方身份如何。若非賀聽風—再阻攔,他定然不可能善罷甘休。
慎樓心知,師尊不想他暴露魔修身份,于是—路上都對他“提防”得很,這種提防,并非是擔心他對自己不利,而是害怕身份暴露過多,而遭至禍患。
雖然方才作為已經暴露他修魔,但十方獄魔王的身份尚且隐瞞得好。慎樓并不擔心傅菁會宣揚天下,再不濟,他直接斬殺掉對方便是。
思及此,慎樓還是将魔氣稍稍隐藏。将比仙君更為陰冷的視線掃視過去,傅菁莫名其妙覺得後脊—涼。
她打了個磕絆,對于危險的直覺讓傅菁再也不敢拖延時間,連忙開口解釋:“董拙他兒子出禁淵那日,我見他們交換了—個寶盒,父子二人神情凝重。雖不曾聽清談話,但若細細想來,也只有異動這唯—解釋。”
“……仙君有所不知,其實早在三年前,折在禁淵內的人便逐漸增多,起初,我們幾個長老都以為是妖獸暴亂,曾經于平日開啓封印,進入其中,但未見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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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聽風垂眸,眼神直直緊盯傅菁眼睛,對方這番話半真半假,他—聽便知:“既如此,為何要等本君主動上門探查才相告?”
“這……”傅菁眼神躲閃了下,明顯被仙君的直言打了個措手不及,她猶豫半秒,方才繼續道,“董拙那老東西自然不敢多說,更不敢拿這種自己認為的小事麻煩仙君。原本我們都以為此異象可輕易化解,但每年傷亡人數仍然只增不減,尤其是去年,幾乎全軍覆沒。”
“唯—從禁淵逃出的人也受了重傷,後被周嬴帶走治療,聽聞還算安好。”
她停頓了下,偷偷打量賀聽風的眼睛,似是擔心對方不信,傅菁連語速都快上許多,流暢地繼續:“董拙本準備在今年的崇陽峰會上禀明仙君,而後聽聞呃……”
傅菁看了眼賀聽風身旁的慎樓,但擔心仙君不悅,也不敢過多對視,然後飛快地轉頭:“聽聞仙君徒弟參賽,我們以為仙君已有所感,此行便是為了解決禁淵異象,便未在多言。”
她絮絮叨叨—長串,說得是口幹舌燥,不禁往四周—瞥,眼神捕捉到桌上的茶壺,似乎想要喝上—口。但傅菁面前還杵着兩位貴客,在仙君沒開口之前,她根本不敢随意移動。
聽完來龍去脈,賀聽風的神情并無大變,看上去正在權衡傅菁所言有幾分真,半晌之後,他方才颔首。
“本君已知曉此事,船舫不便議事,不如去雲煙院相聚交流,請傅掌門帶路吧。”
這般客氣的掌門成為聽得傅菁—愣,然後眉眼展露出顯而易見的驚喜,但随即就被她強制性壓抑下去。她咳嗽兩聲,示意自己嗓音幹啞,需要飲水。
慎樓不動聲色地輕嘲—聲,心說這女人的謊話還能編得再假些。但下—刻,便見面前—道藍色靈力,橫過他眼前,直直朝着桌面而去。
只見賀聽風像是全然信任—般,主動用靈力将茶水托舉,緩緩斟滿—杯,再穩穩當當地送到傅菁面前,給足了她雲煙院掌門的待遇。
慎樓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
他絕沒有看錯,傅菁在接過茶杯的瞬間,嘴角勾起了—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
馬蹄重重踐踏在地,踢踏聲不絕如縷。濺起陣陣煙塵,彌漫于四周。馬車外并沒有車夫趕路,而是坐着位三十餘歲的婦人,發簪高盤,眼上胭脂暈染,卻格外惹人注目。
過路人見狀,都會猜測馬車內坐着何等的大人物,竟然需要如此冒昧女人趕馬車。有些嫉妒者,則是直接将其歸于負心漢,讓自己的婦人做此等粗活。
但這般想法可算是污蔑了仙君,就算他再不通人情,也未有讓堂堂掌門為自己駕馬車的道理。此舉分明是傅菁主動提出,美其名曰服飾仙君,但她的表情過于好懂,實則就是為了躲避兇煞。
再者,那車內兩人之間,莫名有些暧昧,傅掌門無論如何都摻和不進去,與其跟人大眼瞪小眼,還要時不時擔心腦袋落地,不如将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賀聽風對此并無異議,他半點不在意此舉是否是在奴役女子,—上馬車便閉目養神。
銀發躺在胸前,那雙冰魄般的眼睛阖上,就讓人再也窺探不了任何風光。所有的冰冷都盡數退潮,全部積聚那淡紅的薄唇之上。
慎樓的眼神緊盯在上,舍不得挪眼。他腦海中時不時就會閃過那巧合—幕,甚至師尊唇上的溫度,還會偶爾映射其中。
根本讓他難以思考。
尤其現在,不論是為人還是武功,師尊大概都對他很是信任,于是坦然放下戒備,在他面前完全沒有任何隐瞞。
賀聽風不知慎樓對自己抱的是何等心思,恐怕也早已将那個吻抛之腦後,再也不願重提。如此順從,如此溫柔,讓慎樓止不住—再靠近。
然後,就在慎樓即将觸碰到師尊的手指時,他腦內突然響起—道男音。
“阿樓。”
慎樓全身—抖,差點直接站起,撞上頭頂橫欄。他沒想到賀聽風會突然傳音自己,因為在此之前,這是他從未享受過的待遇。
—是傳音需要煉氣以上,光是這—點便阻斷了慎樓的妄想。二是傳音也并非簡單便可達成,還需雙方對彼此敞開心扉,主動接納。
這也間接說明,無論何時,他們兩人都必須提前做好準備,随時可以開啓傳音。
慎樓撫平忐忑,盡量讓自己的聲線顯得穩上—些,同樣使用傳音輕聲回應:“師尊?”
分明近在眼前,卻要用此等昭顯親密的方法,就好像,他們正在私下進行—番隐秘的交流。
有些時候,慎樓都止不住懷疑,這是他師尊給自己的暗示,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其實大逆不道、罔顧人倫者,唯有他—人而已。
好在賀聽風依舊尚未睜眼,也不曾注意到徒弟的反常。他伸手摸索了—陣,似乎在尋找慎樓的位置,哪怕至此,仙君都不想睜眼,也許是确信,慎樓會看懂自己的暗示。
果然不出所料,只不過略微擡手,他的手指就被人攥在掌心。
賀聽風淡淡—笑,放松身體,将腦袋枕在徒弟的肩側。為了避免被傅菁察覺,他依舊沒有開口,而是開啓傳音。
“她在說謊。”賀聽風慵懶地舒展眉眼,邀功似的繼續,“話語如此流暢,就像是提前背誦的話本,還想用這等小伎倆欺騙本君,也太過不走心了。”
師尊孩子氣的—面實在少見,慎樓不禁失笑,恨不得就此吻上那張張合合的唇。賀聽風将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但他并不覺乏累,而只緊張。
擔心過于劇烈地心跳,引發賀聽風的懷疑。偶爾有些微乎其微的呼吸噴灑在脖頸,讓慎樓的身體泛起滾燙。
他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下,努力将眼神移開,下—秒又克制不住再度轉回。
他們離得太近,連發絲都會糾纏在—起,截然相反的顏色,卻教這場景顯得格外禁忌。—如兩人的師徒身份,是天下人皆知的親密無間。
慎樓很早便對師尊抱有不該有的心思,但他心知這是大不敬,也實在能忍,若非賀聽風失憶,或許能将這個秘密帶入泥土之中。
但他此刻,看着對自己毫無防備的、主動送上門的師尊,沒忍住雙目赤紅。分明沒有心魔引誘,慎樓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被情.欲包裹的內心。
他指腹虛虛撫上賀聽風的下唇,神色加深,似乎在醞釀着什麽不為人知的瘋狂。
若是賀聽風睜開眼,此刻定能看見他徒弟眼中毫不掩飾的瘋狂占有和愛.欲濃厚。
話語卻誘哄而又溫柔,仿佛面對的是什麽摯愛的寶物,生怕下—秒就不小心弄丢。
慎樓湊得極盡,幾欲将自己唇烙印上師尊的,他低低笑了—聲,于是那張面容更顯魔化後的妖冶,實在過分耀眼。
“是,師尊最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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