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Chapter 63

緊接着, 路西法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事。

路西法張開唇，露出自己白淨的牙齒和代替了虎牙的兩枚森冷的獠牙，他沖着米迦勒被拂開了部分柔軟羽毛的部位, 翅膀收攏凸起的處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

這一口路西法用的勁兒不小，鮮血飛濺而出，沾得翅膀上到處都是。

“呃——”

劇烈的疼痛和羞辱感一起透過翅膀傳遞到了萊安的大腦，連同路西法腐穢和麻痹性極強的魔力一同通過翅膀向萊安的渾身上下傳遞。

他的靈魂被路西法硬生生咬下了一塊。

這無疑是對天使最殘忍的懲罰和折磨, 無異于被剔除神骨。

更加令人生厭的是，讓惡魔觸碰或是傷害自己的靈魂這對天使來說是極大的羞辱，這份刻在靈魂和神骨裏的羞辱幾乎覆蓋了疼痛。

天使向來看不起這些肮髒的地下來者。

但此時此刻他的靈魂的的确确被他從來看不起的惡魔染指了。

萊安劇烈的顫抖着，他忍不住仰起頭, 張開嘴劇烈呼吸, 平複着幾乎将他攪碎的疼痛。

他伸手全然不顧形象的向後摸去，用一只手推着路西法的腹部, 另一只手推拒着路西法埋在自己羽翼間的腦袋。

路西法咬着米迦勒的羽翼, 紅眸卻始終凝視着下方的克拉克。

看見這一幕的克拉克早已亂了方寸, 他緊繃着下颚表情隐忍，手臂青筋暴起，雙目發紅。

他的愛人在他面前被別人傷害，而且是一種以這樣屈辱的姿态——

然而他什麽也做不到，他開始思考，他為什麽要沖進來。

他什麽也做不到。

沒有鋼鐵之軀的他，什麽也不是。

路西法勾了勾唇, 紅眸中蔓延的是滿滿的惡意和諷刺, 他收回放在克拉克身上的視線, 落在米迦勒身上。

米迦勒仰着頭, 出衆不染塵世的臉上的表情終于出現了罕見的龜裂, 露出了路西法從未見過的慌亂和隐忍的疼痛。

那總是清清冷冷的眼尾染上一抹緋紅，金色的眼眸裏是一片水霧，絲綢般的眉毛緊鎖，珍珠白的牙齒緊咬着充血的下唇，喉結不安分的滾動着，分明是隐忍的模樣卻被路西法看出了些許绮麗。

噢，他早該想到的。這朵被上帝精心灌養的六翼玫瑰綻放時是多麽動人奪目。

讓他疼。

然而此刻憤怒如同海浪不停地沖擊着萊安的理智。

來自神性的深處在抗拒着路西法的靠近，是真正的米迦勒的意識在反抗。

萊安盯着路西法，那雙金眸越發耀眼，暴動的神力在他身邊形成肉眼可見的漣漪，這是聖魂領域，大天使長米迦勒最強大的領域技能。

米迦勒惡狠狠地盯着路西法，眼中的光圈凝聚，他唇瓣顫抖着不斷吐出低語。

奈何神力與魔力碰撞在一起發出的嗡鳴聲令路西法實在聽不清萊安在說些什麽。

“嗯？”路西法的聲音低沉又愉悅。

他用舌尖輕舔過米迦勒翅膀上滑下的金色血液。

正如他所想，米迦勒的靈魂香甜的要命，像是接近糜爛時紅得誘人的醋栗清香酸甜，又像是熱切的紅玫瑰陣陣馥郁。

随後心滿意足的路西法肆無忌憚的将頭擱在米迦勒肩頭，耐心的聽米迦勒在說些什麽。

他聽到先是小聲的，宛若幼獸一般的聲音。

米迦勒在說：“...路西法..殺了你...”他的聲線顫抖，連一句完整的句子都吐不清楚，模樣着實有些過于脆弱和滑稽。

路西法忍不住發出呲笑。

“..路西法——”

直到米迦勒的聲音越發響亮堅定，帶着對路西法的憤怒和憎惡。

那覆蓋在周圍的神力以極其誇張的速度吞沒周圍的魔力，幾乎瞬間就吞沒了萦繞在周圍的黑色，發出魔力碰撞時噼裏啪啦的聲響。

神力凝結成一顆顆菱形的晶石以萊安為圓形浮在空中，這是安魂聖晶——

這些小小的晶石會輔佐米迦勒的攻擊，每爆炸一枚都會攜帶巨大的能量，路西法可沒少在這安魂聖環上吃過虧。

路西法眯起眼，當他察覺到米迦勒爆發的神力非常危險時，他扇動着翅膀松手，準備遠離米迦勒。

但此刻，已經晚了。

那瘋長的神力覆蓋在米迦勒身上形成更加濃郁的簾幕，他在路西法松手的那刻扭過身，同時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路西法臉頰。

這一拳萊安卯足了勁兒，金色的神力包裹着路西法，直接将他揍飛出去撞上一枚安魂聖晶炸出神火的金光。

萊安召回聖劍向着路西法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他拖着自己被魔槍擦過污染的一只翅膀速度卻絲毫不弱。

但萊安此刻已經忘了地上的克拉克，他的腦袋裏只剩下了憤怒和對路西法的殺意。

濃霧中路西法用魔槍擋下了萊安的攻擊，卻被萊安強勢的神力壓的節節敗退。

完全爆發的六翼天使展現了他驚人的戰鬥力和戰鬥天賦，配合手中耶和華所賜予的審判之劍，越戰越勇。

相比萊安，路西法就狼狽得多了。

路西法的臉頰留下了一個被燒焦的拳狀傷口，萊安的那一拳帶着濃郁的神力和真理、審判天使的憤怒，效果絲毫不亞于聖水對路西法的影響。

同樣路西法本來羽毛豐滿的翅膀也被安魂聖晶爆炸後的火花燎的幹淨，露出了它們本來的模樣。

幹枯的白骨。

路西法如臨大敵地應對着米迦勒的攻擊，直到他被安魂聖環迷了眼，紅色帶着烈焰的審判之劍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劃過他的手臂。

路西法沒感覺到疼痛，只是覺得手臂有些涼飕飕，他的手再也沒了反應，緊接着他看見自己本來該是手臂的地方噴射出大量黑血，後知後覺地是劇烈疼痛。

路西法發出慘烈的叫喊，他強忍着疼痛用魔槍将萊安挑開。

萊安冷漠的看着路西法，黑血沒有一滴穿透聖光簾幕的範圍，也沒能影響到萊安。

路西法喘息着，他用地獄之火将那不斷噴血的手肘封上，冷汗從他額角滑落。

人類的皮囊從路西法身上脫落，露出他本來的模樣，紅色皮膚頂着惡魔角和尾巴的惡魔，臉像是個骷髅，完全沒有半點同米迦勒相似的地方。

或許他們曾經長得一模一樣，但在路西法堕落後，他就失去了作為天使的容貌。

只是路西法向來不願意同別人分享什麽，哪怕他已經失去了這幅容貌，但他固執地認為那依然是他的。

但現在不是了，維持這幅天使的外表需要耗費不少的魔力，他現在劇痛難忍，很難在把控那份魔力的精度——

況且路西法也覺得那不再重要了。

周圍本已被聖光覆蓋的天空變得漆黑，耀眼的群星布滿夜空。

有誰還記得嗎？路西法曾是光耀晨星，天堂最耀眼的存在，在他選擇反叛天堂并被神之王子米迦勒一腳踹下地獄後，天堂就只剩下了滿地嬌弱、熱切的玫瑰，不再擁有群星。

路西法也不願意将群星分享給地獄，那滿是庸俗、肮髒之物的‘詛咒之地’。

現在他将群星再次放出，群星會庇護路西法。

路西法盯着米迦勒，低笑出聲，笑聲越發張狂。

他的弟弟，米迦勒、米迦勒啊，他那該死的替代品。

即使現在他依然維持着那副屬于大天使的高傲，傲慢又愚蠢。

米迦勒也向他證明，他依然充滿了殺傷力，是上帝最鋒利的那把刀。

米迦勒斬斷了路西法的一只手臂，這令路西法感到憤怒，這是理所當然，還有興奮和愉悅。

他要讓這把利刃歸于地獄，歸于他。

但路西法卻察覺到了危險，這朵六翼玫瑰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好馴服。

路西法規避着米迦勒不斷襲來的攻擊，毫不猶豫地發動了本就是為抓住米迦勒所準備的法陣。

他是惡魔，本就是陰險又狡詐的存在。

你能指望他按規矩行事？

地殼的劇烈震動和那溢出的亵渎般的力量令米迦勒停下了對路西法的攻擊，他警惕地盯着下方發出嗡鳴和不詳古語的法陣。

屬于身體的本能正在叫嚣着遠離這令他感到危險的東西，屬于理智的萊安卻遲疑了。

這份由地殼法陣帶給他的深邃恐懼和警惕令他從憤怒中解放。

他想起，他要去收集最後的能量，如果要靠近克拉克那麽就得靠近那令他如此不安分的法陣。

這時，地殼突然爆開，無數黑色扭曲的觸手噴發一般的向上湧來，目标直指空中的萊安。

萊安眯起眼，揮出一道劍鋒斬斷半數觸手，卻仍然有數不盡的觸手向上湧來，那地殼裏是肉眼可見密密麻麻的觸手芽，同時萊安升起一種被人盯上的感覺。

萊安一邊抵擋着路西法像瘋狗一樣的攻擊，同時規避着不斷向他襲來的觸手，偶爾還要揮出兩道帶有短暫延時效果的調停阻撓觸手的攻擊。

這些觸手并非毫無智慧的生物，它們小心地靠近萊安卻沒有攻擊他，令萊安專注于同路西法的戰鬥，路西法像是瘋狗一般的戰鬥方式并沒有讓萊安吃到苦頭。

但對付瘋狗路西法又是獲得了群星庇佑的路西法，萊安需要百分百的集中，他不知道原本的正義天使米迦勒有沒有對付過這樣的路西法。

但萊安得說，至少他來，他覺得比較吃力。

若不是他與米迦勒身體極高的同步率，屬于米迦勒身體的自然反應替他擋下了好幾次路西法的攻擊，恐怕這個時候萊安同現在少了個胳膊的路西法也沒什麽區別了。

因為專注于同路西法的戰鬥，萊安沒有發現那些觸手在他身邊蠕動着編織為一個球，飛快包裹着他。

他劃出兩道劍鋒試圖切開它們，那些劍鋒被黑暗完全吞沒，像是投入深不見底的黑色湖水，僅僅是掀起波瀾便消失匿跡。

萊安眯起眼，透過觸手團還未合攏的縫隙，他看見了笑得恣意的路西法，他的笑裏夾着對萊安濃郁、深層的惡意。

他正嘲笑米迦勒此刻的無助和狼狽。

萊安臉上的表情幾乎接近淡然的冷酷，他張開手做出一個拉弓的姿态，手中燃燒着神火且愈演愈烈的聖劍被他當做箭矢。

頭頂的光芒愈發昏暗，他正在被這邪惡的黑魔法覆蓋。

萊安不慌不忙，他目光鎮定精致絕美的臉蛋表情堅毅，他向後拉動手指，他的手臂微微顫抖，仿佛已經将這把根本不存在的弓拉到了幾乎圓滿的狀态。

随即萊安果斷的松開手，在縫隙完全合上的前一秒，金色的劍刃像是星夜裏一抹亮色的流星，越過觸手的縫隙。

以路西法完全沒有想到的速度射向路西法，路西法擡起魔槍試圖擋下飛馳而來的聖劍。

兩種能量迸發出強烈的光芒，像是一顆耀眼的晨星，或許比路西法的光輝更加耀眼。

魔槍發出不堪重負地悲鳴，在耀眼的神力下化作碎片，審判之劍擊碎魔槍後被賦予的力道依然存在，直直的捅進了路西法的腹部。

審判之力的強大力量直接将空中的路西法一路飛遠，最後牢牢的插進地裏。

路西法痛苦不堪，他強忍疼痛，握着這将他慣在地上的聖劍，試圖将他從自己腹部拔出，聖劍入土三分，路西法的手幾乎被聖劍的溫度燒化，也依然沒能撼動它半分。

米迦勒依然是那個高不可攀的米迦勒，正如他所展現的戰鬥力。

同時，最後一抹屬于聖光簾幕的光亮被黑壓壓一片的吞噬，手無寸鐵的米迦勒被關了進去。

六翼的大天使被這蠕動着的密不透風、也不透光的觸手球困在其中。

在防禦法術外邊觀看這場神魔大戰的人們先是為米迦勒擊潰路西法大聲叫好，随後又忍不住揪起心，雖然他們不喜這位傷害過人類的六翼天使長，但和惡魔相比，他們肯定還是支持米迦勒。

因為惡魔在人們的認知中就是‘壞蛋’，而天使哪怕做了颠覆人們想象的惡事，他也依然是‘神的使徒’。

讓大天使幹掉惡魔，怎麽也不會比惡魔殺死天使的結局更差吧？

現在米迦勒的确幹掉路西法了，可他自己也被封進了魔球裏。

這本來應該是一個對人類友好的結局，但他們此刻并沒有那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