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深夜，酒店，孤男寡男

深夜零點過十分，關若鹜背着個雙肩包，提着醒酒湯和一杯涼茶溜溜達達進了酒店大門。

進來之前，他給白莉發了一條信息。在等電梯的時候，他收到了回信。

【關關雎鸠：花花總監，剛剛忘了問你，你知道你們總裁大人來Y市出差住哪裏對不？】

【花花：知道啊，但我可不會告訴你，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人！】

關若鹜看着信息，勾唇笑了笑，然後動了動手指。

沒打字，而是發了一個實時定位。

定位發出去之後，白莉的信息幾乎是秒回：【卧槽！！！你怎麽知道地址的！你是和他一個酒店，還是你現在要去夜襲！！！】

叮。

電梯門徐徐打開，關若鹜走進那金色的鏡像電梯，摁了樓層，終于回複了文字：【你猜啊~】

【花花：（沖鴨.jpg）】

叮。電梯門再次打開了。

關若鹜進了走廊，看了一下正對電梯的牆上指示牌，找到了目标號段，然後毫不猶豫地往右邊走去。

地毯緩沖了所有的腳步聲，他靜悄悄地走着，拐了一個彎，很快停在了一個房門前。

咚咚。

裏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誰？”

關老師朗聲回道：“劉德華！”

“……”莊大總裁沉着臉給人開了門，“你有病？”

“哇這麽經典的小品，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啊……”關若鹜站在門口，笑嘻嘻回了一句。他剛吃完宵夜喝完酒，臉上還紅撲撲的，身上帶着一股烤魚和酒精的味道。要放在過去，龜毛的莊大總裁可能恨不能離對方三步遠。但這個人居然真的因為自己的信息，而出現在門口，莊鳴岐的心理還是很複雜的。

盡管他很清楚，關若鹜為什麽會來。

關老師的梗沒人接，吐槽也沒人在意，只得看着總裁大人一副門神的樣子杵在門口，無奈道：“好吧好吧，我回答錯了，其實我是來送外賣的。”

莊鳴岐從些微的恍惚中回過神，伸手接過兩杯黑乎乎的飲品，都沒問裏面是什麽：“行了，你可以走了。”

“……這麽無情！”關若鹜挑眉，站在門口道，“你看我都背着包來投奔你了，還給你帶了醒酒湯和涼茶，你難道不應該适當回報一下嗎？”

說着話，他還側了側身體，像是要給莊鳴岐展示他的旅行背包。

“別說得你好像會睡大街一樣。”莊鳴岐不為所動，冷淡道，“想住，自己去開一間房。”

“可是你這是豪華标間，有兩張床！”關老師舉起手越過莊鳴岐的肩膀，往房間裏指指點點，“你就只有一個人，又不可能睡兩張……不能勻一張給我嗎？”

“……”總裁大人開始懷疑公司行政部所謂“只有豪标”的說辭，是不是白莉故意授意的了。

但想歸想，莊鳴岐還是不可能輕易就讓對方登堂入室：“我不習慣和別人睡一個房間。”

“你可拉倒吧你，咱們光屁股的時候就一起睡了……”

“小學之後我都是一個人睡。”

“我睡覺很乖的，不會打呼不會磨牙，也不會看片兒，你當我是隐形人就可以！”

“不行。”

“我又不是不給你房費，我APP轉給你啊。”

“不行。”

“……”關老師眯了眯眼，“喂，我給你‘千裏送醒酒湯’，你就這樣連門都不讓我進去一步，是不是？”

莊鳴岐被他忽然沉下的臉色弄得愣了一瞬。

其實仔細想想，确實空着一鋪床，房間也不小，讓關若鹜進來住并沒什麽大不了的。至于房費不房費的，這筆賬已經包含在出差費用裏了，給不給根本不算事。但莊總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勁，忽然就不想讓這個站在面前的人順利得逞。所以他下意識地反駁着關若鹜的話，純屬于為了拒絕而拒絕。

但關若鹜的話确實也沒錯。他大半夜跑來送了兩杯飲料，結果自己一口水沒得喝，就被趕走……大概換誰誰都會發火。

而且莊大總裁還因為他的一句玩笑話，開門就來了一句“你有病”。

想到這裏，莊鳴岐覺得自己真的是喝酒有點上頭，講話太不理智。他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卻已經因為那幾秒的沉默思考，而錯過了最佳的開口時間。

“嗤。”關老師冷笑一聲，後退一步，掏出手機指着莊鳴岐，“你等着。”

然後……然後關老師就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莊鳴岐怎麽也沒想到這家夥前面纏着要住，一眨眼的功夫卻說走就走了。他一步跨出房門，站上走廊，卻剛好看到關若鹜轉彎的背影，一下就消失了。

莊鳴岐在走廊上沉默地站着，視線對準拐彎的地方，一動不動。好一會兒，走廊也沒再拐進來任何人。他甚至聽到輕微的一聲“叮”傳來，顯然是電梯正在這層樓開門的聲音。

“……”總裁大人說不清現在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尤其看到手上拎着的兩杯飲料，心底更是隐隐有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他回到房間裏，重新關上門，落鎖。

但他又不是那麽想馬上睡覺。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再等一等。

莊鳴岐坐在沙發上，看了看被自己放在旁邊桌子上的兩杯飲品，伸手取了一杯。

他完全不知道這兩杯到底什麽對什麽，剛剛關若鹜好像說一杯是涼茶、一杯是醒酒湯，但鑒于它們的外包裝完全一樣、只是液體顏色略有深淺之分，莊總決定放棄分辨。

拆開吸管，戳進去，喝一口。

……好苦。

實實在在的苦味在莊鳴岐的嘴裏炸開，苦得忍耐力一向很高的他都忍不住皺了皺眉。他意識到這杯或許就是涼茶……他不是沒喝過涼茶，但從沒喝過這麽苦的。

不過，粵語地區的人習慣喝的正宗涼茶就是很苦的。他們認為苦的茶才真正有清熱去火的效果，所謂“良藥苦口”，正是如此。

莊鳴岐其實不太喜歡這個味道，但他居然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并且在十分鐘內幹了這杯涼茶。

不知道是不是涼茶的效果，莊鳴岐感覺原本因為酒精而産生的微熱漸漸消退，亂糟糟的思緒也漸漸清晰起來。他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半了。

男人打開了APP，點開關若鹜的頭像，開始輸入信息：【找到落腳點沒有？沒有的話就】……

字沒打完，一個語音通話請求就猛然蹦了出來。

莊鳴岐前幾天和關若鹜大半夜語音通話慣了，甚至沒仔細看頭像和ID，就直接點了接通，放在耳邊道：“你……”

“莊鳴岐，我看你是不是皮癢了，啊？”

中氣十足的女聲瞬間穿透莊鳴岐的耳膜，總裁大人愣了一下，放下手機再看了看頭像和ID，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這是他親媽打來的電話！

他重新将電話放到耳邊，問道：“媽，你怎麽這時候打電話給我？”

“我怎麽就不能打給你了？你敢拍着胸脯說你睡覺了嗎？”母親大人毫不客氣地訓道，“莊鳴岐啊莊鳴岐，人家關關這麽晚給你送了醒酒湯和涼茶，你居然都不知道讓人家進你的房間歇一會兒，喝杯水。我是這麽教你的嗎？你小時候還知道給人家關關倒杯水送點心，現在怎麽越活越不明白了？”

莊鳴岐：“……”

他可算是明白關若鹜那句“你等着”是什麽意思了，這家夥居然一轉頭就告家長去了！

當自己還是小學生嗎？而且這可是跨洋告狀！

莊鳴岐心裏飛速竄過很多很多想法，但目前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乖乖挨訓。因為事實上來講，他的母親、關若鹜告狀的話，并沒錯。

錯了就果斷承認，并且迅速修正，莊大總裁就是這麽正義凜然的一個人。

母親大人訓了莊鳴岐五分鐘，中間夾雜了很多她和關若鹜媽媽一起出去玩時的見聞，然後終于暫告一段落了。她還做了個陳詞總結式的發言道：“……所以啊，你們一個二個的莫名其妙要回國發展，總要互幫互助一下，不要老讓我們擔心。隔着最寬的大洋，我們怎麽着都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莊鳴岐心想，要是讓你知道關若鹜主動來互幫互助的目的是什麽，你恐怕就沒辦法這麽淡定了。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把隐隐有繼續演講勢頭的母親安撫下來，可別又來一遍喋喋不休的五分鐘了。

“我知道，媽，我明白你的意思……”莊鳴岐坦率地表達了“你說的都對，我立刻改正”的态度，并且保證今晚關若鹜一定不會流落街頭後，母親大人終于挂了語音通話。

莊鳴岐看着社交軟件的界面，想了想，點開了關老師的頭像。

經過剛剛被親媽鬧了那麽一遭，莊大總裁也懶得別扭了，直接按下了視頻通話的申請。

對面那位居然也沒鬧別扭，很快接通了視頻通話，沖着鏡頭道：“嗨——”

莊鳴岐一瞧，得，他親娘剛剛想象的“好心沒好報特別委屈”“發火暴走特別寒冷”“流落街頭特別可憐”全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圍着圍巾，拿着一串燒烤的“撸串青年”。

莊鳴岐本來想和他讨論一下“跨洋告狀”的事，被這個畫面噎了一秒，只得先盡職地問道：“你找到旅館沒有？怎麽還在外面吃？”

“找到啦，就在你那家酒店出來，背面有個青旅，我就在青旅門口吃宵夜呢！”關若鹜笑嘻嘻道，“本來我很飽的，但是實在太香了，我就忍不住來兩串。你吃嗎？下來呀！”

“……”莊鳴岐再上當他就是傻子，“不去。”

“哦哦，好的吧，那晚安啦。”關若鹜沒所謂地回道，“你趕緊喝了醒酒湯睡覺，不說了，我手上要滴油了，拜拜！”

“晚……”

莊鳴岐的“安”字還沒說出來，關老師就率先按掉了通話。

莊鳴岐：“……”

他看了看桌上那杯醒酒湯，在扔掉和喝掉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拆開吸管戳進去，慢慢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