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不完全習得的技巧

周日，中午。

莊鳴岐開完會，和合作夥伴一起去開會地附近的餐廳吃飯。等菜上的間隙，莊鳴岐趁着別人沒和他搭話，看了看手機。

這一看，就不由自主地打開了好友圈。

果然，沒滑幾條，莊大總裁就看到了關若鹜在十一點左右發的狀态。

【關關雎鸠：哈哈哈哈和小師弟嘗嘗網紅店！】

下面的配圖理所當然也是吃的，看起來應該是在單人小火鍋的店裏。鏡頭近處有一個番茄鍋，應該就是關若鹜自己的；後面擺着一大堆生食，有紅有白滿滿當當，還有個跟下午茶點心架似的旋轉鐵架上放着豬腦、牛肉丸等物；斜對面另有一個鍋，但是沒拍到人，也不清楚所謂的小師弟到底是什麽人。

不過關若鹜的大學在S市，研究生學校在國外，莊鳴岐猜想這個所謂的“師弟”或許其實是Y大的什麽人。畢竟關若鹜來Y市就是為了去Y大，昨天找了教授，今天找一個學生也正常。而且他和教授的關系要是還可以，叫教授的學生為“小師弟”也不奇怪。

腦子裏胡亂發散思維，莊鳴岐繼續往下劃了劃手機，然後就發現關老師的狀态下面剛好是白總監發的狀态。

和關若鹜發吃的行為大相徑庭，白莉發的是健身照片。

還不是那種健身中的擺拍，而是完成訓練後，教練在所有項目上都打了勾的訓練表。莊鳴岐對白莉會去健身這件事有點印象，不過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實際參加的項目表。光看到這些項目，就讓人覺得白莉一定是很自律的人。

不過，吃的和健身的狀态連在一起，總讓人忍不住想：關若鹜是不是故意貼着白莉的狀态發的……

“啊嚏！”

關若鹜忽然打了個噴嚏。

“關老師？”坐在對面的年輕男性愣了一下，“你感冒了？來Y市帶夠衣服了嗎？”

“沒事，不是冷的，就是忽然鼻子有點癢。”關若鹜摸了摸鼻子，說道，“咱們剛剛說到哪來着……哦對，你老師參與了你們院長的項目，所以連帶着你這個研究生兼助教，也一起參加到項目裏了，對吧？”

“對呀！”年輕的助教說道，“據說這個項目和關老師你的導師還有點聯系，可能院長明年年初還要去一趟A國吧。”

“是啊，我昨天也聽你們院長說了，明年要去見我的研究生導師。”關若鹜夾了兩篇牛肉扔進自己的火鍋裏，“院長太熱情了，吃個烤魚還要給我上一小時的思想課程。”

“因為關老師厲害呗。”小助教吞下嘴裏的牛肉丸，“昨天院長和我說你哪裏畢業的時候，我都吓死了。就你的導師，在我們這裏那是業內大拿，差不多神化了，你知道吧？居然有他的學生想找我聊天，簡直震驚！”

關若鹜夾起火鍋裏的牛肉，沾了沾醬料，一口吃掉。嗯，肉質滑嫩剛剛好。

然後他才沖對方好笑道：“我的老師厲害，又不是我厲害。”

“別客氣啦！”小助教回道，“院長說了，以前他去開會的時候，你也會在會上發言呢。而且還說，你的導師特別欣賞你。”

“合眼緣罷了。”關若鹜輕飄飄地謙虛了一下，然後話鋒一轉，把話題往對方身上引，“你也很厲害啊，你這次參與的項目也是國內很重要的一個心理學相關項目。”

“哎，我這才叫碰運氣。”小助教給自己放了幾塊竹笙，又給關若鹜也扒拉了幾塊，“我的水平，也就這樣吧，比老師你可差遠了。”

“我這不是虛長你幾歲嗎？”關若鹜用筷子攪了攪竹笙，又往鍋裏放了蝦丸、香菇、土豆等物，“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你也會更厲害的。”

“你可別哄我了。”小助教樂道，“我在年級裏的成績也不是最好的，老師你問的那個誰……喬麟，那才是個厲害的。”

關若鹜還沒在小助教面前怎麽提起喬麟，不過之前他請教授幫忙的時候，提過是因為想知道一點喬麟的事。所以教授扒拉出一個和喬麟同屆的助教時，大概也順嘴和這個小助教提了一下喬麟的事。

當然，關老師沒說想打聽喬麟的真正原因，只說喬麟是新進楚越工作室的人，想到學校了解一下他在校期間的表現。

這要是別的專業、別的院長，肯定覺得這個理由很荒謬。不過Y大的心理學專業确實不錯，院長也關心學生們的發展。關若鹜的借口聽起來是秉持着為未來客戶負責的精神，院長教授想了想，覺得讓他知道喬麟的在校表現也沒什麽，于是點頭了。

當然，這也有關若鹜的導師和院長的關系還不錯的原因。

不過這事是院長私人答應的，不可能直接進到教學系統去查資料。于是院長想了想，曲線救國地提溜了一個曾經和喬麟同班的小助教，借給關老師回答問題。

今天中午這餐飯，就相當于兩人的談話時間了。

現在既然已經提到喬麟，關若鹜索性順着問下去：“哦？聽起來喬麟在校期間表現不錯？”

“豈止不錯，他特別突出，畢業之前老師還勸他讀研呢。”小助教回道，“不過好像說喬麟覺得考試太難了，所以就沒答應。”

“嗯？”關若鹜好奇道，“他表現好，那成績應該不錯啊，為什麽還怕考試？”

“他的專業課是沒什麽問題，但是基礎學科成績……呃，比較一般。”小助教說道，“我記得有一次高數老師說，有些同學是他好心給高點平時分放過去的，其中一個就是喬麟。”

好吧，基礎學科不過關，喬麟是比較難考研。

關若鹜把香菇和竹笙夾到自己的碗裏，問道：“那這樣的話，老師為什麽還勸他考研？看來他的專業成績是一枝獨秀？”

“何止一枝獨秀！”小助教邊從旋轉架上拿下豬腦，邊回道，“他進校的時候就比我們的專業厲害很多。根據他宿舍的人說，他當時好像還掌握了一些表演技巧……老師，你吃豬腦嗎？分你一半？”

“好啊，謝謝。”關若鹜拿起自己的漏勺，遞到小助教面前，然後狀似不經意地追問道，“你剛剛說喬麟‘掌握了表演技巧’，具體是指什麽？”

“嗨，還不是世人皆知的那些。”小助教将一半豬腦夾出來，推到關若鹜的勺子裏，“催眠和讀心術呗！”

關若鹜眯了眯眼。

***

“催眠和讀心術？”

楚越低沉的笑聲從電話另一頭傳來：“關關，你怎麽也開始看重這些了？你把這兩個詞排在一起，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些在電視上像神棍一樣唬觀衆的魔術師。”

“我為什麽會看重這些，一開始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關若鹜站在街邊，寒風吹着他的頭發，“如果你沒聽全，我可以再說一遍——喬麟在上大學之前，就會催眠和讀心術，這事你知道嗎？”

“我現在當然知道，關關，畢竟他是我的員工，我多少還是稍微了解過他的。”楚越在電話裏回道，“但是……我知道你想問的是什麽，我可以直接回答你。但是當年在心理輔導小組調查的時候，我不知道這件事。”

關若鹜看着馬路上的車來車往，眯了眯眼：“那麽，喬麟是什麽時候掌握這些的？”

“嗯？”

“別和我裝傻。”關若鹜回道，“既然你知道他上大學之前就已經會了這些，那應該就确認過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學會的。所以，是什麽時候？”

“……關關，這些只是魔術技巧，你沒必要在這裏鑽牛角尖。”楚越緩緩應道，“而且喬麟并不算特別擅長這些技巧，現在都不是得心應手的水平，更別說他還沒上大學的時候。”

“楚越，你不要拉偏話題，你只需要回答我——”關若鹜也壓沉聲音徐徐道，“喬麟在高中的時候就已經會這些了，對嗎？”

“……對。”楚越終于正面回應了問題，但他又道，“不過，他當時只是自學來玩。關關，我們都是專業出身，現在也還在這個行業裏。他這種照本宣科的辦法，你覺得他會學得很成功嗎？”

“楚越，你忽略了一件事。”關若鹜慢慢回道，“有時候，學得不成功，比學得成功更危險。”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看，你也在那時的心理輔導過程中，違規進行了催眠。為什麽通常這種輔導幹預的時候不讓輕易用催眠，不就是怕志願者們水平不夠、弄巧成拙，反而加速了幹預的失敗？即便是當時已經畢業的你，不是也不能百分百保證催眠和解除催眠成功，所以要反複注意嗎？

“所以，一個不知道規矩、沒有系統學習過的學生，如果真的做了某些事……你能保證，不會造成任何不可逆的後果嗎？”

電話另一頭，楚越皺了皺眉：“……你懷疑喬麟有問題。”

“不用和我打馬虎眼，學長，你比我更敏銳，不會在聽了喬麟的過去後覺得一切都沒問題。”關若鹜道，“不過聽起來，你不會把你所知道的事直接全部抖露給我，這會讓我覺得……”

楚越忽然嘆了一口氣。

“關關，我們師兄弟一場，我也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所以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楚越緩緩道，“但是你現在這樣，确實有點激進了。你要是因為一點捕風捉影的事，随便懷疑誰，對對方來說實在是很不公平的事。”

“正是因為我以為我們關系親近，我才會這樣直接地問你，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态度。”關若鹜插着口袋，淡淡道，“至于其他人，你放心，我還不至于沒什麽證據就用有色眼鏡看人。”

“……但願如此吧。”楚越頓了頓，又道，“關關，我知道你求真心切，但凡事有個度。現在你聽說了一個喬麟，就跑去Y大問人，萬一以後還有張麟、李麟呢？一難道還一個個去問老師問學校？這事要是鬧得太大，對徐老師沒好處，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你放心，我不會主動招惹麻煩。”關若鹜垂着眼，緩緩回着話。

“但我也不怕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