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江未言和百裏析從大殿裏出來,天上隐約開始飄雪,百裏析身旁的宦官準備給他撐傘,百裏析擡手示意不必。
“殿下要出宮?”江未言見百裏析一路和他走到宮門,随口問道。
“明天上元節,李公公說哥哥不參加上元宴,我再去求求哥哥。”百裏析看向江未言,“江哥你呢?上元宴可來參加?”
“不了吧,聽風翊說母親身體抱恙,我就留在府裏照料母親吧。”說罷,江未言還回頭看了風翊一眼。
風翊馬上明白了,“是的太子殿下,夫人今日染了風寒,我家小侯爺憂心忡忡,恨不能馬上回到侯府照顧夫人。”
“這樣啊,要不我派個禦醫去給侯夫人瞧瞧?”百裏析喚了李公公一聲,“去太醫院……”
江未言眉毛一跳,開口打斷他,“不必了殿下,府裏已有大夫,就不用勞煩禦醫了,謝殿下美意。”
馬車已經在宮門外侯着了,百裏析說道:“那好吧,若是需要,只需與太醫院說一聲,就說是我的意思,太醫院會馬上派人過去的。”
“謝殿下。”
***
“殿下,太子來了。”
百裏桉正逗着貓,聞言并未擡起頭,只吩咐道:“請進來吧。”
片刻後風執領着百裏析來到後院,自己知趣地退下了。
“快坐。”百裏桉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哥,聽李公公說你的腿疾又犯了,可好些了?”百裏析眼裏透露着擔憂,“我讓李公公從太醫院裏抓了好些藥,都是上好的藥材,讓風執收着了,哥哥記得用。”
百裏桉看着面前的弟弟,寬慰地笑了,“沒事,都是老毛病了,休養幾日便好了,不用在我身上花費這麽多,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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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析小心地問道:“哥,上元宴是父皇點名要你參加的,你不去的話,會不會……”
“上元宴有什麽好玩的,看着在座的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卻淨是虛佞。”百裏桉笑了一下,“不如宮外自在。”
百裏析傾身逗了一下趴在百裏桉膝上的彎月,“也是,成天在宮裏待着,都要悶死了。”
“在其位謀其政,你要記住,你是當今太子,你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一點錯都不能犯。”百裏桉的語氣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懶懶散散的,“不要像哥哥一樣。”
“哥……”
百裏析還想說些什麽,彎月突然從他的手掌下跑開,追着一只蝴蝶到處跑,百裏析收回手坐直身子,想接着剛剛的話題,卻被百裏桉打斷了。
“可那件事……”
百裏桉神色不變:“此事不必再提,都過去了,別想那麽多。”
百裏析嘆氣道:“知道了。”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百裏桉從椅子上起身,腳尖在地上輕點幾下,飛過去接住了從房檐上跌落的彎月,穩穩地落在地面。
百裏析看着他從容地抱着貓走回來,當即愣在原地。
他看了看百裏桉的腿,又看了看百裏桉的臉,反複幾次後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哥,你的腿……不是說下不了床嗎?”
百裏桉坐回椅子上,把彎月抱得緊緊的,回道:“我說過嗎?”
百裏析:“……”
沒說過的話,難不成是風執膽大包天謊報了?或者是李公公年老耳背聽岔了?
百裏桉也沒藏着掖着,“總要瞞過父皇,躲過上元宴,才能悄悄出府轉悠。”
“要不我也和父皇告個假,偷偷溜出來?”
“傻小子,我這麽說父皇也不會出宮來确認我的腿疾是不是真的犯了,可你不一樣。”百裏桉垂下眼皮,輕撫着彎月,“你告個假,就是普通的風寒,父皇也能讓太醫塞滿你的寝宮,你怎麽騙過去?”
“我……”百裏析被噎住了,想了想似乎是這樣。
“行了,天快黑了,再晚宮門就該落鎖了,快回宮去,別又招了父皇一頓訓。”
“知道了。”百裏析苦着一張臉起身,跟着風執出了後院。
“風執。”
“卑職在。”
百裏析低聲說道:“明天哥哥偷偷出去的時候,你可千萬要小心侍衛,別讓他們發現哥哥出府,擾了哥哥的興致。”
風執有點意外百裏析竟然知道百裏桉的計劃,但主子之間的事他也不好多問,猜想是百裏桉告訴他的,只抱拳道:“太子殿下放心,卑職明白。”
他其實很想和百裏析說他多慮了。
他家殿下看着正經,可偷溜出府的技術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
***
江未言從校場出來回府時已接近子時了,市井的人遠不如白天那般多,幾個小食鋪子還亮着燈籠,偶有幾個出來吃消夜的,夜已深,便是交談也都壓低着聲音,不叨擾着其他人。
江未言路過一家馄饨鋪子,見他家還賣着糖炒栗子,便翻身下馬買了兩包。
風翊見他停在小攤前,也跟着下馬,“主子餓了?要吃碗馄饨再走嗎?”
江未言抱着手臂在一旁等着,道:“不餓,帶點栗子回去,一會兒能少挨點罵。”
風翊:???
挨誰的罵?
主子又闖禍了?
主子一天都在校場能闖什麽禍?
還是得靠糖炒栗子來哄的禍???
風翊還在想着究竟是怎樣一個禍,江未言已經帶着兩包糖炒栗子上了馬,正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你在想什麽呢?你要是不打算回府了,可以在這吹着冷風杵到天亮。”
“……”風翊回過神來,騎上馬跟着江未言走了。
侯府在靈渠大街的東邊,風翊看着自家主子像路癡一樣逐漸偏離方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主子,咱回府不是往東走嗎?您這是……”
江未言“哦”了一聲。
風翊等着他拉缰繩轉方向,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眼睜睜地看着江未言越走越遠。
敢情“哦”完就算了啊?
應一聲難道是為了不讓他尴尬嗎?
風翊甚至開始懷疑江未言根本沒聽到他的話,那聲“哦”純粹是自己的幻聽。
越往前走,風翊逐漸認出了這是何處。
風翊小聲嘀咕着:“這不是璟王府的東院嗎?”
璟王府不像其他府邸那般還亮堂堂的,東院的燈籠幾乎都熄了,估摸着只留了幾盞。
“風執?”
風執正使輕功準備翻進院裏,突然聽見有人喊自己,剛踩上圍牆壓頂的右腳倏地一滑,險些沒站穩掉下來。
他扭頭一看,十米外正站着兩匹馬,馬背上的還是熟人。
“小侯爺。”風執跳下圍牆。
“你們府上這是玩的什麽新花樣呢?有門不走,偏要翻牆?”江未言把一包糖炒栗子抛給他,“拿好,給我家殿下的。”
風翊、風執:……
什麽就你家的了??
風執消化了一下“我家殿下”這幾個字,回道:“璟王府所有的門都有侍衛守着,旁人不得進,府裏的人也不得出。所以只能翻牆。”
江未言皺起眉頭,“為何?”
“皇上三年前下的旨,只說是殿下德不配位,廢除太子之位,貶為璟王,禁足于璟王府,三年內不得離府。”風執嘆了口氣,“殿下也未與我提及當年之事。”
江未言本想再問點什麽,風執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翻進了院裏,留下江未言和風翊在風中淩亂。
江未言、風翊:“…………”
江未言迷惑道:“我還沒讓他走吧?”
“何人在此?”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江未言轉過身,冷淡地說道:“我。”
“小、小侯爺。”侍衛看到江未言冷冰冰的臉,突然感覺天更冷了,“小侯爺怎會在此?皇上有令,璟王府周圍不得通行。”
“是嗎?”江未言眉頭一皺,馬上又換了平易近人的語氣,“本侯不清楚,這汴京也有三年沒回來了,一時忘了回侯府該走那條路,二位幫我指個路?”
風翊:“……”
騙鬼的忘記。
侍衛連忙俯身道:“不敢不敢,小侯爺順着這條路走到路口,右轉往東,便是侯府了。”
江未言沿着他們指的路離開璟王府,“謝了,告辭。”
“恭送小侯爺。”
兩人走遠後,風翊才開口道:“風執這耳朵是成精了嗎?溜得倒挺快。”
“去查一下。”江未言沉聲吩咐道,“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是,主子。”
***
江未言一腳跨進前廳,右手穩穩當當地接住了朝他飛來的一只茶杯,無奈笑道:“娘,您又拿茶杯砸我。”
“你還敢說?”冷玉起身上前揪着他的耳朵,“我怎麽不知道我又病了?”
“娘!您先松手,耳朵要揪掉了。”江未言安撫着自家娘親,“兒子這不是回來給您賠罪了嗎?”
冷玉撒開手,無語地看了江未言一眼,“嗷嗷叫什麽,我哪有用力,耳朵是紙糊的嗎?碰兩下就掉?”
江未言:“……”
某位夫人估計是不知道自己的手勁兒有多大。
江未言把糖炒栗子拆開,賠笑道:“娘,靈渠大街賣的糖炒栗子,還熱乎着呢,您吃。”
冷玉撇過頭,冷哼道:“多少年了,每次都用這個哄我,已經不管用了。”
“是嗎?那我拿給風翊吃吧。”江未言裝作十分可惜的樣子,“他還挺愛吃的。”
門口的風翊:“?”
主子,我不愛吃啊……
“放下。”冷玉拍開他準備拿走紙包的手,從裏面摸了顆栗子出來,“不管用不代表我不吃,風翊不喜栗子你當我不知道啊?老老實實給我交代清楚,我這會兒為何又病了?”
“明日上元節,宮裏定會設宴,我知道娘您一向不愛參加這種宴席,我也不喜,便順道幫娘推辭了,一舉兩得。”
“也不知道和娘提前通個氣,要不是娘老練,今日就叫淑妃娘娘瞧出來了。”冷玉接過江未言剝的栗子,“你自己數數看,這幾年娘在你嘴裏都病了多少回了。”
“……”
江未言看到桌上放着一張請帖,打開看了眼,“戶部尚書徐夫人的請帖?明日的宴席?娘,您這是要留兒子一人冷清地過上元節嗎?”
冷玉“哦”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可以進宮赴宴,人多,不冷清。”
江未言:“……”
“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明天要去見誰?”
“哪有人給我見啊。”江未言輕笑一聲,本來想見的人明日也不知能否見到。
“娘給你介紹幾個?丞相府的千金還是太師府的小姐?娘都能給你牽線搭橋。”說到這個冷玉就來勁了,掰着手指頭開始數起了自己相中的大家閨秀,“林将軍家的姑娘……”
眼瞧着事情的發展開始不對勁了,江未言把剝好的栗子一股腦兒全塞進冷玉的手裏,逃也似的跑了,“天色已晚,娘,您吃完就早些歇息吧,兒子先回屋了。”
“诶,你……”冷玉看着滿手的栗子,只想扔到他身上,“一談這事兒你就跑,娘什麽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另一邊的璟王府,百裏桉躺在躺椅上,腿上蓋着厚厚的毯子,看着窗外的月亮,把剝好的栗子丢進嘴裏。
月色明亮,星星密布。明天的天氣估摸着會很好。
“江未言上哪兒買的栗子?”
百裏桉笑了一下。
“還挺好吃。”
作者有話要說:
江未言:明天見媳婦咯!
百裏桉:吃栗子中,勿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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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