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打賭輸了
而周淼也不知道雷子又幫她招恨了,忙完食堂的事,她下午還要陪賀建軍去醫院換藥。
賀建軍說不用,他一個大男人,自己就行。
周淼說,一定要看看傷口深淺,賀建軍沉默了,周淼也沉默了,就知道這男人報喜不報憂,傷口只能比他說得深,不可能是賣慘。
賀建軍看周淼臉色不好,說閑話,逗她樂,“今天中午食堂的糖醋丸子真好吃,你是沒見着,娃娃們把碗都舔了。”
“雷子和饅頭肯定沒舔。”周淼對這幾個娃的性子很了解。
“這回你說錯了,他倆在食堂是沒用饅頭擦碗,更沒舔,但見人都走了,刷碗的時候,雷子和饅頭讓我擋着,背對着人,用饅頭擦得那叫一個幹淨。”賀建軍模仿地起勁,看到有兵路過,立馬恢複正經。
後面去醫院的路上,賀建軍保持嚴肅很成功,周淼還沒見過賀建軍能有這麽長時間沒表情。
“你手下的兵,見過你在家被我氣得直轉圈嗎?”周淼就想逗他,面子這東西在外面丢過一次,就有無數次,就像裂了縫的牆,以後縫隙只會越來越大。
但賀建軍就是不生氣也不笑,到了醫院換藥,周淼怕他疼,讓他握住她,賀建軍像看怪物一樣看周淼。
換藥的醫生倒是在偷笑。
醫生一走,賀建軍疼得就直抽氣,把頭埋在周淼肚子那,把生理性淚水,都蹭周淼衣服上了。
賀建軍坐着,周淼站着,像鴕鳥護着鴕鳥崽。
“幹嘛在外面裝得無所不能,無欲無求,無情無趣。死要面子活受罪。”周淼揪着賀建軍耳朵,讓他把臉擡起來,“我還沒跟你算賬呢,這手差一點就廢了,你跟我說,就一點小傷?”
“先放開,像什麽樣子,有事回家再說。”賀建軍趕緊往外看,幸好沒人。
“那你剛剛撲我肚子上幹嘛?”周淼看不懂這個別扭的男人。
“外面又看不到,你能擋住我。”賀建軍說得理所當然。
周淼聽完笑了。男人心也海底針。
“走了,下回受傷實話實說,我又不是那種哭鼻子的人。你不說實話,還得勞煩我跑一趟,本婦女很累的,包子饅頭還寄存在雷子那,跟着一年級上課呢。”
周淼白了賀建軍一眼。
賀建軍聽這話不滿意了,合着全家地位他最低,好不容易被關注了,還被媳婦嫌棄,“你是我媳婦,陪我來不是應該的。”
“我是你媳婦嗎?我只是你結婚證上的媳婦。”
賀建軍一直沒回過味來,直到下午交報告時,團長跟他提:“我們家有張空床,之前我娘過來時睡過,去年她老人家在老家過世了,你們家孩子多,要是需要就去搬。”
床,洞房,受傷的手臂,越長越白的媳婦。
他為什麽這時候手臂要受傷?
萬事俱備,東風倒吹。
賀建軍回到家,越看周淼越心塞,睡前躺在床上,周淼躺得筆直,和他身體一點不沾,賀建軍往裏蹭蹭,周淼沉睡沒反應,賀建軍不敢再往裏挪,但到了半夜也沒睡着,賀建軍小心翻個身,把手小心放在周淼腰上,小心地看着周淼逐漸有形的娃娃臉。
“憋不住了。”周淼突然出聲,吓得賀建軍把手立馬縮回來。
“你沒睡啊?”賀建軍生怕自己之前的小動作被發現。
“剛剛被尿憋醒了,等着啊,我去方便一下。”周淼說得很直白,什麽在丈夫面前不敢提屎尿屁,在她這都扯淡。
沒有屎尿屁,那是人嗎?
周淼回來了,又把賀建軍擠裏面,“你手受傷不好抱,想抱我,跟我說,我主動。”
像剛才賀建軍那樣側着身子,差點把受傷的手壓着,周淼沒睡死,賀建軍一動她就醒了。
這個男人就是根木頭,長了嘴和沒長一樣。
周淼任命地在賀建軍懷了找了個合适的位置,避開他手上的手,環住他腰,這回松緊合适。
賀建軍還是睡不着,周淼在他脖子這喘熱氣,他身體也跟着越來越熱,今夜注定無眠。
周淼醒來時,賀建軍已經帶着包子饅頭去跑圈了,他不能教打拳,就把包子饅頭帶劉團長那,跟着劉團長練。
回來時,包子饅頭口袋鼓鼓的,周淼一看是炒好的花生,這東西在這年頭可不便宜,買炒花生需要副食品票的。
周淼早上做的雞蛋餅,剛做好,就讓包子拿盤子端了三張過去。
這一來一回,正好被雷子和胡嬌嬌看見了,雷子跟着包子進了賀家,要蹭早飯。
胡嬌嬌站在自己院子口,看着雷子和包子回家的方向,“送東西就送雞蛋餅,上不了臺面,鄉下人就是鄉下人。”
胡嬌嬌晚上炖了魚,端着一整條往劉團長家送,剛到劉團長家門口,還沒敲門,門就從裏面推開了,二團長走了出來。
劉團長和二團團長都一愣,趙營長家媳婦給一團團長送東西,這算啥。
胡嬌嬌說路過路過,是給在學校加班的妹妹送的。
一年級的老師要加班?這話說出去誰信。
反正二團團長沒信,第二天就叫趙營長談話了。
周淼只想好好過日子,不求賀建軍一定要做到什麽位置,能升就喜事,不升也不用家裏像辦喪事。
催着男人一定要上進的胡嬌嬌家,每天盯着周淼幹嘛,學着幹嘛,她讓胡小美周末也在家給娃娃們講故事,但娃娃們就是不來。
反倒是在外演出的趙梅蘭回來了,也往周淼家鑽。
沒過幾天,胡嬌嬌就看見,周淼端着一盤不知道炸的什麽的,炸貨,牽着包子往錢營長家走。
“錢營長也值得你巴結!“這句話,說得聲音可不小,周淼權當沒聽見,把包子的頭也扭過來,接着往錢營長走。
“姨姨,她說你。”包子以為周淼沒聽見。
“有些人啊,你越搭理她,她越來勁,晾着她,時間長了,自己就覺得沒勁了。”周淼真不想和胡家姐妹摻和,但胡家姐妹就是把她當眼中釘。
“姨姨跟你趙嬸嬸說好了,以後每天早上,你跟着爹跑完操,就來趙嬸嬸家學唱戲。這可是你說要學的,苦也得受着。”周淼醜話先說在前頭,周淼不想包子學什麽黃梅戲,無論學什麽戲想學成都苦,但包子聽趙梅蘭唱了一回,在家鬧了三天,一定要跟着學。
周淼這才領着他,求人拜師。
趙梅蘭唱黃梅戲是童子功,從小跟着老師傅學的。包子跟着趙梅蘭學唱戲,當然不虧,就怕人家不教。
周淼站在錢營長家門口,剛想給包子整整衣領,擡眼就看到胡嬌嬌躲在拐角那偷看。
什麽時候胡家姐妹才能消失啊,周淼無語了。
敲了門進去,開門的正好是梅蘭。
周淼等進了裏屋,才說來意,不想被偷聽了去。
“這是烤的蘑菇,裹了點蛋液和澱粉,就刷了一點點油,不怎麽長肉。”周淼把盤子推過去,盤子底下壓着米票和肉票。
澱粉這年頭不好找,周淼用紅薯磨的。
“好吃的,我收了,票就不要了。以後嫂子有什麽好吃的,就送我一份,我這人就好吃,其他的都不缺。”趙梅蘭是真不缺,爹娘就她這麽一個閨女,娘家給的票和錢都花不完。錢營長還有個兄弟,在城裏是正式工,也不用他們接濟,錢營長的爹娘還不到五十,現在還天天下地幹活呢。
周淼也不能因為人家不缺,就趕着占便宜。
“那這樣,你每天早上上班前,就從我那拿點心餅幹什麽的,上班餓了吃,都是我自己做的,賀建軍給我壘了個烤箱,我真新鮮着呢,就喜歡瞎鼓搗。”周淼覺得這樣合适。
趙梅蘭滿口答應,嘴裏塞着烤蘑菇,想着明天的能吃到啥好吃的。
周淼見趙梅蘭答應了,趕緊讓包子磕頭叫師傅。
趙梅蘭拉着周淼說,“我可不是貪你那點好吃的,我是看包子身條真适合練這個。唱戲走臺步,看着簡單,挑人挑天賦,還挑長相,咱包子都有,剩下的就是練了。”
趙梅蘭和周淼都商量好了,男人們回家不同意了。
賀建軍一聽包子要學唱戲就問,“咱家又不是沒錢供孩子上學,幹嘛讓他一個男孩子以後進戲班子。進戲班子是好事啊?就算他之後和趙梅蘭一樣,不僅會唱戲,還會唱歌跳舞演話劇,但他一個男孩子進了宣傳隊,這輩子就到頭了。”
賀建軍的吊帶已經拆了,手臂上的繃帶還沒拆,講得氣憤出,手舞足蹈,把自己手臂扯疼了,在那疼得龇牙。
周淼躺在床上,抱着前幾天從城裏買回來的高中英語,非常認真地看,非常認真地不搭理賀建軍。
“我說話呢,你聽到沒,你這時候背單詞幹嘛?出國啊。”賀建軍把周淼的書搶過來,合上,坐在床邊,把周淼的身子扭過來,看着他。
“我不同意,你聽到沒有。”賀建軍再重複一遍。
“我知道了,但包子還不知道,要不然你早上和包子說,讓包子不學了。只要包子同意,我立馬上門告訴人家去,我們不學了。”周淼沒法跟賀建軍講,以後78年會開放,文藝工作者無論是當演員,幹話劇,寫本子,還是唱大戲,社會地位都不低,收入更不菲。
周淼一個21世紀的研究生,想教娃娃們點英語,還要把高中英語課本買回來,當着賀建軍的面複習,當幌子。
穿越者的憋屈,賀建軍他不懂。
他不想讓包子學,那就自己去做包子的工作,包子要是能因為賀建軍幾句話就放棄,那以後也會因為別的理由放棄。
錢家,也因為這事鬧別扭。
錢營長,不愧是賀建軍手下的兵,回家一聽,就說賀副團不會同意,“你這不是讓賀副團和嫂子吵架嗎?”
“是嫂子帶包子來拜師的,又不是我主動提的。要不然咱們就打賭,賭明天早上包子會不會來學戲。”趙梅蘭覺得周淼能說服賀副團。
錢營長堅信,賀副團在家也能說一不二,和在部隊訓練他們時一樣。
賀副團沒幾年就得升,上過軍校,上過戰場,出任務立過好幾次功,全軍區的都知道,賀副團就上面眼裏的好苗子,只是年紀太輕,差一個由頭。
這樣的金龜婿,在家裏,也得被捧着。
錢家,賀家,這一夜都睡得不安穩。
錢家一早沒等到包子,趙梅蘭上班前也沒去賀家逛一圈,怕他們夫妻真的因為這事打架。
錢營長下班一回家,就朝趙梅蘭伸手,“拿來吧。”
趙梅蘭遞給錢營長一盒煙,前段時間從廠長爹那拿來了,本來想拿喬逗逗丈夫,現在只能雙手奉上。
趙梅蘭還是不想認輸,她就覺得周淼看着好說話,那是對外人,在家裏,才是那個拿主意說一不二的,賀副團在周淼那也得聽話。
趙梅蘭拿出一張白酒票,接着賭。
錢營長覺得媳婦魔杖了,注定要輸還賭。
能贏一張白酒票,他當然願意。
第二天早上,包子還沒來。
錢營長在訓練場看見賀副團,就感覺見到了親人,賀副團喝完水要放杯子,他趕緊跑出去幫忙。
第三天,錢營長蔫了,包子來了,還是賀副團一早領着來的,正式地向趙梅蘭道謝,請趙梅蘭好好教包子,不聽話要打要罵都聽師傅的。
第三天,錢營長賭的是每個月的次數,這個月,他要當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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