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滾遠點

話說賀副團到底是怎麽屈服的,還不是包子堅持絕食,周淼日日炒青菜。

周淼也不去學校食堂和後廚師傅們切磋廚藝了,食譜照着前幾天的做,學校的娃娃們也不再抱怨難吃了。

白蘿蔔沒有肉的話,別炒着吃,用熱水裏燙會兒再撈出來過涼水,擠幹水分再加蒜末芝麻涼拌,聞不得蘿蔔味的娃娃也愛吃。

蓮藕綠豆芽都能做湯,茄子要想少放油,就先蒸再涼拌,倒一點熱油澆一下就成。

糖醋汁不僅能做丸子,做土豆茄子豆腐都行。

但雷子還是跑到賀家蹭完午飯,蹭晚飯,頓頓青菜,也吃得有滋有味,還跟賀叔叔讨論小孩子餓肚子,有多影響發育,這都是在杭大當醫學教授的姥爺告訴他的。

雷子一整天把姥爺說,姥爺說挂在嘴邊,賀建軍第二天就主動問雷子,小孩餓幾天不吃飯長大以後真的會胃不好?

雷子少有的正經,嚴肅背誦從姥爺醫學書看來的原文。

确實有原文,但雷子故意把可能也許,不利于這些字眼全換成,一定,肯定,有害。

饅頭和周淼端着碗偷笑,雷子說完,就湊饅頭耳邊解釋,根本沒這事。

饅頭當然知道是假的,白了他一眼,這回沒那話刺他。

全家人大戰賀建軍,賀建軍第三天就招架不住,和包子說好了,可以讓他學唱戲,但以後上學了,只能考年級前三,考了第四就回家老實待着,別再想走什麽歪門邪道。

賀建軍只想包子把學戲當興趣,小孩子嘛,想玩就玩,等趙梅蘭教得嚴了,包子覺得苦了,挨打了,就回來了。

在賀建軍眼裏,包子還是那個愛哭愛撒嬌,有點好吃的就能跟着你跑的,沒心眼的奶娃娃,不像饅頭那樣不好鬧。

但賀建軍左等右等,一個多月過去了,快過年了,賀建軍的手都快好了,包子也沒落下一天,去練功吊嗓,學咬字。

賀建軍見包子學得有模有樣,不知道要開心,還是發愁,感覺很矛盾。

最後一次去醫院換藥,正好在醫院門口遇到嚴主任,賀建軍就順嘴問了問,小孩餓幾天肚子,對以後有什麽影響。

嚴主任說基本沒什麽大問題,小孩子恢複能力強,養養就能補回來。

賀建軍這才知道,被雷子擺了一道,但被八歲小孩戲弄,又不能對外說,晚上吃飯時,看到雷子在自家蹭飯,蹭得那叫一個開心,端盤子端飯,真把自己當賀家人。

“雷子啊,下午我去師長那彙報工作,跟師長提議,馬上放寒假了,把你送你姥爺家多看看書讀讀報,老是在島上瘋跑,多浪費你這個天才。”

賀建軍看雷子難過,他就開心,雷子姥爺堂堂大學教授,最喜歡講道理,雷子又是個坐不住的,不敢跑不敢不聽。

賀建軍一想到,之後半個月都不用在家看到雷子,不用看到雷子在饅頭身邊瞎轉悠,他就開心。

雖說是小孩子,但饅頭要是有雷子這麽個竹馬,無論饅頭以後多聰明,都鬥不過雷子這個過目不忘的天才。

躺在床上,賀建軍哼着軍歌,腳丫子都在跟着節奏跳舞。

“真想讓你手下那些兵看看,他們的賀副團長鬥勝了一個八歲小孩,能高興地睡不着覺。”周淼抱着賀建軍睡習慣了,他老是動,周淼也睡不安穩。

周淼拍了賀建軍一下腰,警告他,“快睡。”

“媳婦,我手好了。”賀建軍把那只手伸過去,在周淼眼前晃悠。

“我知道啊,所以我明天就不用炖骨頭湯了,可以晚起。”周淼覺得自己這邊的被窩涼,又往賀建軍那邊湊湊。

“媳婦,你說過的。”賀建軍都明示了。

周淼還是不接話,等了會兒,頭微擡,在賀建軍嘴邊親了一下。

“我這輩子是等不到你主動了。”周淼剛嘆完,賀建軍就壓過來了。

這一夜的體驗,簡直精彩,找不到門,進不去口,疼得想打人,累到只想睡。

什麽浪漫,欲望,紫色泡泡,上天的歡樂,周淼都沒有。

只有一覺醒來,腰酸背痛的身體和旁邊已經冷掉的枕頭。

21世紀的偶像劇白看了,上學時和舍友貓在宿舍裏,看得那些毛片也完全沒用上,只記得一整夜都在喊,嗓子啞了,賀建軍下樓給他倒了杯水。

周淼扶着腰起來,好不容易走到樓下,看到正拔菜的賀建軍,又想踹她一腳。

昨天晚上,她好像想踹來着,但腿軟了,沒踹着。

“醒了?昨天你不是說降溫了,要把菜拔了,我上班前先幹完,你在家就歇着。”

整句話聽來沒毛病,還很體貼,周淼就是止不住的臉紅。

在屋裏寫字的饅頭跑出來,抓着周淼問,“早飯吃啥?”

賀建軍搶答,“我一會兒去食堂打。”

“姨姨是生病了嘛?”饅頭看周淼紅着臉,扶着腰,臉上卻帶着笑,這是什麽病。

饅頭往外跑,要去雷子家找嚴主任。

幸好,賀建軍比她速度快,把饅頭攔在門邊,拽着饅頭直接往食堂走,一路上用各種說法,讓饅頭接受,姨姨沒病,姨姨只是累了。

“爹不是姨姨,爹怎麽知道。”饅頭誠心地發問了。

賀建軍敷衍地回答了,“因為我是大人。”

“大人也不一定比小孩聰明。”

饅頭嘟囔一句,沒讓賀建軍聽到,勉強接受姨姨只是累了。

整天下來,饅頭和包子搶着幹活,周淼剛端起盤子要盛菜,包子就搶過來,“姨姨,我會。”

周淼看竈膛的火已經滅了,燙不着孩子,就由着他們幹。

到了晚上,周淼最後一個洗澡,一進屋看到床換了地方,一下子就炸了,“今天我找饅頭去睡。”

周淼抱着枕頭,剛離開床邊又被賀建軍拉回來,“今天不來,我就是怕床靠着那邊牆聲音大,包子正好在牆那頭睡覺,怕吵着孩子。”

“你知道牆不隔音,昨天我讓你停,你還使勁。”周淼說到昨晚就生氣。

想了兩輩子的初體驗,糟糕透了,尺寸對不上,疼的是她,現在也不能重選一個。

“你抱着枕頭找饅頭,饅頭還以為我和你吵架呢。你也知道饅頭敏感,要是覺得咱們感情不好,又怕自己被抛棄呢。”

周淼一聽,笑了,賀建軍這會兒嘴不笨了,說什麽男人嘴笨,有時候他是懶得争,還覺得讓着女人是美德呢。

“你以為饅頭還是三個月前的饅頭啊,現在就算咱倆動手,她也只會坐在廊檐下看書,當然要是見我打不過你,可能還幫我打你。”周淼說得很驕傲。

養了三個多月,終于讓饅頭天性綻放,不用小心藏拙患得患失,覺得這就是家,永遠是她的家。

“是,你是親娘,我是入贅的,全家要是排個序,我一定是倒數第一。”賀建軍在這個家有自知之明。

周淼還是給男人面子的,“你才是這個家的老大,家裏誰掙錢,誰是老大,以後啊,你說一,我絕不說二。”

“我信了你的邪。”賀建軍又不是沒做過主,他連包子的主都做不了,更別說長了八個心眼的媳婦和閨女。

賀建軍終于抱着周淼睡下。

但鬥鬥嘴,竟然不困了。

“周淼。”賀建軍想和周淼接着聊天。

周淼昏昏欲睡,頭枕在賀建軍脖子那睡,是她最近養成的習慣,“嗯~ ,幹嘛?”

“要是我沒娶你,你會嫁給王明勇嗎?”賀建軍看着懷裏的媳婦,就突然想到這個人,想到這個人,心裏就不舒服。

“誰網名叫勇啊?”周淼說完才反應過來,這是六十年代,背後吓了一層冷汗,腦袋徹底清醒,但還要裝得迷糊,“哦,王明勇啊,我都忘了他長啥樣了。”

“周三水,我比王明勇好用。”賀建軍氣不過,周淼聽到王明勇這麽大反應,身體又壓過來,睡前說什麽今夜不來,不來一次,是三次。

賀家早飯,又是從食堂買的,周淼又睡過頭了。

幸好因為深冬了,天太冷,屋裏又坐不下那麽多娃娃,娃娃們下午的故事早取消了,開春再說。

但快過年了,什麽年貨還沒買呢,一想到這,周淼就罵賀建軍,要不是他,她早就起個大早去城裏買年貨了,現在一天拖一天,人家還以為她這個新媳婦不會持家。

和賀建軍抱怨的時候,周淼當然不會承認,之後幾個晚上自己還挺享受的。

要是賀建軍知道了,更沒完了。

年貨拖到臘月二十三才進城買,賀建軍請不了假,周淼就帶着包子饅頭去,在港口正好遇上從姥爺家回來的雷子,雷子也要跟着,周淼就當多了個勞工。

好不容易有個十幾天沒看見傻大個往家裏湊,好不容易去趟城裏,又得帶上他,饅頭白淨的小臉上,眉間皺得像小山。

“我們家的事,怎麽都有你。”

“哎,我就在你面前晃,看見你心煩,我就開心。來,饅頭,笑一個,開花饅頭多好看。”雷子不正經的時候本來就像個痞子,和饅頭鬥嘴的時候,最像。

“雷廷坤,我要殺了你。”饅頭追着雷子跑,可就是追不上,還把自己累得夠嗆。

饅頭心裏暗暗發誓,等長大了,離開這島,一定繞着這傻大個走。

能不能實現,還是後話。

買年貨,貼對子,終于吃上一年到頭才包一次的肉餃子。

炮仗煙花太貴,一般人家舍不得,周淼也沒舍得買。

但吃過年夜飯,雷子就拿着鞭炮來找包子,饅頭不情不願地也跟着去了。

家裏剩下周淼和賀建軍收拾碗筷。

年前賀建軍忙,給兩邊老人寫信寄錢的事,都是是周淼張羅的。

周淼這會兒終于有空和賀建軍絮叨了,“我們結婚後,我還是每個月給奶奶那邊寄10塊錢,但上個月奶奶都寄回來了,還有之前大哥給奶奶寄的錢,奶奶也一塊寄回來了,奶奶說自己有錢花不完,過年我就給奶奶寄了布票和肉票。你要是覺得奶奶不夠用,咱們年後再給奶奶寄。”

周淼看賀建軍臉色不對,也不知道他覺得多了,還是少了。

其實賀建軍在想上輩子的事,上輩子,也是媳婦當家,胡小美每個月給奶奶寄3塊錢,到了過年看存折時還抱怨,奶奶一個人花不了那麽多,以後寄兩塊。

賀建軍把碗放水池裏,抱住周淼,把脖子輕放在周淼肩上,這輩子,他好幸運。

“怎麽這會兒不怕被人看見了。”周淼甩甩手上的水,要推開賀建軍的腦袋,好重的。

“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兒。”賀建軍放棄了,在這女人身上找感動,只能是片刻。多好的氣氛,她都能給你摔個西八碎。

“找個安靜的,兩個人呆在家裏,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說話,過日子呢,還是守墓呢?”周淼說着無心,賀建軍聽者有意。

他上輩子的婚姻,過得還真像守墓。

周淼不知道賀建軍是重生的,更不會知道他腦袋裏在感嘆啥,而是接着說,”我給我娘每個月寄3塊錢,過年寄了5塊錢。大旺寫信來說,我娘要來,但他攔住了。”

錢小花有大旺攔着,包子饅頭的姥姥可也沒人攔着,他們那個舅舅只會讓娘快點去要錢。

初五,剛通船,岸口站着一個看着大約三十歲的男人和一個年近五十的老太太。

當兩個人同時站在賀家門口時,賀建軍和周淼同時脊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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