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落差

姬瑜知道陸麒跟畢桃關系不好, 也不打算幫忙, 只當不認識，就這麽走了過去。

倒是陸麒身邊的知青，立馬扯着她的胳膊尖叫起來：“啊，陸麒陸麒, 你看那個軍官好帥啊, 也不知道結婚了沒有。”

“當然結婚了，這麽好的男人, 能輪得到你？”陸麒飛了個白眼，掰開了同伴的手。

這同伴是她的跟屁蟲, 回回都被她怼，習慣了。

所以這人倒是不生氣, 而是好奇道：“你怎麽知道的？你認識他？”

“認識，他是畢桃的男人。”陸麒當然認得姬瑜，當初在醫院見過的。

同伴有些失望：“啊？就是他啊, 眼光怎麽這麽差，居然看上畢桃了？”

“你怎麽說話呢？畢桃再不好也比你強吧？”陸麒再次飛了個白眼。

同伴解釋道：“不是我，我是替你可惜啊，你出身這麽好，卻要下鄉插隊吃苦，她呢, 不過是個大雜院裏的小花小草, 居然攀上高枝了。如今你要幹活掙工分，她卻可以什麽也不做讓男人養着，你就不會覺得不平衡嗎？”

“為什麽要不平衡？她走她的陽關道, 我過我的獨木橋，我才不會盯着別人看呢。再說了, 我跟她的恩怨與其他人無關，她要是過得好，以後不會煩我媽了，倒是好事兒。”陸麒收回視線，拉着同伴去排隊。

王副連長負責這次的知青接收，正領着人手在那點名簽到。

“尾號一三五七九的去為民廣場上搭帳篷暫住，尾號二四六八零的去幼兒園小學和中學的操場上搭帳篷暫住。兩兩一組來領帳篷，別擁擠。”王副連長嗓門兒大，碼頭上嘈雜一片，風聲水聲吆喝聲混在一起，他的聲音居然把這些全都蓋住了。

陸麒站在人群中，默默無言。

正排着隊，旁邊的魚獲攤位上就響起了招呼聲。

“呦，小桃嫂子來買魚啊？”

“嗯，買兩條魚煮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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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今天氣色真好，如今算是習慣咱島上的生活了吧？”

“嗯，挺好的，起碼不用擔心下雪挨凍了。”

“北方的雪什麽樣，我都沒見過呢。”

“有機會請你去北方玩。”

“小桃嫂子，什麽時候跟姬營長要個孩子啊，我把我家的寶寶衣都給你留着呢。”

“好嘞，謝謝啦，不過我也說不準什麽時候，看緣分吧。”

“也對，子女的緣分說不準的，一門心思惦記的時候不來，看開了反倒是來了。我娘家嫂子就是的，哎呦，剛結婚那陣整天羨慕別人家入門喜，生怕自己生不出來，現在好了，不也兒女雙全了。”

“是這個理，人生在世比生孩子重要的事多了去了了，沒必要整天記挂着，随緣就好。”

“小桃嫂子，聽說部隊的宣傳海報是你畫的？你可真厲害，我去大院那邊都看到了，我最喜歡軍嫂的那張了，說明你是個仔細人，知道咱們這些婦女同志不容易。”

“嗯，我自己也是軍嫂了呀，當然想為大家做點什麽。”

“小桃嫂子真好，有空我去找你玩啊。”

“好。”

今天周末不上課，畢桃挑完魚起身，便看到了右手邊的知青隊伍。

電光火石間，跟陸麒四目相對了。

陸麒咬了咬嘴唇，到底是沒能喊出口那聲姐姐，索性別過頭去，不看畢桃了。

畢桃是做姐姐的，沒道理低聲下氣地給妹妹賠笑臉，何況這個妹妹還對她相當不客氣，便也當做沒看見她，起身離開了。

等她走遠了，陸麒的狗腿子才不屑地撇撇嘴：“狗仗人勢，切。”

“不許這樣說她。”陸麒制止了同伴，“我可以說她，你不行。”

“好，我不說。”同伴唉聲嘆氣，“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呢，等會要是帳篷還沒搭起來就下雨可怎麽辦啊？”

“不怎麽辦，反正淋着的又不是只有你和我。”陸麒倒是看得開，既來之則安之，一點也不着急上火。

不過可惜的是，她尾號9，同伴尾號0，似乎沒辦法住在一起。

她那同伴便磨着王副連長給她換一下。

王副連長起先是不答應的，後來實在受不了她的軟磨硬泡，讓她後頭那個尾號1的跟她調換了。

“何平，下不為例。”王副連長臉色鐵青。

何平卻笑嘻嘻的：“王副連長最帥啦，你是天底下第一的大好人。謝謝啦。”

王副連長很是無奈，跟身邊人嘀咕道：“瞧瞧，這才剛來，就撒起嬌來了，真不知道營長要怎麽對付這群知青，可別到頭來接手了一群祖宗哦。”

“那也沒辦法，這批都是首都和上海來的，大城市的嬌嬌女，吃不得苦，太正常不過了。”手下嘗試安慰，“不過你也別擔心，咱姬營長肯定有辦法。”

王副連長沒有這麽樂觀，不過頭頂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他也不想浪費口舌，趕緊把剩下的人全都安排好了，随後冒着還不算大的雨，趕緊往居民區趕去。

院子裏，畢桃正哼着小曲兒在殺魚，雨點落下來，她也沒當回事，直到雨越下越大，直到姬瑜黑着臉走了進來。

他輕輕地掰開她的手，奪了她的刀：“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你不能淋雨。”

“哦，我想把最後這點弄完，快了。”畢桃自己倒是沒當回事。

可是姬瑜着急了：“那也不行，再說了，你這殺的哪門子魚？魚膽都破了，要苦死人的。”

畢桃愣住了：“哦，我不知道啊，那……那這魚還能吃嗎？”

“能倒是能，就是這一片染了綠色的要切掉，你放那吧，等會我回來殺。”姬瑜是回來換雨靴的，順便穿上雨披。

畢桃只好放棄了：“那中午吃什麽？”

“空間超市裏随便買點什麽，我看看——”姬瑜邊說邊往屋裏走去，“口水雞，這個不行，太辣，你不能吃。手撕雞，這個倒是可以，沒放辣，我瞧着好像不錯，你試試？”

“好。”畢桃很好養活自己的，有得吃，餓不死就行。

姬瑜笑着把雨披穿上：“你現在吃嗎？還是等到中午？”

“中午吧，我跟你一起吃啊。”畢桃可不想總是吃獨食。

姬瑜卻搖頭：“我估計要到一點才回來，起碼把那些知青都安頓好了，我還是把時間定在十一點半吧，你先吃，回頭給我留點就行。”

“哦，那好吧，要不我去幫幫忙？”畢桃不忍心看他這麽操勞，也想分擔點什麽，照顧知青的話，不是什麽難活兒，她可以的。

姬瑜卻拒絕了她：“你真願意跟陸麒有接觸？”

“那算了。”畢桃想想還是不去了，等姬瑜走了，她卻思來想去，還是換上了雨靴打了把傘，鎖上門後往為民廣場去了。

她是不想跟陸麒有接觸，可是其他人又不是陸麒。

她還是想幫忙分擔分擔，早點讓姬瑜回來吃飯。

搭帳篷她倒是挺在行的，因為大哥教過她。

她便趕到了廣場上，随便逮住一個笨手笨腳的知青，把傘遞過去：“我來給你演示一遍，你看好了。”

知青是上海來的，叫沈金雲，當時在碼頭見過畢桃，知道她是個什麽嫂子，那應該是個軍屬，便安安靜靜地撐着傘，跟在了畢桃身後。

她怎麽也弄不好的帳篷，畢桃三兩下就拾掇完了，接過雨傘，催促道：“愣着幹什麽，進去躲雨啊。”

沈金雲沒進去，還把傘再次接了過來：“你還要幫別人的吧？我給你撐傘吧，謝謝你啊。”

“那行，你跟着我吧，回頭問問王副連長能不能給你算工分。”畢桃不好自作主張，但是提個建議倒是不難。

沈金雲笑笑：“不用，應該的。”

于是，一個撐傘，一個搭帳篷，為民廣場這邊，拖拖拉拉的知青們很快迎來了大救星。

畢桃動作利索，很快就來到了廣場居中的位置，她拍了拍面前這個矮她半頭的知青：“讓讓，我來吧。”

知青松了口氣，剛想說聲謝謝，扭頭的時候卻對上了畢桃那濕了一半的頭發和含着笑意的雙眼，她忽然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畢桃也愣住了，怎麽是陸麒啊。

這不怪她沒認出來，這年頭大家穿的都差不多，也都是梳個雙馬尾，大雨一淋，看背影根本認不出來。

可是她話都說出口了，還是低頭忙碌了起來，回頭叫別人看到了，還以為她畢桃言而無信小家子氣呢。

所以她把恩怨放一邊，只管做好一個營長媳婦，一個熱心幫忙的軍嫂。

陸麒站在旁邊，一直側對着畢桃，等畢桃忙完了站起來的時候，她才咬着嘴唇，說了聲謝謝。